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知南吃了點東西，然后在民宿門口，一邊溜達，一邊張望遠處的李程然。顧遠自然是識相的，一個健步進去消失在同學們的身影中。

        “一直溜達作甚？”李程然看她小小的一只，踱來踱去，像個小號的貪吃蛇。

        “就消消食兒。”張知南傻笑。

        “不怕喝風呢？”你不永遠不要小看北京野三坡的風。

        “就還……挺涼快的。”李程然懷疑這孩子，腦子是不是還不得勁……

        “發微信給我喊來，要跟吾說什么？”

        “大哥，你還生氣嗎？在車上，吾口無遮攔，未曾想大哥卻動了真氣，實乃吾之過。”

        “唔，知錯便好。”

        “那是原諒我了？”

        “還能咋地，自己拜的把子，自己跪著也得忍。”

        “大哥，吾床頭的水，是你給到的吧……”

        “睡迷迷瞪瞪的，還能看見？”

        “其實也沒有……只不過，剛大冒險之時，你未曾問吾哪個杯是吾的，你就拿走倒水去了。”

        “哦。”自己本來偷摸的關心，直接被當事人拆穿，李程然這冰冷的臉上，也會紅上一紅。

        “吾二弟現在出息了，都有男孩兒給你表白了。”李程然這話說的頗酸澀。

        張知南沒品出來這個九制話梅的味，還頗為謙虛道：“為兄過獎了，游戲，游戲而已。”

        “你莫要當真啊，現在的小子們，都壞著了。”李程然拿出當兄長的態度來了。

        “不能夠，吾自己幾斤幾兩，吾有數。”怎么會真有人喜歡如此平凡的張知南？張知南自己都不信。

        “如果，我說如果啊，真要是有人跟你表白，你可得告訴大哥。”

        “那是自然，不過不知，還能讓大哥看到這一天嗎，你二弟行情似乎并不太好。”

        李程然心說，最好這輩子都不要讓我見到這天。

        “回去睡吧，已經挺晚了。”說罷，二人轉身回了民宿。

        李程然對于張知南在意自己生氣這個事兒，還有點高興了是怎么回事？剛意識到這一點，他又有點看不起自己了，他已經淪落到要在玻璃渣里頭找糖了嗎……

        同時他還有另外一個發現，就是他二弟，似乎也不是個悶葫蘆，也有細心的一面。就是他對她的好，她也是能看見的，他還有點欣慰了呢，沒有什么比自己的努力能被喜歡的人看見而更好的事了。

        “聊什么了？”張媛正在視奸他們二人。李程然看見張媛就跟看見瘟神一樣，立馬使用段譽的凌波微步立刻撤退，消失的無影無蹤。

        “就隨便聊聊。”張知南背后替那個‘段譽’主動上報。

        “你倆就不必了吧，你要談也得是找人家林向北談啊。”張媛翻了個白眼。

        “莫要取笑了師姐。”張知南覺得今天晚上這個段子是橫豎是過不去了。

        “別不好意思啊師妹，我這一晚上，光給你倆做嫁衣了，你可不知道姐姐這心里有多苦。”

        “理解，理解。”她怎么不懂，她最懂，她前邊這20年都是在干這個苦事兒啊。

        “有機會啊，我是說有機會，你也跟你大哥說說，一把年紀，也該成家了。”

        “大哥的事，吾不敢插嘴。”

        “你怎么這么怕他，他老虎啊，能吃了你。”

        “那倒不是，就是覺得吾一小輩，插手兄長之事，不合規矩。大哥，自有大哥想法。”

        “我是今天白照顧你了，你心里歸跟到底，還是跟你大哥一邊的，養不熟。”張媛嘖嘖嘖的搖頭。

        張知南推推眼鏡，報以尷尬的微笑。

        “行了行了，指望你指不上，回去睡吧，回頭你休息不好，他該數落我照顧不好你了。”

        “大哥不會，師姐對吾，盡心盡力。”張知南對張媛還是感恩的。

        “哈哈哈，你是個有心的，記著啊，這話想著對你大哥說。”

        說完二人回屋就寢。

        睡得多，自然起的就早，張知南應該是女孩子里頭，起的最早的那一個，她輕手輕腳的走出房門，怕擾了他人的好夢。早上野三坡的空氣異常新鮮，是平時他們在學校里，根本體會不到的，她深呼吸了兩口，整個人都舒服了。就是……她低估了山上的冷風。

        “永遠不要低估野三坡的風，沒聽說過這句名言嗎？”李程然走到她身邊，給她披了件長袖。

        “大哥早，吾只聽過北京的盡頭是野三坡。”

        “咱也不懂，團建怎么總愛往山溝里扎。”

        “好山好水，看看也不錯。”

        “看兩回你就該膩了，北京就沒什么地兒能去。”對于已經大四的李程然，這個地方不知道去了多少回了。也就張知南這種大一大二的學生才覺得有意思。

        張知南沒想到能遇上李程然，問到：“大哥怎么也起那么早？”

        “晨昏定省，習慣了。”

        張知南殷勤道：“喝茶么大哥？我給你泡個茶。”

        “可。”李程然也沒有推脫。

        張知南不知道從哪兒搗鼓出來包茶葉，輕手輕腳的從屋里拿出來個暖壺，拿著保溫杯給李程然泡了一杯熱氣騰騰的茶。

        “二弟還有這番手藝？”李程然受了這杯茶，自然想要夸夸張知南。

        可張知南看了看杯子里的茶包，實誠道：“這可談不上手藝啊，大哥。”

        “能給大哥泡茶，那就是手藝。”在李程然眼里，張知南就是泡個方便面都算滿漢全席。“你要是以后能天天給大哥泡茶，就好了。”

        “那大哥就該喝煩了。”

        “我這個人，喜歡什么，就一直喜歡，不會變。”

        “那日后誰要是能成為我大嫂，可幸福之至了。”

        “你也可以啊。”李程然咳了咳說：“我的意思是說，你也會找到那個能讓你幸福的人的。”

        “萬一沒有呢？大哥，吾跟你說過，吾行情并不大好。”張知南就是不相信，有人會喜歡她，無論是已經間接表白的林向北，還是這個默默付出的李程然。

        “那就跟大哥一輩子，大哥養你。”一輩子的守護，也是李程然最真誠的告白了。

        “那怎么行？！”張知南居然急了！

        李程然怕她不愿意，趕緊往兄弟情上邊靠道：“怎么不行，結拜了，就是一輩子。”

        “吾們女孩子，還是要經濟獨立！被養，那不算本事！”

        張知南的重點在“被養”，而李程然的重點是在“他養”，這倆人總是在關鍵的時刻，雞同鴨講，要不顧遠說張知南就是個沒開化的恐龍蛋呢。

        后來倆人不為此做爭論了，就靜靜的坐在椅子上，喝著茶，看著清晨山里頭特別美好的風景。好景不長，寧靜的早晨總是會被煙火氣打破，人們陸陸續續起床了。

        今天安排的項目是去爬山，張知南怕頭暈，肯定是不去了。她不去，李程然自然也不想去，李程然不去，張媛自然不去。

        所以這三個人，只能斗地主了吧……

        “咱們斗地主吧……”張媛也不從哪個桌上尋出來一副撲克牌。

        “師姐怎么也不玩去？”

        “這不，這不，留著照看病號嗎……”張媛可不是這么樂于助人的人，她不跟他們出去，還有個重要的原因，就是太曬。但是當著李程然的面兒，怎好顯得這么矯情。

        “林向北沒留著陪你啊？”師姐一邊洗牌一邊問張知南。

        “你怎么披著李程然的衣服？”

        “問你那么多問題，你怎么不回答？”張媛一連三問。

        “師姐你問那么多，我先回答哪個……”本來腦仁不疼的張知南，聽著她一句接一句的問，又開始疼了。

        “你是照顧病號的，還是來坑病號的？”李程然真是想不明白，一個文學院惜字如金的張教授，怎么會生出來如此呱躁的女兒。

        “斗地主你們不叫上我？”一個聲兒從屋里冒出來，給他們仨嚇一跳。

        李程然看著睡炸毛的顧遠問：“大白天見鬼了？你怎么沒跟著他們玩去？”

        “跟一幫小孩兒有什么意思。打不打啊你們？”

        “不得先吃飯啊，斗地主。”李程然看顧遠牌癮上來了，估計真打上就吃不上飯了。

        “吃啊，吃什么？”這么一說，顧遠還真是餓了。

        張媛從兜里給他掏出來一包什么東西，扔在了桌上。

        “就這？瘋了嗎你？我剛睡醒你讓我吃泡椒鳳爪？張媛你也太歹毒了吧。”顧遠氣的齜牙咧嘴。

        “請你對斗地主的神放尊重一點。”張媛不緊不慢道。

        “泡面吃否，學長？”張知南不僅會泡茶，也會泡面。

        “這個可以。”顧遠一點不見外。

        “自己泡去！”李程然自己都不舍得使喚張知南，他使喚的勁勁兒的。

        “得嘞！”顧遠自己泡了碗面，跟那吸溜起來了。還不忘招呼另外幾個人：“你們不也來一碗，屋里好多了。”

        “這幫人，度假來，還是野外生存來？帶這么多泡面。”李程然自顧自嘟囔。眼看著一個熟悉的爪子也伸向泡面，他直接敲了一下道：“你小孩兒，吃什么泡面。”

        張知南吃痛的縮回手道：“大哥，吾也餓了……”

        “等著，我給你弄碗粥墊吧下。”說完李程然就去找房東討了碗粥，早起他就看見了，廚房的大鍋里熱著一鍋呢，估計是等他們一大幫人回來吃的。

        “誰是親的，誰是后的，這一下可就看出來了啊。”顧遠吸溜著都不堵不住他那嘴。

        “學姐，你不吃嗎？”張知南看著在一邊化妝的張媛問道。

        “哦，我減肥呢。”

        聽到這痛徹心扉的一句，張知南尋思了下自己的體重，剛剛打算接過李程然的粥手，一下縮了回去。減肥這個問題，真是女性畢生的功課啊。

        李程然執意給她遞了過去說：“你減什么肥，你還長身體呢。”

        “她都20歲了，還長什么長。我說妹妹啊，你看你大哥，竟糊弄你。”

        “23還能竄一竄，你懂不懂。”李程然白了他一眼。

        張知南噗嗤笑了一下道：“大哥，你現代文，其實蠻好的呢，俗語用的很順口。”

        “誰說他現代文不好？”顧遠和他一起處了四年，也沒見他不好過。

        “還斗不斗地主啊你們？”李程然打斷他們的話。

        “斗啊！”顧遠和張媛倆人倒是很默契。

        張知南也并未深究李程然究竟文言文好不好的問題，陪著他們繼續打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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