陸放注意到她的異常，出聲問道：“怎么了？”

        陳燈閉了閉眼，聲音顫抖著“我回桑清時在路上遇見過李叔，他和現在很不一樣，完全就是兩個人。剛剛李叔還說他沒碰見過我，這怎么可能，我回家時遇見的人和他長得一模一樣，我不會記錯，難道他有同胞兄弟嗎？”

        陸放見她臉色蒼白一片，心中不忍，那天竟然是李叔嗎，他用了點力氣握緊陳燈的手：“李叔為人忠厚，不會害人，你不要怕。”

        “我知道，但是那天和我一起搭車的到底是什么東西，他還想拍我的肩，我回桑清時我叔叔特意交待不能讓別人拍我的肩，我聽說靈魂的兩肩上分別有無名火，代表人的陽氣。”陳燈兩只手都抓著陸放“那是不是什么不干凈的東西啊。”

        想起回家時汽車上那個大叔的欲言又止，她打了個激靈“桑清是不是有什么說法？”

        陸放眼底一片幽深:“以石碑為界，邪祟不得接近桑清。”他的嗓音清亮，此時卻聽起來肅穆非常，像寺廟里的鐘聲，莊嚴悠長，不可侵犯。

        視線觸及身旁的人，他頓了頓，放緩了聲音：“你不要怕。”

        陸放出聲時，陳燈就冷靜了下來，思及那個人確實是在石碑前就下了車，桑清鐘靈毓秀，想來是不敢接近吧，又聽見一聲溫溫柔柔的安慰，不由有些臉熱，慌慌張張道：“我才不怕！”

        說罷便急忙把兩只手從那人手里抽了出來，臉更紅了，這人面上總沒什么表情，手還挺熱的。

        陸放見她這樣，耳廓也有了點熱意，清了清嗓子，將手里的白團遞過去：“要不要抱抱無憂？”

        陳燈接過來，感受到懷里一團柔軟溫熱，心里熨帖不少，見著身旁人的耳后又紅了一片，心里那點羞澀也跑沒了，便大膽了起來，就著剛才的事討論。

        “陸放，你相信世界上有鬼嗎？”

        “信。”

        陳燈聞言面露驚訝，將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搖著頭說：“你看著不像會信這些東西的人。”

        陸放淡淡道：“桑清看重生死之事，這片土地的人都供奉先祖，敬畏鬼神。”

        是了，桑清傳統守舊，沒有人不是虔誠的。

        陳燈道：“我之前是不信這些的，但是現在也只有鬼神之說能解釋我身上發生的事了。”不斷重復的夢，莫名其妙的昏迷，扮作李叔的未知人士，這些不是能夠輕易解釋清楚的。

        陸放心下一松，他本來還很擔心她對這些事會接受不了，但現在看起來情況不錯，心里一松快，就忍不住說得更多。

        “除了桑清，你還在其他地方見過像平安和無憂這樣的動物嗎？”

        陳燈猛地睜大了眼睛，心里的猜想越發離譜。

        “你是說……”

        “平安和無憂是什么修煉的精怪？！”

        說著便對手里的白團上下揉搓起來，滿臉的不可思議，念念有詞道“不會吧，有這么貪吃的妖怪？它會不會變成人啊？”

        無憂被使勁翻來覆去，使起了小脾氣，動動腦袋埋在肚皮里，整只貓都縮成一團不讓扒拉了。

        陳燈像是重新認識了它，戳了戳它的脊背：“真是妖怪啊，脾氣這么大。”

        陸放看著她這一番操作，眼底閃過笑意，說：“桑清可沒有妖怪，平安和無憂是還沒出世時受了桑清生機的影響，就生得聰明了些。”

        “這樣啊。”陳燈點點頭，又問：“那他們能聽懂我說話是嗎？”

        陸放答道：“大致能懂，無憂頑皮，你可以教教它，它會聽話的。”

        話音剛落，無憂支著腦袋使勁往陳燈懷里鉆，無地可鉆后，便縮縮身子，整個團得更緊實了。

        看它這樣戰戰兢兢，陳燈不覺有些好笑，把白團扒拉出來，揉揉它的腦袋：“又不會把你怎么樣，這么害怕做什么？”

        無憂立即往懷里貼了貼，動動腦袋，天空般蔚藍的眼睛對著她，純凈水潤。

        陳燈一把捂住臉，叫道：“這小東西又賣萌！”

        平安遠遠見著陳燈就興奮了起來，從馬棚里出來便一直跟在她身邊，陳燈笑瞇瞇地摸了摸平安的腦袋，想起陸放剛剛說的話，心念一動，便問陸放：“平安既然這么聰明，能不能背背我啊？”

        陸放眉頭微動，看她一雙桃花眼里全是期待，猶豫了一會說道：“可以是可以，平安不會摔著你，但是不知道你能不能適應。”

        陳燈見他答應，立刻保證道：“我肯定可以的，就走一走又不跑，而且平安這么聽話。”

        說罷還問了問平安：“平安你說是吧，我們倆肯定能配合好！”

        平安回應她一般叫了一聲，低頭蹭蹭了她的手臂。

        陸放見她實在想騎，便拍了一下平安的頭，平安便微微屈起前蹄，陳燈按照陸放的指示，一只手牢牢抓著馬鞍，另一只手握住馬背，深吸一口氣后踩上馬鐙，右腿一邁整個人便端端正正的坐在馬背上了。

        她呼了口氣，嘴角翹起，騎在馬上對陸放露出個得意洋洋的笑容。

        陸放見狀，眼底帶了點笑意，說：“我讓平安起來了，你抓緊點。”

        陳燈聞言立刻攥緊了馬鞍，雙腿也夾緊平安的肚子。

        平安溫順得不得了，一直乖乖待著不動，等陸放有指示了，便慢慢直起身子，陳燈的視線一下就變得開闊無比。

        她感嘆道：“無憂好高啊。”平時在站在地上就覺得無憂膘肥體壯，高高大大，一騎上來更明顯了，整個人拔地而起的感覺。

        無憂沒動，尾巴卻在空中蕩來蕩去的，頭也揚了起來，不會說話也能感受到他驕傲矜持的神氣。

        陳燈一雙眼亮晶晶的看向陸放，催促道：“我感覺挺好的，平安好乖，快走一走。”

        陸放見她一臉的躍躍欲試，遲疑了一會：“只能走，不能跑。”

        “不跑！”

        陸放稍稍放下心來，伸手拉了拉韁繩，平安便順著他的力道邁開小步往前走。

        平安動起來時，即使動作很小，陳燈還是被驚了一下，一顆心繃起來，但是平安走得很穩，陸放也一直跟在旁邊，她慢慢放松下來，適應了一會，眼睛里就只剩興奮和好奇了。

        桑清的環境得天獨厚，山川、河流、竹林、稻田、各種植被都生長得錯落有致，郁郁蔥蔥，陳燈騎著馬視線飄來飄去，上次來就覺得陸放家的后山很漂亮，但是阿桑早早就說了回家都沒怎么細看，今天可得好好欣賞美景。

        就這么走了一會，陳燈覺得自己已經完全適應騎著馬走了，不由心里癢癢，想騎著平安跑一跑。

        她覺得平安可能整個馬生都沒有走得這么慢過，連無憂都無聊得團在陸放手臂里睡著了。

        她轉了轉眼珠，清清嗓子，試探性地問了問一旁牽著韁繩的人：“陸放，我想跑一跑。”

        身旁的人聞言偏過頭看著她，沒說話。

        她見狀立馬數出了幾條理由：“我現在覺得挺好的，很適應，而且平安很聽話，你也說了它不會摔著我的，這一直走好慢啊。”

        說完她又頓了頓，露出個狡黠的笑容，狀似漫不經心道：“而且有你在啊……你會讓我摔下去嗎？”

        陸放下意識地搖搖頭，好一會又說：“你剛剛說不跑。”

        陳燈聞言撇撇嘴：“我現在想跑。”

        陸放眨眨眼，半天沒說話，像是不知道怎么應對這個場景，她想跑就讓她跑吧，有他在也出不了什么事，打定主意后正打算開口，卻聽見馬上的人開口說話。

        “算了，不跑就不跑，就這么走著吧。”陳燈見他不說話，好沒氣地說，她都那樣說了！

        陸放聞言心里松了口氣，她沒騎過馬，今天第一次上馬就跑確實有些危險。

        但見著馬上那人嘴角繃得緊緊的，愛笑的桃花眼也沒像之前一樣彎著，他抿了抿唇，阿燈不高興了……

        “啊！”

        陳燈驚叫一聲，陸放踩著馬鐙，長腿一揚，連馬背都沒怎么碰著，就坐在了她身后，又把無憂塞進她懷里。

        陸放脊背繃直，在陳燈的耳后輕聲說道：“腰放松。”

        陳燈還沒反應過來他怎么一下就上來了，身體下意識地按他說的做。

        身后的人勒緊韁繩，一揚鞭，平安前蹄揚起，嘴里嘶叫著跑了起來。

        她一時沒有防備，整個人順著慣性陷進身后的懷抱里，克制滾燙的呼吸噴在她耳后。

        陳燈愣了愣，但還沒來得及多想什么，下一秒她就完全沉浸在跑馬的新奇里了，騎在馬上轉和跑馬，完全是兩種不一樣的感受，陸放和平安搭配的很好，平安的每一次跨步，跳躍他都能完全控制住，她不用擔心會摔下去。

        平安跑得快，帶起的風也大了起來，陳燈瞇著眼，放松下來靠在身后人的懷里，感受著風吹在臉上，眼里只剩桑清的藍天和草地。

        陸放從跨上馬后，身體就緊緊繃著，身前的人被他完完全全圈在懷里，這一身幽香柔軟的皮肉摧營拔寨般占據了他的四肢百骸，他克制的呼吸吹著懷中人耳后的細小絨毛微微顫抖，心跳如擂鼓。

        帶著陳燈跑了一圈后，陸放勒緊韁繩，輕輕吁了一聲，還沒等平安停穩，就立刻翻身下了馬。

        陳燈意識馬停了下來，面帶疑惑：“怎么不繼續跑了？”

        陸放抿緊唇：“你第一次騎馬，跑久了腿疼。”

        陳燈這才發現大腿有些酸，她把無憂放在馬背上，平安屈起前膝，很順利地下了馬。

        看向陸放的時候，她的眼神一下就變了，陸放……陸放的耳朵好紅啊，不只耳朵，耳后那一片，連著一小片脖子都覆著層薄紅。

        她走過去，輕聲說道：“陸放，謝謝你帶我跑馬，很好玩。”

        陸放目光平直，聲音一如往常沒什么起伏：“不用謝。”

        陳燈看了看他沒什么表情的臉，又看了看他通紅的耳尖，嘴角彎起來，漂亮的桃花眼里笑意盈盈，陸放這個一害羞就耳朵紅的設定反差好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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