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個字仿佛帶有神奇的魔力，自腦海深處轟然炸響。我不由捂住臉，雙頰滾燙。

        喜歡像是年少時青澀的朦朧心緒，也像是酸甜的檸檬氣泡水；而愛更近似于經過時間沉淀后顯出醇厚口感的佳釀——它褪去懵懂，肖似一種堅定無畏的承諾。

        兩者總歸是不一樣的。

        四周的一切都如潮水般迅速消褪，被茫茫白雪覆蓋的地面比高斯濾鏡還要模糊。我一眨眼，眼前連青年松竹般挺拔的身影也漸漸扭曲，再一眨眼，又回到了熟悉的自家臥室。

        圓桌上沏的茶還在冒著裊裊熱氣，鬢角卷曲的小嬰兒正翹著二郎腿、愜意地啜飲咖啡。我呆呆地坐在原位，壓下砰砰作響的心跳，瞄一眼右邊——父親的下屬，格蘭特先生依然雙手合攏在那站著，一副早已入定的模樣。

        冰涼的異物感在經絡里四處流竄，但不再像之前那樣叫人難受，反倒似酷熱盛夏時一頭扎進山間清澈見底的小溪，有種渾身細胞浸潤在水里的舒適感。

        木質圓桌的紋理纖毫畢現，顏色較之前看起來更為鮮艷；眼前忽地掠過一個小黑點，我下意識跟著擰過頭——是一只小飛蟲。

        它翅膀扇動時帶起的殘影、飄忽的飛行動線清晰地印在視網膜里。

        ……這已經不能僅僅稱之為耳清目明，更像是直接被拍了好幾層buff。

        我目光移至食指那枚熠熠生輝的藍寶石戒指上，猶豫片刻，按之前reborn教的辦法再次點燃它。

        蔚藍火光驟然騰起，焰心拉長至一線，旋即爆發出猛烈外焰，四周的空氣似乎都因為這高度密集的能量而微微扭曲。

        視線剎那間晃了一下，等模糊的焦距再次明晰起來時，我不禁小小倒吸一口氣。

        如果說之前是被加持了好幾層buff，那么現在就像是各種buff糾纏融合在一起。

        我比之前看得更遠更清楚，耳朵也要更敏銳，身體仿佛處在失重狀態，有一種前所未有的輕盈感。

        reborn稍稍偏過頭，瞇起眼睛，忽然抬手扔出了一團白色的物體。它速度極快，在空中帶出一道殘影，我本能擰過身體避開，定睛一看，是被一張團成包裹狀的餐巾紙。

        我看看他又瞅瞅躺在地板上的餐巾紙，小聲抱怨：“不要亂丟紙巾，桌子旁邊不是有垃圾桶嘛。”

        reborn不置可否地輕哼一聲，面上罕見地泛起一絲滿意之色：“看來你成功通過試煉了。”

        換做以前，別說躲開了，我大概都看不清他的紙團攻擊。

        我撿起紙團瞄準垃圾桶，一邊精準投入一邊回想幻境：“嗯……我覺得應該是吧，戒指好像發揮功效了。”

        我不太確定地說。

        一直作雕塑狀的格蘭特先生聞言抬頭看了我一眼：“這場試煉的突破點就在于自我認知。”

        他四平八穩地解釋：“根據藤間家的檔案來看，戒指會根據人心中所想創造出一個合理逼真的幻境，如果有意識到這是幻境并堅持真實，便能成功掙脫。”

        “不過。”他話鋒一轉，語氣依舊像一灘死水一樣毫無波瀾，“這枚戒指雖然本身相當于增幅器，但過多使用仍會招致一些副作用，甚至對身體造成無可挽回的損害。”

        “等價交換原則存在于世界的任何角落。”

        我敏銳地捕捉到關鍵信息，追問：“損害？”

        格蘭特先生卻另起話頭：“很久以前，藤間家先祖曾幫助過某個家族的人，后來他妻子不幸罹患絕癥日漸消瘦，那族人聽聞后便特意贈送了這枚戒指。”

        “戴上戒指后，病情的確有所好轉。”他頓了一下，“而在代代相傳的過程中，藤間家發現用死氣之炎點燃戒指能打開身體的上限。”

        格蘭特先生瞥一眼我手上的戒指，接著道：“如果把身體比作一座小型蓄水池，那它就相當于強行把蓄水池拓寬兩至三倍，并持續注入等量的水。”

        “水已經積滿到快要溢出，而熄滅死氣之炎后，蓄水池卻恢復了原本的大小。”

        話頭戛然而止，他沒有繼續說下去，但我聽明白了他的意思。

        如果原本的蓄水池承受不住溢出的水，那這部分水會流去哪里？

        我沉默下來，格蘭特先生見狀補充道：“以實際情況而言，只要不是一段時間內頻繁且多次的使用，身體會逐漸消化多出來的‘水’。”

        明明是安慰的語境，可他的語氣聽起來卻更像是在照本宣科讀一本白紙黑字的說明書。

        如同是被誰授予了交付新手村任務的npc一般。

        我抬眸直視他：“是父親讓你告知我的？”

        格蘭特緘默地注視著我，半晌，他忽地一只手放在胸前，半俯下腰——一個紳士且優雅的鞠躬。

        “您很聰慧，小姐。”他重新披上大衣，看了眼窗外的天色，“您父親很期待您能成為一個出色的十代目夫人。”

        格蘭特收回視線，聲音冷然：“他說，希望您不會打破他的這份期待。”

        格蘭特完成任務便啟程回意大利，reborn則領著我來到了一處秘密基地。

        秘密基地位置偏僻、空曠無人，四下沒有居住的痕跡。本體是一間巨大的地下室，墻面用白色油漆刷滿，里面又分割成三個小房間，有放置了各種器材的訓練室、也有專門的休息室，以及我現在身處的這一間。

        各式各樣的槍械像被精心擺放于酒柜的紅酒一樣，裝在透明的展示柜里，甚至每一個柜子還特地在底座鑲嵌了led感應燈。

        我目光掃過型號各異的狙擊槍、突擊步/槍、散彈槍，最后回到reborn身上，驚疑不定。

        ……這是什么槍械展館嗎？說到底他是怎么把這么多槍運到日本的？還有這個地下室又是什么情況？！

        一個接一個的疑問快要把我壓垮，reborn跟沒事人似的閑庭信步走過一個個展示柜，介紹道：“ak-47，產自蘇聯，是目前世界上裝備最廣泛、改進類型最多的槍。”

        “44口徑馬格南手/槍。”他隨意取出一把手/槍把玩。槍管狹長，槍柄粗大，看得出保養良好。

        “一槍下去可以直接給熊的胸口開個大洞，曾經被譽為最有威力的手/槍。”他聳聳肩，以開玩笑的口吻補了一句，“雖然只有短短幾年。”

        提及槍械的時候，reborn漆黑的瞳仁閃動著細碎的光，他態度懷念又熟稔，仿佛這些槍是他許久未見的老朋友。

        “停一停，拜托！”我止住了他的話，感到有點混亂，“先拋去你是以什么渠道運送槍支的疑問不提，所以，呃，我沒猜錯的話……你是想教我用槍？”

        “是，你動態視力很好，反應靈敏，適合用槍。”reborn順勢承認，他轉動手中的馬格南手/槍，余光瞥了我一記，“世界上最危險的地方，就是火力無法覆蓋之處。”

        “換句話說，戰術是錦上添花，而能直接用熱/兵/器解決的事情，當然是拿槍炮碾壓過去，方便又快捷。”

        這簡單粗暴的理論……

        見我沉默不語，reborn瞇起那雙洞悉人心的黑圓眼瞳。

        “熱/兵/器的確比冷兵器要更具有殺傷力，可就本質而言，它們并無不同。”他輕而易舉便猜到我在想什么，嗓音淡淡，“如果想要傷人，手邊的任何器具都能成為兇器。”

        “廚房切菜的小刀，捆綁雜物的繩索，裝啤酒的酒瓶，甚至買來出行用的私家車。”他借由桌面作跳板躍至我肩頭，把槍遞到面前示意我接著，“——只要你想。”

        他不緊不慢地繼續說：“事實上，警察也會用槍，很多時候事情并不能單純以行為來判斷。”

        槍管在燈光下泛起一層金屬特有的冷光，我遲疑地接過手/槍，重量比想象中的要輕那么一點，外表制作精良。

        “我知道。”我垂眸看著躺在掌心的手/槍，它實際并不溫熱，或者可以說是偏向冰涼，可我卻有一種它燙得灼人的錯覺。

        它明明不算重，我依然覺得它沉甸甸的，仿佛有千斤之力。

        “自我防衛與惡意襲擊總是有區別的，我只是……只是覺得……”我閉上眼，“抬起槍口對準人這件事，本身就需要勇氣。”

        腦海里有很多種復雜的情緒交織翻騰，畫面從圍著圍巾在廚房忙碌的奈奈阿姨，到打著石膏一瘸一拐的山本及獄寺，最終定格在病房里棕發少年蒼白的容顏上。

        夏馬爾那句“九代目親自下的命令”似乎仍在耳畔清晰作響。

        “所以，我們要從哪里開始練？”

        我深吸一口氣，睜開眼眸、握緊槍柄，聲音艱澀得像是被車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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