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知南大二下學期的整個學期，幾乎都是在和林向北廢話以及躲避他中度過的。在林向北同學的幫助下，張知南完成了從古代人到現代人的進化，從她嘴里基本上聽不到什么之乎者也的了。這一點，林向北同學還挺自豪的。于此同時，大學的各個角落都在上演著以他倆為主角的追逐戰。

        “林向北，你可不可以，不要再追了……”張知南氣喘吁吁道。

        “那張知南，你能不能別再跑了呀……”另外一個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回答道。

        “你不追，我跑什么？”

        “你不跑，我追什么？”

        “那行，咱倆就都站那別動。”張知南擺出來一個停止的姿勢。“讓我先喘喘，你別說，這個把月讓你練得我，800米考試都不愁不及格了。”

        “那不挺好，不是我說你，跑步的水平確實該練練了，每次都喘成這個樣子。”

        “咱倆好好聊聊，行嗎？”張知南可不想再練什么跑步了。

        “行啊，聊天不是我強項嗎。就保持這個距離聊嗎？那我可得大聲兒點啊，這過來過去的誰能聽見，咱可就不好說了。”

        林向北這一句話沒等落地兒，張知南三步兩步就走他跟前來了，他那個敢說敢干的性子，她還是真有點怵。

        林向北早就把張知南的脾氣，拿捏的死死的。故作可愛道：“咱怎么個聊法？”

        “別，別用那種單純無害的眼神看我，我太害怕。就說這幾個月，我上什么課，你就上什么課，你是想跳級還是怎么地啊？”

        “這不就是想和你共同進步嗎……”

        “不必了吧就，別對自己要求太高，什么歲數兒念什么書就行了。”

        “那你跟我一起吃飯。”

        “不。”

        “那你跟我一起自習。”

        “不。”

        “我不太懂啊，張知南，你這么怕我干什么？我說什么，你都說‘不’，你這個要是和多啦a夢玩剪刀石頭布，你可準能贏。它只會石頭，你只會布。”

        “我也不是怕。”

        “那是什么呢？不就是我喜歡你嗎。我不偷不搶的，讓你很丟臉嗎？”說到這，林向北就有點喪氣。

        張知南連忙解釋道：“不是丟臉，是太長臉了。”

        張知南這輩子哪兒被人這么關注過，整個學校都知道林公子有喜歡的人了，那個人長得不高，身材不好，勉勉強強現在算個女的，大一的時候，連個女的都算不上。她現在走到哪兒，都會有人盯著她指指點點，說來也奇怪，當年她給李程然當跟班的時候，都沒覺得自己這么招風，現在可是真慫了。

        “我讓你有負擔了？”林向北終于知道，她在意什么了。“還是我們家，讓你有負擔了？”

        張知南沒說話。

        “是不是如果只是單純有人追你，這個人并不是什么林局的兒子，你就不會這么拒絕？”

        林向北狠狠的踢了一腳腳邊的石頭子罵道：“臥槽，所以我才不喜歡當什么林公子。”

        “我高攀不上……林向北，咱們不合適。”張知南憋了這句話好久了。

        從家世來說，一個是普通工人家庭的女孩兒，一個是連校領導都巴結著的教育局局長的兒子，你見過哪個不門當戶對的談戀愛能有好結果的？羅密歐朱麗葉不也都活不成嗎。從歲數來說，姐弟戀，連張知南看得武俠小說都不敢這么瞎寫。

        “你知不知道，你這句話，比你說討厭我，還傷人。”林向北有點生氣，又有點恨，這種高攀不高攀的話，是從他喜歡的女孩兒嘴里說出來的。

        “你就不能對我公平一點嗎，張知南，我自己的出身，我自己又不能選，我已經盡力去撕我自己身上的標簽了，我這些努力，你是一點看不到嗎？”

        張知南也不是看不到，林向北從來沒和人提過他們家的事兒，如果不是上次領導來學校看演出，誰也不會知道這個有點不知所措的小男孩兒會是局長的兒子。他爸從小也給他灌輸這樣的想法，任何事情都要靠自己，父母再有，也不是他的。所以父子倆這么多年來，都很少交流，距離感很強。

        林向北沒有紈绔子弟的不可一世，但是他有屬于他自己的驕傲和自信，這個是他骨子里帶的。他沒給自己開過小灶，就吃大食堂；沒買過什么潮牌兒，就是一般的運動裝；每一個學分都是靠自己努力學習考出來的，他不想影響誰，但是卻沒想到，他喜歡的人，卻被他自己無能為力的事兒而影響。

        “林向北，我知道你很努力了。”張知南不瞎，這些她都看得見，可是看得見，能理解，也行不代表可以接受。

        “可你就是不肯給我機會，對嗎？”

        “你有更好的選擇，會有比我好的人。”

        “呵，每個人都是這么說的，可是呢，偏偏我最想要的，總是離我最遠。我就想問問你們，你們所說的那個更好的，更值得的，到底他媽的在哪兒呢？你們不知道吧，在我心里，只有我自己想要的，那才是最好的！”

        林向北很生氣。從他出生開始，每個人的所說所做，都是為他好，可又有誰真正的站在他這邊替他想過？

        “你只要說一句你不喜歡我，我就自然躲開你遠遠的，那你為什么不說呢，張知南？”

        林向北這句話問的張知南啞口無言。

        她喜歡他嗎？她自己也沒有答案。但是被林向北喜歡，確實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張知南成長的二十年來，沒有人在意，她如野草般風春雨打，不會有一把傘是為她而撐開。

        如今，有人陪著她一塊，但是這算是喜歡嗎？

        “那是因為我不知道。什么算是喜歡呢？”

        “我的喜歡就是，即便全世界都覺得不合適，可我還是會選擇你。”

        “如果我以后，和你現在想的我，不一樣呢？甚至完全相反，那你還會選我嗎？”

        “我會啊。”

        這樣的回答，一點不出張知南所料。林向北其實只是一個單純的人，曾經被學姐學長擠兌的不知所措，出去玩愿意笑著給她爬山摘花，追她的時候天天陪著他上課，沒事兒就跟她聊天。他就是這樣，此時所想，就是此時所做。

        “你回答的太快了，林向北。你很單純，這個是我喜歡你的地方，和你相處不需要彎彎繞繞。可是你也很幼稚，有些答案，不是立刻就能給的，至少同樣的問題，你問我，我就回答不了。人太復雜了，未來也太多變了。”

        “我才不會這么問你，我就只問喜歡不喜歡。說了這么多，我覺得都是借口，你自始至終都沒有回答喜不喜歡我這個事兒，不回答不喜歡那就是喜歡，喜歡又不肯跟我在一起，那我真是不理解。你覺得逗我玩好是嗎？”

        林向北撂下這番話，頭也不回的走掉了。在他看來對這種曖昧不置可否，就是在耍他，他不在乎她拒絕他，但是他接受不了她耍他，他的自尊和驕傲不允許。

        談話不歡而散，張知南不曾想，自己還是讓他受傷了。

        后來，林向北沒有像之前那樣，天天膩著她。就好像之前的一切都沒發生過，他從來沒有出現過。

        張知南能接受現狀，但也有點不習慣。

        原來上課路上總會出現一個聲音：“張知南，你再不快點走，要遲到了。小道消息說，今天會點名，不在的直接掛。”

        現在這個聲音不會有了，甚至以后都不會有了。

        張知南細想，他們兩個并不是一個年級，他能把她們班的課摸得一清二楚，背地里不知道做了多少功課。林向北是真的對她用心了，她也確實如他所說，對曖昧不置可否，那也確實不是因為不喜歡，是因為不自信。

        張知南在自己身上找不到那個能讓林向北喜歡的點，她沒法說服自己接受。喜歡的開始是林向北，那么以后結束的開始會不會也是林向北？那么如果注定要結束，不如就不要開始，張知南可以沒有，但是并不想被拋棄。

        同學之間，消息傳得很快。

        張知南身前身后，總是會有同學小聲嘀咕，說林向北把她甩了。

        她是被他甩了嗎？不是吧，他們倆根本就沒在一塊過。

        期末考陸續開始，這個學期很快就要結束了。

        社團也要進行最后的活動演出，如果不參加，這一年的社團分，就沒了。

        張知南是缺勤習慣了，開始是懶，現在也有點躲著林向北的意思，不過這期末的演出活動，她不能不參加，社團學分也是學分，不能放棄。所以她心里也有點忐忑，因為她和林向北橫豎得打照面了。

        到了社團，張知南用余光小心謹慎地搜尋著林向北的蹤跡，但是卻沒有看到他。

        直到活動結束，他依舊沒出現。

        林向北沒有出現，并沒有讓張知南放松，她更煩躁了。

        這么重要的活動，林向北都不肯來，為了躲她，學業和前途都不要了嗎？

        張知南正煩心著收拾活動的東西，準備去自習室復習功課。

        團長把她叫住了：“張知南，你來下。”

        她放下手里的書包，跟著團長到排練室的一邊問道：“團長，有什么事兒嗎？”

        “林向北最近是不是吃錯藥了啊？事兒都傳到我耳朵里了，這可不是鬧著玩的。你勸勸他，可不能再這么作了。”

        “他怎么了團長？”張知南最近都沒見過他。

        “你沒聽說啊？上回體育課不知道為什么什么和別的班干起來了，弄得院領導都找他談話了，打人的事兒可大可小，真要背了處分，他學位證就別要了。地球人都知道他在追你，這事兒也只有你能說他，我們說沒用。”沒想到團長也很八卦。

        “團長，您別誤會，我們倆不是那種關系。”張知南原來堅信謠言止于智者，現在看來不全是啊。

        “什么關系你也得管管吧。“

        “我管，他也不見得聽。”張知南也很為難。

        ”他不聽你的，難不成還聽我一個老爺們的？雖然不太清楚你們倆是什么情況啊，不過就算是一般同學你也不能眼睜睜看他肄業，我這社團分，他不要就不要了，自己想轍去專業課掙去。可期末考試也考不成的話，他的以后可就廢了。”團長這話說的真不是嚇唬人。

        從排練室出來，張知南趕緊給林向北打了個電話。

        此時的林向北在宿舍，看著自己的電話來電上，寫著張知南的名字，正猶豫接不接。

        鈴聲不斷，他宿舍里的同學忍不住了，說到：

        “你不接我可接了啊？咱這關鍵時刻了。”

        宿舍里的人正在聯機玩游戲。

        “玩你的吧。”林向北迫于壓力，還是接了。

        電話里張知南的聲音很著急：“林向北，我在你們宿舍樓下了，你下來一趟。”

        林向北沒想到張知南會來男生宿舍找他。掛了電話，他趕緊換了身兒衣服下樓，這黑天半夜的，他不想讓她一個女孩子在這虎狼之地呆太久。

        “你怎么這么晚跑這來了？”林向北下樓看見張知南臉色不好，還以為她出了什么事兒。

        “我為什么來你心里沒數？”張知南指了指林向北的臉，所有事兒都寫在他那青一塊紫一塊的臉上了。

        “誰那么多嘴啊，跟你嚼舌根兒。”他皺著眉頭，哼了一聲，還老大不高興。

        “誰？社團團長！連他都知道了，你說你多出名吧。你沒事兒打什么架啊，以為自己還未成年呢？”

        林向北不是無緣無故動手的，他解釋道：“三班有幾個小子，天天上課不老老實實的，沒事就動手動腳，我們班都忍他們很久了。那天上課，那幾個小子又開始不老實，踢球往死里撞，我就沒忍住，直接給丫打了。”

        同樣的事兒要是發生在獨臂的楊過身上，張知南可能會為他大叫一聲好。可是在林向北這，她就恨不得給他一巴掌，讓他清醒清醒。

        張知南氣到不行：“怎么就你能呢，少爺。學校沒有老師，沒有院辦嗎，不動手就平不了事兒是不是？”

        “當時沒想那么多，就一時沖動……”林向北被張知南數落的也是心虛了。

        “多大了！知道打架的后果嗎？弄不好你的學位證就交代了。”這個才是最可怕的。

        “沒那么嚴重吧，再說他也打我了啊，我這不屬于正當防衛？”林公子此時還能這么樂觀，張知南也是佩服。

        “正當防衛得你挨打啊，你這是主動打人，性質大大不一樣，這放社會上，都得刑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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