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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第42章


緊鑼密鼓的訓練與學習日程中,終于迎來了翹首以盼的休息日。

        更加快樂的是,我特地托代購幫買的限定款公仔也顯示在派送途中。

        接到快遞電話的時候我正陪著藍波看寶可夢電影——相比電視,他似乎更喜歡我家的投影機,窗簾一拉一遮,很容易營造出電影院的氛圍。

        我雀躍地起身去拿快遞?爝f小哥是個皮膚黝黑的年輕男性,大概是外面日曬雨淋跑得久了,他面容有不符合年齡的滄桑感。

        順利取到快遞,我斷斷續續哼著歌準備進屋,奈奈阿姨的身影忽然從拐角出現。

        她提著菜籃子,正與旁邊一位年輕女性攀談,那名年輕女性牽著一個小男孩,修得平整的娃娃頭,肥嫩粉紅的臉頰,模樣乖巧又可愛。

        我腳步頓了頓,猶豫該怎么找個禮貌又不適時宜的時機打招呼。

        交談聲隱隱約約傳來。

        “對啊奈奈,我家翔太在學法語,這孩子吧,他沉得下心去學,我也挺意外的!

        “真厲害啊翔太,明明這么小,很了不起呢!

        “是呀,前些日子老師還一個勁兒的夸翔太在鋼琴上也很有天賦,小測試也考得好。”

        隨著距離的接近,聲音也越來越清晰。

        “媽媽,你太夸張了……”小男孩臉蛋紅紅,他顯然無法坦率接受自己母親停不下來的、半炫耀式的夸獎,扭捏地扯了幾下女人的衣角想要制止她。

        女人笑瞇瞇地揉亂小男孩的頭發:“害羞了?以前你讀幼稚園收到大把女孩子零食的時候,也沒像現在這樣嘛!

        “媽、媽媽!”小男孩愈發著急,他鼓起雙頰,奮力躲開女人大掌的搓揉,嚴正抗議,“請你尊重我的個人隱私!”

        小小的、軟糯的嗓音,聽起來沒有一點殺傷力,反倒像是奶兇奶兇的小貓仔露出毫無威脅的梅花爪。

        一時之間竟不知是該感嘆現在孩子的早熟,還是該感嘆這孩子的個人魅力。

        我收回視線,瞄一眼大門,隔著厚厚的墻壁,里面是穿著斑點連體服的熊孩子,估計此刻正盯著皮卡丘咯咯傻笑呢。

        我看了幾秒,又轉回到迎面而來的小男孩臉上,扼腕。

        同樣是小孩,別人家的就這么優秀,甚至在幼稚園還有女孩子——

        ……嗯?幼稚園?

        我思緒一滯。

        以藍波的歲數……是不是早該上幼稚園了?

        雖然后知后覺才反應過來,但這確實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

        快遞暫時被擱置在玄關,客廳里阿綱跟藍波正盤腿坐在鋪了加熱毯的地面上,見我進來,藍波手疾眼快地拿起長桌上屬于我的那瓶罐裝果汁,仰頭將剩下的一飲而盡。

        甚至還有空沖我吐舌頭。

        我:“……”

        手有點癢。

        阿綱左手邊就是冰箱,距離很近。

        他無奈笑笑,起身從冰箱里重新拿出一罐果汁,一只手扶著冰箱門,另一只手扣住易拉罐,修長的食指穿過拉環,輕輕往上一抬。

        伴隨著輕微的“咔噠”聲,封口被撬開。

        他遞過果汁。

        昏暗的房間內,他皮膚白得像一盞小燈,發著微弱的光。

        “謝謝。”

        我朝他比了顆心。

        阿綱如法炮制給自己也拿了一罐。

        我抿進一口果汁,余光瞥一記咬著指頭、聚精會神看電影的藍波,悄悄蹭到阿綱身邊,以一種十分凝重的口吻問:“你覺得……藍波能上幼稚園嗎?”

        這顯然打了他個措手不及。

        阿綱被果汁嗆到,劇烈地咳嗽起來,他一邊咳一邊努力保持手中罐裝飲料的平衡,半晌咳嗽聲才趨于和緩。

        他吸吸鼻子,結結巴巴:“什、什么?幼稚園?藍波?”

        也許是聲音響了點,藍波機敏地豎起耳朵:“藍波大人聽到了自己的名字!幼稚園是什么?”他砸砸嘴巴,眼睛亮晶晶的,“好吃嗎?”

        “嗯……不是食物,是一個地方。里面有很多同齡人,大家一起玩耍一起學習!蔽一\統形容。

        聽到“學習”兩個字,藍波臉上沒有小孩子常見的痛苦表情——他從來沒有上過系統性的課程,大概在他的印象里,對學習的認知還停留在去年我們失敗的教學鬧劇里。

        對他而言,那場鬧劇更近似于游戲。

        藍波似懂非懂地眨眨眼,投影里的皮卡丘突然重重一聲怒吼,畫面猛地被粗壯的明黃電光充斥——應該是到了決勝時刻。

        藍波迅速扭回頭,把全部注意力重新放回電影上。

        阿綱撩撩眼皮,仍有些不敢置信。

        “按藍波的歲數來講,倒是該上幼稚園了,可是……”他捏了捏眉心,“藍波不光是性格調皮的問題,他身上還有各種各樣的危險物品!

        阿綱說得足夠委婉,我自然明白他的擔憂。

        手榴彈、炸彈、十年火箭筒……藍波亂糟糟的爆炸頭就像哆啦a夢的四次元口袋,永無止境,無人知曉下一刻他會掏出什么。

        “我知道!蔽抑斏鞯卣f,“但在我們的管制下,藍波不是幾乎不掏手榴彈了嗎?我就在想……上幼稚園這個計劃是不是可行!

        “畢竟那里的教師都是專業的,可以教藍波許多學前知識!

        “你說的也有道理……”

        阿綱面色猶豫。

        我從衣兜里摸出手機。之前信箱里被塞過傳單,是并盛集團在附近新開的私立幼稚園,這段日子在做推廣活動,周末家長跟孩子可以去它那免費體驗課程。

        服務好、質量高、口碑佳,除了價格昂貴之外,沒什么別的毛病。

        當然,關于價格昂貴這點,我相信波維諾家族會為了他們的小小繼承人,去支付相應的教育經費。

        那張傳單已經被我揉成團丟進垃圾桶,此刻大概早就到了垃圾場,幸而我還勉強記得幼稚園的大致名字。

        憑借著依稀的記憶,我在搜索框里輸入文字,界面很快跳轉至郁金香幼稚園。

        我招招手,示意阿綱過來一起看。

        照片中的幼稚園占地面積龐大,漂亮的紅棕色教學樓,供小孩游玩的地方配置有滑梯、秋千,蹺蹺板等。

        在秋千右手邊還隔出了一塊地方,里面裝滿了沙子,一些奇形怪狀的、用沙子聚起的物體堆砌在地面上。

        外觀跟設施都不錯。

        我根據官網顯示的電話打過去,很快得到了回復:今天還有免費體驗的名額。

        接下來的事情進行得順理成章,我們牽著藍波到達幼稚園,接待人是一名年輕女性,她衣服上夾著藍底黑字的工作銘牌。

        小松百惠,保育老師。

        即將開始的課程是手工課,用超輕黏土去搭小動物,前三名可以獲得額外的草莓。

        小松百惠介紹說,這堂課程目的是培養孩子的想象力跟動手能力。

        熊孩子的動手能力……再培養下去恐怕就要上房揭瓦、直接拆家了。

        我把藍波送進教室,沉痛地想到。

        小松百惠攤開手冊,讓我們能看到上面的樓層結構圖,指著其中一處客客氣氣提議:“兩位如果感興趣,我可以帶你們去看一下其他教室!

        “比如,我們另外有架設專門給小朋友使用的音樂室,里面有鋼琴、小提琴……”

        我眼神緊盯著教室最后排的藍波不敢移開,生怕他突然作出什么驚天動地的大事,只能跟著點頭表明自己有在聽。

        小松百惠聲音漸弱,她停了停,禮貌性地說:“兩位不用擔心,我們的教師都具有非常豐富的執教經驗,小朋友會被照顧好的!

        她對藍波的破壞力一無所知。

        我長嘆一口氣,幽幽道:“我不是在擔心小孩,我是怕老師被氣哭!

        小松百惠:“……”

        她噎了一下,復又笑道:“請您放心,我們教師都是專業的!

        小松百惠說的沒錯,老師的確很專業。

        她耐心又認真地領著小朋友做手工,藍波精力旺盛,坐在小小的板凳上左顧右盼,心不在焉地揉捏著黏土。

        我忽然想起自己幼年的手工課。

        不怎么愉快的一段經歷。

        那會父母離家不過幾個月,不長也不短,時間模糊得可以解釋為短期外派,我總懷了絲他們不久便會回家的期盼。

        所以當被班里的小霸王指著鼻子,嘲笑我是沒人要的野孩子時,我毫不猶豫地一口咬上他的胳膊。

        他疼得直叫嚷,拿手使勁拉扯我的頭發;我也疼,發根連著頭皮一塊被揪的滋味不好受,可我偏偏存了點心氣,不肯認輸松口。

        阿綱在旁邊急得冒汗,他不會打架,撲上來想分開我們又力氣太小,只得放棄;后面好不容易想出辦法——手工課是在室外堆沙子城堡,他抄起沙丘上的小鏟子便往小霸王身上潑沙。

        現在想想,左右不過是一件小事,也有比打架要好得多的處理方法,何況更多時候,哪怕父母在家,我們之間的相處模式也幾乎可以說是互不侵犯的同居室友。

        十五歲的我能很冷靜地接受早已想明白的事實——父母并不愛我,只是單純的出于撫育責任。

        但五歲的我不行。

        這場互不相讓的爭斗最后以叫家長結束,到場的只有奈奈阿姨跟小霸王的媽媽。

        男生驕縱慣了,一頭扎進他母親懷里惡人先告狀:“媽媽,她咬我!”他拉高臟兮兮的衣袖,露出胳膊上一圈深深的牙印,表情委屈極了,“還有他!”

        他抬手惡狠狠指向阿綱,擠出幾點淚花:“你潑我沙!你賠我的新衣服,全弄臟了!”

        我一邊梳理被小霸王扯得亂蓬的頭發,一邊默不作聲地看著他這一連串賣力的表演,等小霸王終于顛三倒四地哭訴完后,我眼一翻,淡定地送了他個白眼。

        小霸王看上去更憤怒了。

        他窩在他媽懷里,臉蛋漲紅,一口氣沒上來,擱那使勁打著哭嗝,嘴角一抽一抽,瞧著像只炸毛的老母雞。

        我心情因此變好了一點。

        畢竟這場架打得勢均力敵,很難說誰勝誰負,但既然現在他比我更難受,那當然算我賺到。

        奈奈阿姨保持著緘默,她沒有去管回蕩在房間內、小霸王母親尖銳的問責,而是蹲下身,與我保持視線平行。

        她輕輕用指腹抹過我臉上的傷口。

        厚繭擦過皮膚,帶來涼涼的、粗糲的摩擦感。

        還是有點疼。

        我本能地瑟縮一下,傷口還沒結痂,沁出一點濕潤的液體,她手指上旋即多出了幾點殷紅的血珠。

        奈奈阿姨靜靜凝視著指腹那點血跡,而后拉過阿綱跟我的手,以極輕的聲音柔聲問:“嚇壞了吧?如果可以的話,能告訴我發生了什么嗎?”

        她眼眸是溫和包容的褐色。

        先前被老師叫到辦公室時都毫無緊張,只是憋著股勁兒,此刻那股勁兒伴隨著她輕柔的話語就像破了洞的氣球,一下子全癟了下去,局促感一涌而上。

        我囁嚅幾下嘴唇,盡量條理清晰地把來龍去脈說了一遍。

        奈奈阿姨沉默著聽完,直起身:“請你道歉!

        她筆直地看向對面的孩子。

        女人尖叫一聲,她捧起小霸王的胳膊,不敢置信地反駁:“你現在是在叫我的孩子道歉?看看這些印跡!”

        她聲音高亢而尖銳,如同車胎劃過地面的刺耳抓地聲;小霸王配合地把頭一埋,嚎啕大哭起來:“媽媽!我好疼,感覺胳膊要斷了!”

        奈奈阿姨不為所動:“是你的孩子先進行語言攻擊,而且小唯受的傷也不比他輕,請你道歉!

        “語言攻擊?”女人像是聽到荒唐的笑話一樣,拉高嗓音,語帶嘲弄,“難道不是事實嗎?她父母都拋棄了她,她就是個沒人要的野孩子!”

        “什么時候陳述事實叫語言攻擊了?”

        奈奈阿姨面色微沉。

        我很少見到奈奈阿姨生氣,印象里,這是第二次。

        她嗓音依舊平靜,眼眸卻像是即將蘇醒的火山,滾滾巖漿暗流涌動。

        “一味受欺凌卻不去還手,那不叫善良,叫軟弱!

        “撒潑打滾以逃避錯誤,那不叫強大,叫無能。”

        她牽過我與阿綱,單薄的軀體卻像是一座堅實的大山,替我們擋住女人擇人欲噬的目光。

        “如果你非要一個說法,那我只能說!彼Z速很慢,落字鏗鏘,“我很高興,我的孩子們既不軟弱,也不無能。”

        奈奈阿姨有時候溫柔到有點粗心大意,可這一瞬間,她卻肖似一個英勇無畏的女戰士。

        真不可思議。

        原來語言真的可以在一瞬間穿透心防、打碎堅硬的外殼,叫人立馬潰不成軍。

        我咬緊后槽牙,努力眨掉眼眶逐漸彌漫上來的濕意,模模糊糊地想著。

        藍波的體驗課程勉強算是順利結束。

        他在后半段逐漸對超輕黏土起了興趣,興奮地追著老師問這問那,雖然捏出來的動物丑得千奇百怪,甚至有些外表都可以算得上是不可名狀,但總歸沒掏出那些危險物品。

        唯一的缺陷是,他把地板和老師的頭發上弄得都是黏土跟顏料。

        老師差點掛不住臉上和藹的表情:“你家孩子……真是活潑!

        盡管這句話很難讓人相信是出于真心,但我確實感覺到了她的專業。

        畢竟不是誰都能頂著一頭七彩的雞窩頭,還能對罪魁禍首擠出標準營業式微笑的。

        我跟阿綱按著藍波的小腦袋不住道歉,然后灰溜溜地逃出幼稚園。

        罪魁禍首呆在阿綱的懷里,小手圈著他的脖頸,含著葡萄糖不斷咂嘴。

        “幼稚園好玩嗎?”我疊好糖紙,問。

        “好玩!”藍波不住點頭,“藍波大人下次還想來!”

        “下次……得等來年春天開學啦!蔽胰嗳嗨{波的小腦袋,也許是藍波太沉,阿綱稍稍使力又往上墊了墊。

        看來在明年之前,我們還得多教藍波一陣子。

        夕陽西下,黃昏的晚風帶著絲涼意,我呼出口長氣,默默想到。

        起碼下次來的時候,得保證不會有第二個七彩雞窩頭受害者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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