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十五歲左右的男孩，踩著石板路走過來，陳燈對上了一雙熟悉的眼神，是少年時候的陸放。他和現(xiàn)在差別不大，清俊的面容，平靜冷淡看不出任何情緒的雙眼，只是多了些少年的清瘦稚嫩。

        姐姐明顯不怕他的冷臉，見了他就蹦蹦跳跳撲了過去，把花捧在他面前：“阿放哥哥，給你吃花，很甜的。”

        陸放在陳燈堪稱驚悚的目光中，把花接了過來，折斷其中的一只，放在嘴里吮吸。

        艷麗的花朵襯著少年俊逸的眉眼，他把汁液吃了個干凈，摸了摸身前小人的腦袋：“很甜，謝謝阿燈。”

        陳燈的表情又是一僵，阿……什么？！她重新打量了一遍這個小朋友，好像是有點像她，分布在一張圓圓肉肉臉上的五官，確實是和她有點相似，她又往圓乎乎的手臂一看，有個小小的黑痣點在那里，和她手臂的位置一模一樣。

        啊……她小時候這么圓潤嗎？還……她低頭看了看……這么矮……

        而且……她又看了看不遠處抱著手臂的妹妹，她做夢為什么要夢見個妹妹呢？還和她長得一模一樣。

        姐姐……不，小陳燈聞言臉上的笑容更大了，她對妹妹說：“妹妹，阿放哥哥也說很甜！”

        知道姐姐是自己后，陳燈無法平靜面對阿放哥哥這個稱呼了。

        妹妹看著兩人，發(fā)出一聲短而快的笑聲，又圓又亮的眼睛里全是嘲諷。

        陸放一眼掃向她，語調(diào)平直，聽不出喜怒：“陳寧。”

        妹妹還有名字，她這夢做得真完整。

        陳寧被他叫了名字，圓圓的臉上表情一僵，不情不愿地對著小陳燈附和：“知道了，很甜。”

        陸放似乎是有事，沒待多久就走了，陳燈想跟上他，卻發(fā)現(xiàn)自己像之前不能離開陸放一樣，不能離開這兩個小朋友。

        可能在這個夢里，這兩個小孩才是主角吧，或者是其中一個。

        小陳燈看著陸放的身影消失在院子里，水盈盈的眼睛里有些不舍：“阿放哥哥好久沒陪我玩了。”

        陳寧冷笑一聲，陰陽怪氣道：“阿放哥哥，阿放哥哥，你知道他是誰嗎，天天哥哥、哥哥的叫。”

        小陳燈秀氣的眉皺得緊巴巴的，握住她的手，兩只胖乎乎的手疊在一起：“妹妹，你怎么了？連阿放哥哥都不認識了？”

        陳寧無語地翻了個白眼，像是疲于應(yīng)對這個較真的小孩了：“認識，認識，我要吃花，你去給我摘。”

        “好啊。”小陳燈沒奇怪她一會想吃一會不想吃，聽到妹妹要花，就又墊著腳站在池塘邊摘花。

        陳寧微微瞇著眼，那張可愛的娃娃臉上惡意滿滿。

        陳燈看著她不加掩飾的表情心里一跳，不祥的預(yù)感鋪面而來。

        她瞳孔一縮，池塘邊的樹藤像是有了生命一樣慢慢抽高，枝葉交雜著在空中化做一個手掌，落在了正努力去夠花的小人背后。

        這是什么？！

        陳寧笑了笑，抬起手往前一推，那綠色的手掌也往前一推。

        “撲騰”一聲。

        小陳燈跌進了池塘，她在水里起起伏伏，不停的撲騰，“妹妹，妹妹快去喊人！”

        陳寧居高臨下的看著池塘里的人，小陳燈狼狽的樣子似乎讓她很高興，露出了一個和小陳燈一模一樣的笑容，單純、開心。

        她一直等到池塘里的人沒力氣撲騰，往下沉?xí)r，才慢悠悠地伸出手在空中做了個往上提的動作。

        那只藤蔓變成的大掌隨即探進池塘里，把濕漉漉的小孩提了出來，放在草地上。

        小陳燈臉色唇色發(fā)白，整個臉都皺起來了，眼睛緊緊閉著。

        陳寧鼻子動了動，一臉的嫌棄：“丑死了。”

        陳燈：“……”這不是你干的好事嗎？

        陳寧朝縮在地上的人做了個手勢，食指輕輕一點，一團薄薄的綠色霧氣把地上的人從上到下都纏繞起來。

        過了一會，那霧氣越來越淡，小孩的衣服變得干燥，臉色也慢慢紅潤起來，霧氣徹底消失時，那雙圓圓亮亮的眼睛也睜開了。

        小陳燈從地上爬起來，小小的臉上是大大的迷茫：“妹妹，我怎么睡著了/”

        陳寧面不改色：“因為你是小懶豬。”

        陳燈：“……”她是不是豬不知道，你是真的狗。

        小陳燈撓了撓頭：“妹妹，你剛剛是不是說想要吃花？”

        陳寧：“沒有。”

        陳燈面皮一抽，為什么她的夢里會有這么調(diào)皮的小孩。

        小陳燈牽住自己妹妹的手：“回家吧。”

        陳寧撇撇嘴：“誰要和你回家？”但這次沒再松開手，只是表情依舊是嫌棄滿滿。

        陳燈看著兩個小人一前一后從她面前走過，眼里閃過一絲笑意，正打算跟過去時，眼前忽然一黑，再睜開眼，眼前是房間的天花板。

        陽光透過窗戶照在身上，耳邊是梧桐樹被風(fēng)招惹的“沙沙”聲，平靜寧和，她醒過來了。

        “吱呀——”

        陸放推開房門，把裝著早餐的托盤放在陳燈床邊，又變出一個小桌子，架在陳燈面前，把包子、豆?jié){什么的一一擺上去。

        陳燈眉頭微動，摸了摸面前的小桌子，觸手光滑，用料扎實，這不像是桑清會有的東西，是陸放因為她摔傷了腳，量身定制的吧。

        “這桌子你做的？”

        “嗯。”陸放點點頭，“吃早飯吧。”

        她拿起豆?jié){小口小口地喝：“你吃了嗎？”

        “吃了。”

        她眨眨眼：“我之前有說要你幫我刻個小木偶，你還記得嗎？”

        陸放看了看她：“記得，木料已經(jīng)選好了。”

        陳燈眼睛一亮：“我能看看那個木料嗎？我的木偶，木料得讓我先掌掌眼吧。”

        陸放回答道：“可以，中午阿桑給你送飯時讓她帶過來。”

        他的目光隨意落在空中，語調(diào)不見波瀾地問：“你昨晚做夢了嗎？”

        陳燈眸光一閃，毫不遲疑地說：“沒有，你怎么這么問？”

        陸放聞言眼珠一轉(zhuǎn)，直直地與她對視，一團深色沉在眼底，看不出情緒。

        陳燈仰著頭望進他的眼底，表情一片坦蕩。

        他盯了一會馬上又移開視線，垂眸說道：“沒什么，快吃飯吧。”

        陳燈靠回枕頭上，隨手拿了個包子：“我只吃得下兩個包子，還有個你吃吧，別浪費。”

        陸放不疑有他，伸手拿了一個，他吃相斯文，閉嘴咀嚼，臉側(cè)一鼓一鼓的。

        陳燈在心里數(shù)著數(shù)，“23、24、25……”，數(shù)到26時，他喉結(jié)一滑，張嘴去吃第二口。

        和她夢里的一模一樣，陳燈斂著眉，認認真真啃第二個包子。

        中午時，陸桑還沒進屋就在院子里喊道：“阿燈！我來啦！”

        她像陸放一樣把飯菜一一擺在小桌子上，又鎖著眉頭看了看陳燈的腳：“阿燈，你腳怎么樣了？疼嗎？”

        陳燈搖搖頭：“現(xiàn)在不疼了，沒事，過個把星期就好了。”

        “那阿燈快吃飯吧，多吃飯才能好好恢復(fù)。”

        陳燈點頭應(yīng)下：“阿桑，這么多飯我吃不完，你去樓下拿個碗替我分擔(dān)分擔(dān)吧。”

        “啊？”陸桑看著小桌子上的幾疊小菜，“這么點都吃不完？”

        “我沒什么胃口。”

        “好吧。”陸桑臉上有些不贊同，但也沒說什么，“明天讓我哥給你炒菜，你肯定有胃口吃。”

        陸桑鼓著臉把分出來的小半碗飯吃得干干凈凈，摸了摸圓滾滾的肚皮：“飽了。”

        陳燈揪緊了手下的床單，陸桑吃飯的頻率也是26下。

        陸桑把碗筷放好，又想起什么似的敲了敲腦袋：“我哥讓我把料子給你看，差點忘記了。”

        她從布包里掏出塊木頭。

        陳燈瞳孔收縮，絲絲冷意爬上背脊，這塊料子也和夢里的一模一樣，顏色、紋理分毫不差。

        她的夢里，為什么會出現(xiàn)她不知道的事實，如果夢是真的，那個操控藤曼推她下水的小女孩是誰，她……真的有一個這樣的妹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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