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武漢茶樓清淡雅致的裝飾不同，萬花樓滿眼皆是金絲紅綃。

        即使整座朔日城的花只有小野菊，但萬花樓的女人們還是能憑精巧的手做出各種美麗的假花，掛在邊邊角角，作為裝飾。

        “覺得如何？”孫世瀟看李瑾瑜亮晶晶的眼，“你知道你現在很像沒有見過世面的野丫頭嗎？”

        李瑾瑜開朗地笑了笑：“本來就沒見過世面，從來沒有見過這么多好看的人。”

        一個個花枝招展的美人或是倚在欄桿邊招手，或是捧著琵琶半掩面，彈奏纏綿悱惻的小曲，或是坐在客人大腿之上，喂他們吃酒。

        進了萬花樓，仿若是進了另外一個極樂世界，沒有約束，盡情放肆便可。

        李瑾瑜正好奇地瞧著，孫世瀟就將她拉到一個房間里，在將門關上，徹底阻斷了外面的風情。

        興奮起來的心情如同被潑了一盆冷水，李瑾瑜正要不滿地抱怨，轉身便看見一個女子曲腿坐在金線紅綢做成的毛毯上，前面擺著一架古箏。

        與外邊或是露腰或是袒肩的美人不同，這個女子身上是一件素雅的白綢齊胸衫裙，嘴角含著一抹淺淺的微笑。

        如同從一片萬紫千紅中綻開一朵純粹的白，李瑾瑜立刻被迷住了。

        孫世瀟也不理李瑾瑜這般呆愣的模樣，放來她的手直接向女子走去，揚起好看的嘴角：“倩兒。”

        現在李瑾瑜一聽到名字就下意識反應其在原書中對應的人物，但想了許久，自己始終記不起來原書中有提到這個稱呼。

        不過，李瑾瑜明顯看到，當孫世瀟看向她時，她的眼睛立刻盛滿了情意。

        隨之，她便站起，落落大方地行禮，嘴角那幾抹淺笑真了幾分：“大皇子殿下。”

        很顯然，她喜歡顏行知。

        孫世瀟似是沒感受到倩兒眼中的情意罷罷手：“說了在外邊，就不用這些虛禮了。”

        接著，他便對還靠在門邊的李瑾瑜道：“你過來坐。”

        倩兒的笑不著痕跡淡了幾分，轉頭看向李瑾瑜。

        李瑾瑜：“我站在這里就可以。”她并不想過去當電燈泡。

        孫世瀟看著她不說話，硬是要和她僵持著。

        最后，旁觀的倩兒先開了口：“這位便是李姑娘吧。”

        李瑾瑜一愣，自己其實如往常一般換了男裝，卻是被她干脆撂了女子身份，只可能是孫世瀟向她提過自己。

        “嗯。”孫世瀟臭著臉點頭，“如我跟你說的一樣，是個木呆子。”

        李瑾瑜：“……”

        倩兒輕笑幾聲：“我倒覺得李姑娘比你討喜得多。”

        孫世瀟冷哼一聲，便不再說話。

        李瑾瑜第一次見能讓孫世瀟不說話的人，不免有些新奇。

        “我從大皇子這聽說過你的事，覺得你有趣，便讓大皇子把你叫過來了。”倩兒朝李瑾瑜解釋道，“沒有機會事先與李姑娘說清，就貿然將你請來這，實在抱歉。”

        李瑾瑜也笑著回復：“沒事，我很高興有機會見到你。”

        兩人都保持著尷尬而不失禮的微笑，卻是孫世瀟橫插一道：“你能見到倩兒是你的榮幸。”

        “倩兒從來只賣藝而不現身，多少人為她一擲千金只為聽首小曲，即使隔著九層的紅紗也滿足，掠見幾道剪影，他們便可滿足。”孫世瀟慵懶地托腮，多情的桃花眼欣賞著倩兒的容貌，含著一絲得意，“倩兒可是我親手打造出來的萬花樓頭牌。”

        倩兒抿唇垂眸，她喜孫世瀟這般認真地看著自己，卻又不喜他這眼神如同看著一件物品，估摸著價格。

        李瑾瑜亦能感覺這話傷人，而孫世瀟像是有意展現自己的薄情，即使這樣利用了身邊女子的真心。

        李瑾瑜忍不下這口氣，向孫世瀟故意道：“我想要倩兒姐姐賣身契，你賣嗎？”

        兩人聽了這話，均是一愣。

        李瑾瑜認真地看著孫世瀟，又重復了一遍：“賣嗎？”

        “你要她賣身契有什么用嗎？”孫世瀟笑了笑這荒唐的要求，諷刺道，“你想給她一條自由的生路？”

        “是。”李瑾瑜肯定道。

        孫世瀟冷哂一聲，隨即怒斥道：“她被約束在這根本不是因為所謂的一張賣身契，她只能待在這朔日城哪里都去不了，一旦踏出這里一步就會立刻被人弄死。”

        見李瑾瑜呆愣的模樣，孫世瀟卻是更生氣：“你可不可以不要把任何事情都想得這么天真，以為一切都如你想象的那樣實現，卻又完全不顧別人的感受？”

        “你自以為好心，有沒有問過別人想要嗎？”

        李瑾瑜不知道為什么孫世瀟會這么生氣，就像是將所有東西都憋在心底，想要找一個出口將它發泄出去，便找了一個沒有道理的借口。

        “你后悔那天被我救了嗎？”李瑾瑜努力讓自己鎮定，冷靜地看著孫世瀟。

        孫世瀟頓了頓，突如其來的怒氣和一連串的咄咄逼人讓他現在有點喘，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李瑾瑜的話。

        可真正理解了她在問什么時，心臟不可抑制傳來巨大的撕裂疼痛感。

        李瑾瑜的表情很冷漠，剛剛明明還揚著笑意的眼睛此刻看他如一個陌生人。

        孫世瀟扣緊牙關，道：“我后悔了。”

        雖然已經預料到這個答案，當他說出口時，李瑾瑜卻不可抑制自己的沮喪。

        她并不奢求孫世瀟能夠理解自己，但卻不能接受他這么否定自己，也否定了他。

        李瑾瑜失望地搖搖頭，轉身想要離去。

        孫世瀟卻立刻抓住了李瑾瑜的手：“你不能走。”

        李瑾瑜正要掙扎，卻聽門被敲響：“公子，人準備好了。”

        誰？

        李瑾瑜預感不好，疑惑地看著孫世瀟。

        孫世瀟卻沒有解釋，只是道：“抱歉。”

        隨即，李瑾瑜便感覺自己頭被打了一擊，瞬間，失去了所有意識。

        孫世瀟立刻抱緊了李瑾瑜，將她放到床上，低頭看了她許久，才轉身離去。

        倩兒卻是在他要離去時，問：“你真的舍得這么做嗎？”

        孫世瀟腳步一頓，道：“我只能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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