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墨謄差點咬到舌頭，第一次說話結結巴巴。

        “我沒有！不，不是，我去過，啊，不是！”

        看著朱蘭嫌棄的眼神和小刀崇拜的樣子，吸了一口氣，連忙解釋。

        “我去過花樓，但也只是兩三次，不是去喝花酒的！是與人應酬不得不去，我可沒碰任何姑娘！”

        “那你不碰姑娘，是嫌棄她們么？”

        呃，這要怎么答？

        “有些人縱情歡場，濫情不忠，有些人喜歡兩情相悅，情有獨鐘，每個人想法不同，與嫌棄與否無關。那你呢，會看不起她們么？”

        “不會，娘說過她們很多都是被逼無奈，大多都是被家中男子所迫，要說看不起，我看不起的是她們的父親叔伯丈夫兄弟，這些男人要是有良心，又怎會逼得她們淪落風塵？”

        葉墨謄愣住，是啊，以前未曾想太多，可如今聽朱蘭一說，大多時候不正是如此么？

        朱蘭看著葉墨謄，“你看男人逼她們進了花樓，也是男人又來花樓羞辱她們，可到了最后，沒人說男子一句不是，卻多的是人看不起她們，還包括好多女子……”

        “小妹妹說的是！來，姐姐請你喝花酒！”

        一個姿容艷麗，一身紅翠的女子端著一壺酒和酒杯，給朱蘭倒了一杯遞過來。

        朱蘭一口喝干，皺了皺眉。

        “姐姐你騙我，怎能酒壺里面泡菊花茶？”

        “菊花清心降火，本就是給來這的男人準備的，喲，你就是那個興都來的美男子，你要不要也來一杯？”

        被忽視的小刀有點郁悶。

        還未答話，柳媽媽就過來了。

        “銀環，你還有心思玩笑，去把姐妹們都招呼到前廳去，大家商量下繁星的后事。她與你住一間，你真的一直沒發現她有孕？”

        “沒有！我與她處不來，你又不是不知道！”

        銀環姑娘斂起笑顏，翻了個白眼走開了。

        羅鍋在二樓叫喚朱蘭和葉墨謄，三人立馬沖了上去。

        跑著下樓的姑娘們路過葉墨謄時，都會一時忘了哭。

        朱蘭和小刀先來到羅鍋在的房間。

        房間里沒什么怪異的地方，羅鍋指了指桌上花瓶里插著的帶綠葉紅果子。

        “這里每一間房都插了這個，看著像是石楠果，也不知有何意圖，我看那個院子里有一棵很大的石楠，想必是那棵樹摘下來的，一會去那邊看看，你們先來看看這床幔。”

        床幔是粉色的，遠看尋常，走近了看上面布滿紋路，可羅鍋拿出透明樹葉讓朱蘭仔細一看，才發現那根本不是紋路，而是一些隱隱蠕動的絲線蟲。

        小刀繞著床仔細查看，忽然大叫起來。

        “你們來看！快！這些床邊怎么刻著好多小人，好像練拳的畫本子！看這個人在……嗚嗚”

        小刀的嘴被剛進來的葉墨謄捂住了。

        朱蘭好奇的湊過頭來，葉墨謄身子一擋，連忙朝羅鍋示意。

        羅鍋莫名其妙想了一會，忽然明白了是什么，老臉一紅。

        “小蘭，這沒什么可看的，離床遠一點，小心上面那些蟲子。”

        朱蘭連忙跑開，正想開口，柳媽媽人未到，聲音已傳了進來。

        “又死人了！又死人了！羅鍋快去三角大街，陳縣令已經先過去了！”

        樓下的姑娘們個個不知所措，看著幾人飛奔了出去。

        跑著跑著，羅鍋停下了。

        環顧四周，不對勁。

        只見一路上到處是人，有慌張尖叫的，有看熱鬧的，有和他們一樣奔跑的，路面有紅色霧氣籠罩。

        朱蘭也發現了不對勁，街道房屋都被紅煙霧籠罩，人們或笑鬧或哭喊，不小心被擠摔倒了的，站起來還是不變的表情。

        葉墨謄和小刀在羅伯和朱蘭停下，就知道有狀況發生了，仔細看過周圍人的樣子，這是怎么了？

        “怎會這樣！？為什么？為什么？”

        羅鍋的表情驚駭，看著四周慌亂起來。

        “羅伯，這些紅色的是什么？這些人怎么了？羅伯？”

        朱蘭使勁搖著羅鍋的手臂，羅鍋終于回神。

        “你們到我身后，用葉片護住自己。”

        念起咒語，騰空飛出紅綠黃紫粉五色葉片，光鏈向四面八方射去，一陣亂起八糟的七彩光芒和各種花葉的光影過后，街上的行人仿佛如夢初醒，驚訝自己為何在此。

        “救救我的小孫孫，他暈了！快去找大夫，快去報官！”

        人群中有老人哭叫，又亂了起來。

        “報官……快，去三角大街！”

        反應過來的幾人顧不得此處的亂象，夜幕降臨時趕到了三角大街。

        楊四安在街口等著他們，一見人就把他們帶到了慶鴻客棧門外。

        “這里面都是死人，總共十八人。”

        陳縣令走了過來，他和幾個差人剛才四處看了看，不知怎么街上人那么多，那么嘈雜。

        “羅大哥，蘭園發生的事才剛報上去，如今又接二連三出事，這么多人死了……到底是什么在作亂，該怎么辦？”

        陳縣令眼里布滿血絲，不復以前意氣風發的樣子，帶著深深的無助。

        羅鍋靜下心來，拍了拍陳縣令的肩，讓他留在原地，自己一個人進了客棧。

        大堂里坐著躺著五六個人，像睡著了一般，后院中躺著十多人，想是官差們已經把人全都集中到了此處。

        這次不必拿葉子，就看出了異樣，每個人身上都隱隱泛著紅光，夜色中看著是那么的詭異。

        羅鍋忽然跑回門口，連忙遞給葉墨謄一片綠葉，葉墨謄也不知想些什么，半晌才回神。

        “小白，與四安一起快去義莊看看，這榆樹葉與銀杏葉護身訣一樣。小刀與我回小花街去，小蘭和縣令大人一起四處看看還有多少人出事，一會聞香酒館碰頭。”

        朱蘭握緊了樹葉，和陳縣令一行人在城中四處打聽，除了幾家有人暈倒已被救治以外，沒有再出人命。

        一天之中，城里城外死了許多人的事已經傳開，人心惶惶，全部都躲進家中，緊閉門窗，之前還熱鬧的大街變得空空蕩蕩。

        聞香酒館依舊大門緊閉，門里的氣氛緊張而哀傷，燭光搖曳，照得每個人的臉明明暗暗，即便是萬事無所謂的銀環，此刻也一臉嚴肅，低頭靜靜坐著。

        “晚琴妹子，繁星姑娘即將所嫁何人？她今日可曾吃了什么或是去過什么地方？”

        “是個外地的商戶，叫馬添，聽說中年喪妻，看中繁星續弦，這幾月他一直住在三角大街的慶鴻客棧，剛聽你所說，人怕是也已經……繁星去過幾次慶鴻客棧，除此之外也就今日去玉池山莊，沒想到人就出事了。”

        羅鍋點點頭，聽到葉墨謄在敲門，忙打開門問情況如何。

        “繁星姑娘腹中的胎兒不見了，但尸身完整，就好像憑空消失了一樣。”

        看來就是書中所述的咕吶妖所為，那么接下來想必會找上更多的人。

        “你們這幾日莫要隨意出門，倒一盆水放個銀器在里面，戒指耳環都可，再找些石頭來。對了你們插的那些紅果是做何用的？為何每間房都有？”

        有幾個姑娘聽了害羞低頭，柳媽媽盯著羅鍋，看他確實不懂才搖搖頭。

        “那東西應與妖怪無關，我們也只在粉樓插放，石楠果嘛，顏色好看外加圖個好意頭，希望男子夜夜雄風而已。”

        噗，羅鍋和葉墨謄把姑娘們端給自己的茶水都噴了出去。

        尷尬的用袖子擦擦茶水，羅鍋拉著葉墨謄起身上了粉樓二層。

        拿出葉子施術，直到床幔上的絲線蟲全都消失。

        “羅伯，這些蟲子與那咕吶妖有關么？”

        “應是有關，可我暫且查不出來，書中不曾敘述過這個。”

        兩人下來時，朱蘭和陳縣令剛到，羅鍋囑咐陳縣令通知全城各家各戶，端水放銀器和石頭在家門口，他和朱蘭幾人會幫大家做好布置。

        于是分頭行動，羅鍋仔細教著三人如何用樹葉光鏈布置守護小陣，還拿出些碎銀交予他們，叮囑用來幫助家里沒有銀子的貧戶。

        一家又一家，四人分頭行動，從天黑跑到了天亮，又從天亮跑到了天黑，幸而每去到一家，都會有人招呼著吃點東西喝點水，不覺饑餓。

        實在困了就偶爾打個盹，但因著救人心切，怕又再出人命，也無法好好睡著，就一直睡得少累得多的撐著。

        四人到了第三天夜里才回到金雀巷，幫鄰居們布置好以后，全部倒床就睡。

        秦氏進到朱蘭的房間，用帕子幫她擦了擦手腳和臉，看著女兒怎么折騰都沒醒，心疼的落下淚來。

        最后實在忍不住，出了房間撲進丈夫懷中大哭。

        “嬌嬌，既然不可違就只能面對，或許有別的生機，如今發生了這么多事，總覺得就是沖著小蘭來的，我明日去找羅大哥，說我們同意小蘭拜師了。”

        “也對，如果是沖著小蘭來的，那必定是為了她的身世，既然她親娘當初死也不愿她再做什么星女，還不如就讓她做玄師，破了那命格！還得好好謝謝羅大哥，畢竟這算是我們連累了他，不，我們還連累了上開所有的人，當初我們為何不找個荒山野嶺去住，嗚嗚……”

        夫妻倆抱頭痛哭。

        到了早晨，朱成功頂著魚泡眼去找羅鍋。

        羅鍋睡眼惺忪，迷迷糊糊，卻在聽到收朱蘭為徒時清醒了過來，聽著朱成功說了一大堆，連忙把他拉進了屋子里。

        也幸好連熬了幾天，想著葉墨謄睡得太死應該沒聽到什么。

        那邊屋里的葉墨謄，呵，我都聽到了，不過是早知的事情，翻個身繼續睡覺。

        羅鍋安慰著朱成功。

        “你們莫要想歪，除非不在這人世之中，以小蘭的身世，就算離開盛朝，也會被找到的。明明是加害的人犯錯，怎能是你們自責，如果你們都這般想，以后小蘭要是知道身世，該有多責怪自己。或許一切都是注定，就是要來上開呢？”

        “是我們魔怔了，以后定會好好勸導小蘭，對了，羅大哥，想必你對朝事官家之事都不熟悉，我這幾日卻忽然想起，大盛朝最得圣心的也是姓葉，司天監都是由葉家把持著，也不知道這個小白，是不是這個葉家的？觀星世家與星女，也太巧了。”

        “天下同姓之人多的是，我前久去中州打聽了他說過的家世，應是不假，且看他眉目清朗，不是大奸大惡之人，你們不必多慮，萬事有我在。”

        朱成功這才放下心來，而羅鍋也很干脆，帶了包東西，就隨朱成功回了家。

        知道朱蘭還在睡，羅鍋也在院中躺椅上補覺。

        正在夢里對著湯包流口水的朱蘭還不知道，醒來就會有一個大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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