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瑾瑜目送白作書進了趙婉兒房間后，將房門鎖死，抱起探頭好奇的末茜，按往常的順序，去林墨聞的院子。

        還未出院子隔墻的圓拱門，便見不知何時醒來的林墨聞倚在墻邊，落寞伶仃模樣。

        “我是不是該放棄了。”

        林墨聞的雙眼如今被一塊白布遮掩，雖然已經完全看不見，但仍抬頭，面朝向碧藍的天。

        李瑾瑜便以為她這會還在詢問天道，便裝作沒看見她這般狼狽，帶眼睛滴溜溜轉的末茜轉身，打算先去看末重樓。

        不想，林墨聞卻扯住了李瑾瑜的袖子，又問了一遍：“我是不是該放棄了。”

        李瑾瑜恍然意識，她是在問自己。

        “自己要不要放棄，又不是他人能夠左右，林姑娘要做的，是看清自己的內心，不要再被執念所擾。”

        林墨聞松開李瑾瑜袖子，扯了扯嘴角，卻還是不甘心：“我始終不明白，自己又哪里比不上趙婉兒？”

        “很多事是不能比的，失意者越想只能更失意，況且情意一事紛紛擾擾，終究還是輸在他不愛你。”

        忽地，林墨聞眼上的白帶子濕了一片。

        李瑾瑜有幾分急，也沒料到自己三兩句蒼白無力的話就讓這向來冷漠無情的女子哭起來，好不容易長了一點新皮的傷口如此折騰很快就會感染。

        李瑾瑜忙道：“他不愛你，你可以愛惜自己，不必為了一男人而自甘墮落。”

        “你為何要安慰我。”林墨聞清冷的話里聽不出情緒，微微鼻音也被壓下。

        李瑾瑜坦誠回答：“擔心你的眼淚會沖掉辛辛苦苦做好的珍貴膏藥，最近道家著實有些吃緊，弟子們已經好些日子沒吃肉了。”

        林墨聞擅自開了天眼，劫雷劈過之后，雙眼已經完全不能用，李瑾瑜擔心傷勢蔓延，便用了好些膏藥敷她的雙眼，又是一筆不小的開銷，悟智已經抱怨多次。

        林墨聞：“……那為何正扒著玉佩的手上有一股烤肉的味道。”

        末茜驚得立刻放開手，轉眼撞進李瑾瑜質問的眼睛，顫聲道：“今天悟智大哥哥，帶著我們把廚房后院的豬宰了，千萬不要告訴他們是我說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跟著吃而已。”

        李瑾瑜痛心：“那可是道家最后一頭豬，還是要拿出去賣了換糧食，你們這是做什么，想要接下來一年進階辟谷期嗎？”

        林墨聞淡淡道：“無礙。”隨即將腰間的玉佩拆下，遞給李瑾瑜。

        李瑾瑜摸著這成色極好的玉佩，眼睛瞬間亮起，心里估摸著價格，翻面卻看見上頭刻的“白”字，頓住，她意識到什么，便問：“這應該是你要送給……”

        林墨聞直接打斷道：“這塊玉佩最初是一塊從吳氏璧上切下的玉石，為吳國作法術后，當時國師特地賞賜予我，恰逢開了天眼，得知他實則姓白，便刻了上去。”

        “不過，既然是過去所思所念，如你所說的，全都讓它過去，抹去上面的刻字，應該能賣一個不小的價錢，夠道家接下來十年不愁吃不愁穿，也算為道家彌補一些。”最后一句含著愧疚的嘆息。

        李瑾瑜挑眉，沒有推辭，把手上悟智覬覦了許久的玉佩塞到末茜手上，讓她去找悟智。

        林墨聞忽然問：“你是那日阻攔末重樓的小道徒？”

        李瑾瑜一頓：“正是。”

        “你的真實身份是什么？”林墨聞一頓，顧及什么，又道，“說與不說都無妨，我現在法力盡散，已經探不到什么，只是好奇一問，你那日所作所為，想來與末重樓極熟才是。”

        李瑾瑜現在并不想向太多人暴露身份，微笑客氣道：“那還是不說好了。”

        話鋒一轉，李瑾瑜問：“林姑娘，還需要哭嗎。”

        林墨聞：“……不必了。”

        “如不介意的話，我需要為你換藥。”

        林墨聞知李瑾瑜是在轉移話題，亦不多問，道：“多謝。”

        “不客氣。”

        這一趟渾水，除了迫不得已被殃及的那個女子，亦不會有第二個人再有勇氣去面對快要瘋魔的末重樓，還能讓他鎮靜下來。

        不過她不愿說，便只當是不知道。

        林墨聞感受臉上輕柔的手法，道：“顏行知本想借末重樓的罪孽顛覆世界的秩序，好以將李瑾瑜的魂魄禁錮，徹底離不開這個世界。”

        李瑾瑜沒想到她這么快就放下心防，沒有說話，聽她緩緩道來。

        “不過后來由于你的阻攔，計劃都失敗了，現在也不知道他如何打算。”林墨聞頓了一下，心里似有幾分忌憚，“不過，他應是不會善罷甘休。”

        “他同當初的我一樣，心里已成了執念，便是罔顧人倫天道，也要得到渴望許久的人。”

        “不成想，我承了末重樓的罪孽，那一瞬間，我以為自己不得好死，輪回亦是畜生道。”林墨聞輕笑一聲，“最后竟是沒死，倒賠了一雙眼睛。”

        李瑾瑜先是仔細換好藥后，將新的白布輕輕給她綁上，才道：“白作書去和天道做了交易，雖然他不愿意說，其中應是有關于你的命格。”

        不然，應該會和原書中的末重樓先經歷一般生不如死的折磨。

        林墨聞微怔：“他總是這般老好人的模樣，讓人真是討厭極了。”

        李瑾瑜見她又要哭，接道：“雖然是好心，但總是辦壞事，越幫越忙，有時也嫌棄得很。”

        林墨聞噗一笑：“這倒也是，我常想，為何會喜歡上這般癡傻的人。”

        忽然，白作書的嚎啕大哭響徹云霄，驚起了在院子里正閑暇漫步的白鶴，恰恰應了林墨聞的話。

        李瑾瑜挑眉，起身打算去看看。

        “你要與我一同前往嗎？”李瑾瑜轉身問已經坐起來的林墨聞。

        林墨聞微微搖頭：“不了。”

        李瑾瑜也不多勸，推開門要走，又被林墨聞叫住：“等等。”

        “何事？”李瑾瑜以為她還是按捺不住。

        “我知道了他向天道求我的命一事，不要告訴他。他不希望我總認為欠了他。”

        李瑾瑜：“好。”

        她終究還是無法勸說她的心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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