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錄制前，樂晞去了趟洗手間。

        經(jīng)過會議室的時候，她敏銳地聽到了自己的名字，有些莫名地停下。

        門沒有完全闔上，四周很安靜，能清楚地聽清里面談話的聲音。

        “許樂晞這個小姑娘我知道，陶總你可能不了解，她在大學(xué)生群體中很受歡迎的。”她聽出是節(jié)目制片人的聲音。

        “我知道，長得還不錯。”陶麗紅回想了下那張臉，確實挺清純可人的。

        制片人樂呵一笑，“她之前可是蟬聯(lián)了大學(xué)生微電影大賽金獎。”

        “金獎？”陶姐放下二郎腿，來了興趣，“可我聽說今年得主是t大的一個女生。”

        “是，許樂晞今年沒拿到獎。”

        “沒拿到？怎么，是出了什么么事？”陶麗紅儼然一副娛樂圈人八卦心態(tài)了。

        里面靜了幾秒，門外的她下意識地握緊了手心。

        “她拍了同性題材的片子。”沉默幾秒制片人重又開口。

        雖然這幾年風(fēng)向有所變化，創(chuàng)作也逐漸放開，但這樣的題材在官方比賽中還是難獲支持。

        陶麗紅抱著臂靠向沙發(fā)背。

        嘖嘖，這姑娘還真不一般啊，剛剛一場對話下來，整個人也完全沒被自己壓住風(fēng)頭。

        換做是別人早就慌了神了，可那張白玉般的容顏上，卻透著一股從容和鎮(zhèn)靜。

        “張總，你挺會選人啊！”

        門外的樂晞完全可以想象出陶麗紅此時臉上的表情。

        精致妝容的臉上肯定滿是調(diào)笑與不懷好意。

        她覺得在他們的談話中自己可能已經(jīng)被扒干凈了衣服。

        這就是殘酷的社會嗎？

        別人所做的努力就這么一文不值？她咬著嘴唇要推門進去。

        伸出去的手突然被人在半空中攔截住。

        她錯愕回頭，手腕被桎梏住，整個人被握著力道帶走。

        跌跌撞撞被帶到拐角的天臺處。

        “你剛剛是準(zhǔn)備沖進去？”

        站定后沈希嶼轉(zhuǎn)過身目視著她，言簡意賅地問。

        沈希嶼？樂晞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又看了眼他身后，他后面跟著一個年輕的女孩，拎著東西，應(yīng)該是助理。

        剛剛里面的對話應(yīng)該也被他們聽到了吧。

        她眨了下眼，眼角的淚水被陽臺的冷風(fēng)吹干，一時有些干澀的疼。

        “對。”眼角的疼痛好像蔓延到了嗓子里，連帶著聲音都有些澀然。

        沈希嶼看著面前女孩有些失魂落魄的樣子，覺得這種情況還是女生和她說比較好。

        于是瞥眼身后的小趙，示意她繼續(xù)說，自己低頭點了根煙，走到欄桿邊。

        “小姐姐，”小趙接受到訊息，清了下嗓子，將聲音放得極致溫柔，“剛剛那樣的情況你不適合沖進去，你可能第一次參加節(jié)目，不知道……”

        “我不是。”樂晞知道他們誤會了。

        “啊？”小趙被她打斷，有些錯愕，沒懂她的意思。

        但是沈希嶼卻聽懂了，敲了敲煙灰，淡淡地瞅了她一眼。

        “我不是同性戀。”

        她就這樣直白地說出來，迎著他的視線，不閃不避，那一雙靈動的眸子里，有著固執(zhí)、不甘以及堅定。

        小趙站在原地有些尷尬，看了眼沈希嶼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你知道你剛剛沖進去的后果嗎？”沈希嶼掀起眼簾，不咸不淡地問她。

        “什么后果，退出節(jié)目嗎？我不怕。”

        因為胸中有一口氣沒出，連帶著說話的語氣也有點沖，完全忘了之前面對沈希嶼的緊張與羞澀。

        “節(jié)目錄制是和你們學(xué)校對接的。”沈希嶼一語道破要害之處。

        她一怔，反應(yīng)過來。

        她是代表著學(xué)校來參加節(jié)目，如果自己在節(jié)目上做出什么事，受到影響的不止自己還有學(xué)校聲譽。

        可她內(nèi)心十分酸澀，低著頭手指絞在一起，想起了還處在痛苦中的那人。

        “這是我答應(yīng)一個人的，”樂晞抬起眼，一滴淚順勢滑下，“他在很辛苦地努力著，我想幫他。”

        ——

        準(zhǔn)備微電影比賽期間的一天晚上，高中好友葉齊突然打電話過來叫她出去吃飯。

        電話那頭的聲音十分低落，完全沒了平日里的昂揚。

        她心中一震，趕忙穿了衣服打車過去。

        進了店里，一眼就看到葉齊的背影。

        樂晞從來都不知道原來一向開朗陽光的葉齊身上也會有這么悲傷的情緒在。

        小店里滿滿的人間煙火氣息，周圍聊天的、玩游戲的笑聲不斷，只有葉齊在這片歡聲笑語中格格不入。

        連帶著灰色的外衣好像都融入不進這一室溫暖之中。

        樂晞慢慢走到他跟前。

        葉齊聽見聲音抬起頭看她，不知是喝酒喝的還是熬夜，他的眼睛通紅，布滿血絲。

        他對著她一笑，笑容十分蒼涼，“樂晞你來了，陪我喝會酒吧。”

        桌上，他一邊哭一邊顛顛倒倒敘述事情發(fā)生的經(jīng)過。

        葉齊和在一起好幾年的男朋友分手了，原因是因為兩人約會時正好被葉齊父母撞見。

        據(jù)說葉母被氣得當(dāng)場暈過去，而葉齊則遭到了一頓毒打，他父親是位不折不扣的“棍棒下出孝子”的執(zhí)行者，面對這樣的“丑事”，如若不是家里人攔著，葉齊怕是要被他打死了。

        可葉齊不是那種輕易妥協(xié)的人啊，咬著牙承受住，第二天就拖著滿身的傷偷偷跑出去找男友了，結(jié)果當(dāng)場被告知對方已經(jīng)和一位小學(xué)老師準(zhǔn)備訂婚了。

        葉齊不信，電話、微信，能想到的社交軟件都找了，結(jié)果發(fā)出的消息猶如石沉大海，毫無回音。

        直到收到一張精美的請柬。

        敘述到這就停了，葉齊新起了一瓶酒要往嘴里灌。

        樂晞拉住他，看著他的眼睛，輕聲問他：“你去了嗎？”

        葉齊盯著手里的酒瓶苦澀一笑，“去了，不去怎么死心啊。”

        接著拉開她的手，舉著酒瓶喝了下去，一口下去喝掉半瓶。

        樂晞也不勸他，只沉默地陪他喝。

        “樂晞，你知道嗎我曾經(jīng)最大的愿望是什么嗎？”葉齊視線盯著店里某個角落，眼神渙散著，迷離地笑了。

        “在人多的地方和他告白，哈哈。”

        他又哭又笑，情緒上頭，拍著桌子，“老子曾經(jīng)做夢都是在和他告白，可是不行啊，我一旦做了，哈哈，一旦做了，我們就成了怪物。”

        “怪物，你知道什么意思嗎？樂晞，”他眼里全是淚，嘴角卻還是諷刺地咧著，“就是所有人都會遠(yuǎn)離你，都會打你罵你，直到你死了。”

        他說完這句話就重重磕在桌上，睡了過去。

        【作者題外話】：樂晞是個很勇敢的人，也是很護朋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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