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雅的臉色發白，將凌彥山塞進她手里的簾子扔在一邊：
“凌彥山，你什么意思！你把我吊下去，那你呢？你在這里等死嗎？”
凌彥山心里一陣苦笑，面上卻無風無波：“我的身體我自己知道，本來也拖不了多少日子了，早死晚死沒多大區別。
可是安小姐你不同，你還年輕，你還這么有能力，你可以研發出更多的新藥，救更多人的命……”
“我不！”安雅發狠從凌彥山手里搶過簾布，直接扔了下去，“你不走，我就不走！”
凌彥山急得想吐血：“安雅，你不要胡鬧了！你想清楚，今天是我們第一次見面，我根本就不是你什么人！”
安雅一言不發，用行動表明了她不會聽凌彥山的話。
凌彥山盯著她倔強的臉龐，想厲聲把她罵醒，又有什么東西堵在他胸口和喉嚨里，讓他一時之間竟然張不開嘴。
樓體再度搖晃，兩人頭頂處的“咔嚓”聲清晰可聞。
凌彥山來不及說什么，在樓板傾斜的瞬間，突然一撐躍起，將安雅死死護在了懷里。
斷裂下來的混凝土預制板恰好一頭擱在了承重柱上，留出了一個三角空間，暫時成了兩人的庇護所，擋住了上面如雨般墜落的建筑物。
遠處因為起火而卷起的煙氣，也一陣陣飄過來……
此情此景，何曾相似！
光線極其黯淡，模糊了凌彥山臉上那些歲月的痕跡，看起來仿佛一如他年輕那時。
安雅仰臉癡癡看著，一時間分不清自己是重新回到了虛擬中，還是處于現實……
凌彥山以為她害怕，聲音微啞地開口安慰：“別怕，等坍塌停止了，救援人員很快就會過來。”
安雅搖搖頭：“我不怕。”
因為有你在這里。
坍塌還在繼續，可是外面的濃煙卻已經彌漫了過來，凌彥山盡力將身體往上頂了頂，讓安雅往欄桿的位置移：
“你移過去點，那邊空氣流通些。”
“我們一起。”安雅伸手想抱住凌彥山一起往那邊移，手指挨過他的胸膛，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
指尖感覺到一抹黏膩、溫熱……
“快過去，不用管我了……”凌彥山深吸了一口氣，推了安雅一把。
安雅低下頭睜大了眼，看清了剛才摸到的黏膩溫熱的地方——
一根被折斷的鋼筋從凌彥山的左胸處穿出，血已經浸濕了他大半衣服。
是剛才這把大的混凝土預制板掉下來的時候，有一截已經碎了，里面被折斷的鋼筋露了出來。
一個剛剛蘇醒過來的病患，突然迸發出力量從輪椅上一撐躍起，原來、原來……
原來是為了以身為盾，替她擋住這些危險！一個第一次見面的陌生人，會為了她這么做嗎？
他的身體還很孱弱，那根鋼筋又是直接從他心口穿過，他怎么能受得住這樣的傷？！
怎么辦？怎么辦？安雅無措地張著手，徒勞地想堵住凌彥山胸口不停流出的血，眼淚大滴大滴地落了下來。
凌彥山努力咽回了嘴里的腥甜，低嘆了一聲：“沒用的，快移過去，煙氣太濃了會把人嗆暈……”
他現在怎么還能這么平靜地跟她說話，仿佛感覺不到疼痛一樣？
安雅號啕大哭：“不要說了！你不要說了！我們不是才第一次見面嗎？你跟我有什么關系！
誰讓你撲過來的！你為什么要撲過來……你會死的，你會死的知不知道！”
凌彥山費力地抬手，想擦掉安雅臉上的眼淚。
這輩子，是第一次見面，可是在心里，卻仿佛早已熟悉。不，不光是熟悉，是親密，戀人一般的親密。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有這種感覺，也不知道為什么安雅會對他有這種感情。
只是在發現安雅有危險的時候，他心里只生出一個念頭：不能讓小雅受傷！
所以，他才會下意識地爆發出傷病以后前所未有的力量，撲過去將安雅護在自己懷里。
將她抱在懷里的感覺，是這么熟悉，也是這么……讓人歡喜……
凌彥山終于沒忍住，一縷腥紅從嘴角漏了出來，聲音愈發得喑啞了下去：
“沒、沒事……我本來就沒幾年好活的，你要好好活下去，結、結婚，生子，要幸福……”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恨不生同時，日日與君好……
如果，他能在年輕時遇上安雅，他一定會、一定會視若珍寶！
小雅，他的小雅……
“凌彥山，你不要死！不要——”
安雅緊緊抱住凌彥山還溫熱的身體，撕心裂肺地哭喊著，心口的劇痛讓她無法承受眼前的所見，潮水一般的黑暗洶涌撲來，讓她眼前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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