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穆家的小女兒？”

        “從來沒見過。”

        “聽宋家主的口吻是真的。”

        “我覺得也是。”

        四周都是竊竊私語。

        “你們不知道嗎？”一個低低的聲音在嘈雜之間格外醒目。

        “什么？”

        “什么？”

        眾人反應激烈，看起來像是丟失的求知之心突然燃起了火焰。

        “之前不是有小道消息說，穆家走丟多年的那個小女兒被找到了嗎？一年多了，這個時候才露臉……讓我們飽飽眼福。”

        我耳尖，聽到了那個話，回頭望去，只見一個身穿淺藍色直肩禮服，頭戴同色系的馬卡龍色蕾絲帽的婦人，她模糊的看不清臉，但是我突然感受到了一股善意。

        只聽見眾人在她的引導下一個個恍然大悟一般：“還是太寶貝了才不讓我們看啊。”

        “穆家這個小女兒慘是慘了點，但是好在被找回來了，還能享受父母和祖父母的愛，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吧。”

        眾人好像突然地不嘈雜了。

        我有些疑惑，被宋錫牽著的手，隱隱作熱，我漫無目的地去思考著那個婦人是誰。

        她會是誰呢？

        “穆席。”宋錫的聲音突然地打斷了我的思緒，我轉頭看過去，看見了宋錫勾著的唇，緩緩地吐出了一個詞，“妹妹。”

        我忽然感覺到寒顫，我還是不習慣這個稱呼，真不知道宋錫這個家伙是怎么想的，接受的這么自然：“怎么了？”

        “給你介紹一下這里，我總覺得你應該會很喜歡這個地方。”宋錫好像心情很愉快，“這個空中花園是這個酒店的噱頭。”

        “說噱頭可能夸大了點，但是這家酒店的確在這個花園里下了很大的功夫。”

        我聽著宋錫侃侃而談，看著眼前在柔和暖調燈下舒展的花葉和天邊被高高掛起的彎月。

        深秋的月亮好像就比往常都亮。

        我承認這個美麗的花園戳中我了。

        不知道是夜太迷人還是花葉太嬌嫩，那鮮艷的顏色緊緊抓住了我的雙眼，讓我收不回來，更讓我覺得有些許隱秘的歡喜。

        “我很喜歡。”我直視著宋錫的雙眼，語氣真誠還帶著歡喜，“你是不是研究了我的資料？這么了解我的喜好。”

        我的目光一寸一寸地在宋錫臉上攻城掠地，想要看出一個所以然來。

        “沒有。”宋錫看起來很真誠，也許是他的演技厲害，“我從來不調查你的。”

        像是入了魔一樣，我相信了。

        隔著一層玻璃看夜，隔著一段空氣看花，穿過了葉子和樹干的縫隙，像是千里迢迢地來等待著被醞釀的露水。

        我和宋錫走走停停，我的之間撫過粗壯干莖上尖利的刺，輕輕地一折，將開得正耀的玫瑰給摘了下來。

        “送給你了。”我笑了，將手中的玫瑰遞給了宋錫，“tiaugurofelicitàpersempre”

        “我希望你永遠誠懇。”

        “宋錫。”我貼近宋錫，踮起腳在他耳邊輕聲喃喃道，“哥哥，祝你永遠幸福。”

        永遠也不要欺騙我。

        我已經當真了。

        無論我們是不是很早就認識了，我也把你當真了。

        我推開宋錫，整理了一下禮服，然后轉身原路返回。

        我知道穆老爺子讓我來這個局是要我干什么，我被他丟去集訓營的一年，就是為了造這個勢。

        為了壓我的刺，為了揚我的名。

        我當然知道穆老爺子絕對不會去好心地控制輿論，將大家的口風都拉向善意的交叉口。

        穆老爺子這種人，目的性太強了，他每做一件事都不會白做，除了利益可以觸動他冷漠的神經，也就只剩家族了。

        他這樣的人，計劃了這樣的事，目的可不是為了彰顯他的慈愛，只怕他希望用眾人之口為劍，將我刺得傷痕累累，讓我明白他的力量，讓我懂得在京城，只有他才能收我入羽翼之下，讓我深刻地意識到只有乖巧，才能有一隅安身之地。

        只怕他恨不得我乖順如狗，任他擺弄，又聰明伶俐，可以為他解憂消愁。

        所以那個婦人是誰的人，又有什么目的呢？

        我百思不得其解。

        沒有答案的答案被我用另一個答案代替——這大概就是長遠的投資眼光？

        別怪我那這個來自娛自樂，因為說實在的，我現在真的是一窮二白的，要勢力沒勢力，要人脈沒人脈，要金錢沒金錢的。

        有的呢，就只有集訓營篩選出來的幾年沒有更新的四大家族史，還有每個家族早已過期而且不算辛秘的事情。

        這些不值錢的東西怎么會引得別人對我產生好奇呢？

        我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一個人。

        “穆家的……”

        一個聲音在我身后響起，是一個女聲，挺耳熟的。當她略帶遲疑地要找出一個稱呼的時候，我轉過頭，看向了她。

        “您可以叫穆小姐或者直接喊我穆席也是可以的。”我微笑，認出來剛剛那個炫耀兒子的婦人。

        “辛夫人。”

        “啊，”辛夫人好像有些驚訝于我為什么知道她名字的，只見她微微瞪大眼，然后捂嘴一笑，“那我就不客套了，穆席。”

        “你真是一個懂禮貌的晚輩。”

        辛夫人是何家分出去的一家，據說是關系破裂了，大概是跟我姑姑一家差不多。

        如果只是分出去這個事我當然不會特地記住他們家，只是他們家出了一個天才，一個化學天才。

        這個天才可是連李塬都想招攬的天才，所以我特地將這個家族的事情記下。

        總會有用到的一天，不是嗎？

        “謝謝辛夫人的夸獎，令郎也很優秀。”

        辛夫人一聽，便一直捂嘴不停地笑著，不斷地與我攀談：“哪里啊，你可是穆老爺子捧在手心的掌上明珠，穆家大姐都不及你呢。”

        我感慨辛夫人的運氣，這要是碰到一個小心眼的人，這是怕不是已經被記恨上了，辛夫人作為我要接觸和招攬對象的母親，在我這里自然是有優待的。

        “嗯？辛夫人可不能再這樣說，回頭大姐姐知道了……”我點到為止，我當然知道辛夫人也不是榆木腦袋，不會怎么也嚯不開口子。

        果然辛夫人明白了我的意思，沒有在談別的了。

        這是她的小姐妹們也全都聚集了過來，花花綠綠的樣子的確有些像花園中的百花爭奇斗艷的感覺。

        我目光搜尋著人群，企圖找到那個穿淺藍色禮服的婦人，可惜我再也沒看見她的身影了。

        大家聊得正興就開始互相敬酒，我也不得已地喝了幾杯。

        雖然也沒什么度數。

        我告辭了這一群人，提著裙擺就開始在舞池了晃蕩，一個接著一個換著舞伴，我發現場內沒有宋錫這個主角，挺好奇地往他拉我走的地方望了一眼。

        “對不起！”我額頭一痛的同時也明白了自己撞了人。

        “沒有關系，我怎么會怪罪你呢。”一個介于青年與少年之間的低沉的嗓音在我耳邊響起，這個人好像在嗤笑又好像是在調情，“不是嗎，穆席姐姐？”

        我皺眉，抬頭看了這人一眼。

        穆鐸。

        我的腦海立刻就冒出了這個人的名字和信息。

        是穆老爺子的大兒子的唯一一個兒子。

        這大概是穆家大房的唯一一根苗苗了。

        穆鐸有一個姐姐，姐姐就是辛夫人說的穆家大姐穆仟珂。

        據說穆仟珂是一個非常與世無爭的人，我沒見過，所以我不知道。

        但是穆鐸這個人的評價就很多了。

        惡劣，愛裝，空有野心沒有才智。

        他好像被消息采集者貶得一文不值，被貶低到我都認為他們是不是有什么仇什么怨了。

        “穆鐸。”我也笑容，從容地跟穆鐸打招呼，將自己從來沒見過眼前這人的真相拋之腦后，現在的我只是一個被受寵愛的、兄友弟恭的穆致誠的小女兒。

        因為刻板印象，我不禁在手心中捏了把汗，心中想著：千萬別蠢得拆了穆致誠的臺階，這可不僅僅是讓我難堪，還讓穆致誠同樣的難堪。

        結果不負我所望，穆鐸沒有想象中的那么蠢，他并沒有露出什么馬腳，一雙眼睛似笑非笑地瞥了我一眼。

        嘖，沒禮貌的小屁孩。

        一曲高。。潮的時候，穆鐸配合著我的舞步，聲音在我耳邊響起：“看來最近很努力啊，老爺子都愿意讓你出來見見世面了啊，穆席姐姐。”

        他的每一聲姐姐都叫的很有深意，有到我都不想搭理了。

        “是啊，多虧爺爺的栽培啊。”我抿嘴輕笑，臉上作出愛慕的樣子，“你也知道爺爺年輕的時候多厲害，而且這么多年了，當然只會進步不會退不啊。”

        “也是我笨，老是學不會，爺爺疼愛我，才不讓我出來。”裝？誰不會啊？

        我將穆鐸的反應看著眼里，他這個人也是有趣，臉都扭了一下，看起來挺不適應的，還有裝作一副其實爺爺對我也是這樣，都是太喜歡我了的煩惱樣。

        我著實不確定這么拙劣的演技是裝的還是真的了。

        舞池里的音樂漸漸緩慢，開始過度到下一首歌的時候，我沖著穆鐸說：“那穆鐸弟弟，我就先走了，你快去找自己的舞伴吧。”

        我轉身就走，將穆鐸拋到身后。

        舞池里翩翩起舞的人很多，也沒有人注意我的離去。

        我一邊忖度著宋錫這個宴會主角會跑到那個小角落里交際，一邊擠著人群向一個安靜的位置走去。

        形形色色地人逆流或順流，各色各味，包裹著我的五感，刺激著我更想去喘口氣。

        空氣漸漸地不再粘稠。

        “姐姐。”

        我剛坐下，想要松口氣，便聽見背后那個還沒闊別多久的聲音。

        “你可真是無情，就那樣把我一個人扔在舞池里，”緊接著一聲嘆息，“唉，讓我多尷尬啊。”

        我第一次直視了穆鐸的討厭。

        理解了消息采集者給出的評價里的其中一條——閑得無聊。

        我大概真的被刻板印象影響得很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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