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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眾小說網(wǎng) > 十國帝王 > 章七十六 英雄遲暮未必恨 寒冬不耐早驅(qū)秋 3

章七十六 英雄遲暮未必恨 寒冬不耐早驅(qū)秋 3


  李仁罕怔了怔,他疑惑的看向孟知祥,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然而對方肯定的神態(tài),無疑在表示他并沒有聽錯,在這一瞬間,李仁罕眼中的神色極為復(fù)雜,茫然、倉皇、失望、落寞、懷疑等等,不一而足,這讓他看起來愈發(fā)顯得蒼老了,枯樹皮般的臉上皺紋也更加醒目。

  “賊軍來犯,人多勢眾,軍備優(yōu)良,李從璟陰狠毒辣,詭計多端,成都如今舉步維艱,老弟,這個時候你上不上戰(zhàn)場,對局勢并不能有多少改變!泵现轱@得語重心長。

  李仁罕不相信孟知祥來一趟牢房只為看望自己,對方必是有目的的,所以他還抱有一線希望,遂咬牙道:“大帥,西川戰(zhàn)局危急,多因卑職征戰(zhàn)不利,如今但凡還有能用到卑職的地方,卑職萬死不辭!”

  孟知祥微微笑了笑,似乎是對李仁罕這番表現(xiàn)很滿意,但他時間緊迫,卻是無暇與李仁罕多客套,“要守住成都,西川軍已是力有不逮,唯有依靠全城百姓,保得上下齊心,才能共度時艱。然則,你身在囹圇或許不知,如今成都城內(nèi)已是人心惶惶,軍民頗有離心之相!

  話至此處,孟知祥忽然停下來,只是看著李仁罕。

  李仁罕便問:“這卻是為何?大帥素來極得民心......”

  等李仁罕問出了這話,孟知祥才嘆息道:“成都戰(zhàn)事艱難,將士百姓死傷不少,軍民都在問本帥,是誰讓西川陷入如此險境......老弟啊,你讓我如何去說?”

  李仁罕低頭沉默下來,到了這個份上,他心頭已經(jīng)極為不安,若說沒有猜到孟知祥話里的含義,那是自欺欺人,但他自忖向來對孟知祥忠貞不二,孟知祥又怎忍如此對他?

  他已經(jīng)幫孟知祥背下了玄武戰(zhàn)敗的黑鍋,如今已是身陷囹圇,難道這還不夠?

  “大帥......卑職的確罪莫大焉,不敢求將功贖罪,只希望能戰(zhàn)死沙場......”李仁罕悲涼道。

  孟知祥見李仁罕這般說,未免顯得有些不識趣,遂少了三分耐心,擺擺手打斷李仁罕的話,直視著他道:“你應(yīng)該知道,要平息民憤,只有一個辦法,而如今成都危急,也容不得本帥耽擱!”

  說完這話,見李仁罕絕望的癱坐到地上,孟知祥露出不忍之色,“老弟,非是我逼迫于你,你當(dāng)知我的難處。只要成都能渡過此劫,你的子孫將與孟氏同享富貴!”

  李仁罕閉上雙眼,悲戚的搖搖頭,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唯獨兩行濁淚淌了出來。

  該盡的送別之誼已經(jīng)盡到,孟知祥見李仁罕不愿再言語,也不打算再逗留,遂轉(zhuǎn)身離開此處,吩咐牢頭道:“讓李將軍飽餐一頓,我西川將士,在黃泉路上不做那餓死鬼!”

  將要離開牢房之際,孟知祥聽到里間傳來李仁罕一聲悲愴的大喊,“大帥!”

  孟知祥腳步頓了頓,卻沒有回頭,徑直離開了牢房。

  這一日,李仁罕被推到帥府門前斬首,以贖其令西川戰(zhàn)事不利、成都陷于危局之罪。

  隨后,孟知祥令人傳首全城,以息民憤、以正軍心。

  這日夜,層層疊疊的成都城中,也不知是個哪個尋常巷陌里,傳來一陣婉轉(zhuǎn)哀絕的吟唱聲。

  “想當(dāng)初,某為你沙場征戰(zhàn)把仇除,酒宴席上斬了敵人頭顱,你要做那亂世賊寇叛家國,某不愿為那不忠不義之徒,半截身子入了土,也要跟你同到黃泉路。不曾想,到頭來,一片忠心嫌不足,仍要這顆枯朽老頭顱。到底是,從來人主面前無情義,恩惠只在用時有,卻叫亂離人往何處,說命運凄苦?珊薮松碛掴g,不知賊寇難事,可恨此生難從頭,不能告之世人,休貪得一時富貴,把兇險罔顧,把忠義念錯了譜......”

  ......

  孟知祥在斬了李仁罕之后,成都民情軍心的確稍有平復(fù),借著李仁罕的腦袋,孟知祥也讓成都軍民認(rèn)識到了他的賞罰分明,不消說,也有震懾宵小的效果。

  這件事傳到李從璟耳朵里,李從璟倒不覺得驚詫,只是一笑了之。

  成為戰(zhàn)敗罪犯的李仁罕,身上已沒有多少利用價值,死亡是他唯一的歸宿,在成都大戰(zhàn)的緊要關(guān)頭被置于死地,對于孟知祥而言,不過是物盡其用而已。

  或許在孟知祥看來,人與物并無多大差別,都只是他大業(yè)路上的一磚一瓦而已。

  “處死李仁罕......為負(fù)隅頑抗,孟老賊的手段也可謂是層出不窮了!蓖鯓愀锌。

  “手段再多,也有黔驢技窮的時候!崩顝沫Z沒把這事放在心上,他方才召集了馮道等人過來,這會兒便對他們道:“我等還是來談?wù)撘幌拢瑧?zhàn)后成都撫民和重建的事罷!

  笑如彌勒的馮道滿臉紅光,“正該如此!彼麚]了揮手,示意蘇逢吉遞上來一本冊子,雙手奉送到李從璟面前,“這是下官所擬,戰(zhàn)后撫民與重建事宜的章程,請大帥過目!

  李從璟接過冊子,認(rèn)真讀了起來。半響后,他抬起頭,往帳外望了一眼,笑道:“時候也不早了,諸位今日就在帳內(nèi)用餐罷!狈愿烂纤砂,讓他將自己的意思傳達(dá)給伙房。

  在馮道等人“卻之不恭”的感謝聲中,孟松柏出了大帳,正要往伙房去,迎面卻看見了孟延意在帳外徘徊,模樣很是踟躇。

  “小娘子可是要見大帥?”孟松柏上前去詢問。

  孟延意往大帳瞧了兩眼,紅唇輕咬,躊躇了片刻還是搖搖頭,在孟松柏不解的目光中轉(zhuǎn)身離去。

  孟延意沒有回去自己的帳篷,而是來到軍情處的地頭,要求見一見第五姑娘。

  “何事?”第五姑娘出了帳篷,看見孟延意就簡單直了的問。眼下正是軍情處與西川各州縣緊密聯(lián)絡(luò)、往來、謀劃事變的時候,她也是十分忙碌。

  孟延意這回沒有太猶豫,卻也沉吟了片刻,“奴聽聞營中將士說起,李老將軍被殺,可是確有此事?”

  “你爹的確殺了李仁罕,并且傳首到了城頭,許多人都看見了。”第五姑娘點頭道。

  孟延意本就不好看的臉色更蒼白了些,但她緊接著又問道:“犀浦、雙流四縣被攻克,彭州、益州刺史上書請降,此事也是當(dāng)真?”

  “自然當(dāng)真!钡谖宓馈

  孟延意身子有些站立不穩(wěn),但她仍是咬緊了牙關(guān),注視著第五認(rèn)真的問:“依第五統(tǒng)領(lǐng)看,成都還能堅持多久?”

  “不過就是這幾天的事了,說破天也不會再撐過十日!钡谖宓。

  孟延意眼神灰暗下來,臉色也蒼白如紙,較弱的身子在秋風(fēng)中一動不動,如同荒野上孤零的野草。

  “小娘子還有其它事要問?”第五見孟延意不說話,等了片刻,便提了一句。

  “沒有了!泵涎右饣剡^神來,苦澀搖頭,不忘向第五行了禮,“謝過第五統(tǒng)領(lǐng)!闭f完這話,邁著深淺不一的步子離開。

  趙象爻剛好從帳篷里出來,瞧見了孟延意離去的背影,搖頭嘖嘖嘆息道:“多美的小娘子,可惜,命不久矣了。”

  孟知祥犯得是誅九族的大罪,成都城破之時,孟延意也免不了被牽連。

  第五姑娘瞥了他一眼,沒理會這句話,“簡州地位非比尋常,你得親自走一遭了!

  “放心便是,簡州長史不肯投降,可簡州駐軍已是人心浮動,此去簡州,不出兩日,自然有悍卒站出來舉事。”趙象爻信心十足。簡州刺史本是張知業(yè),前些時候就戰(zhàn)死在玄武城了。

  第五姑娘進(jìn)了帳篷,趙象爻等到隨行人馬來了,便牽馬出營。路過戰(zhàn)地醫(yī)院的時候,有人跟他打招呼,趙象爻循聲望去,見是石重貴,便停步寒暄了兩句。不過他時間緊迫,也無暇多言,三兩句之久也就離開。

  “這是何人?”跟在石重貴身旁的符彥琳問。

  “軍情處三大統(tǒng)領(lǐng)之一,趙象爻。”石重貴的聲音里透著一股神秘的意味,“別看他其貌不揚,卻是個實打?qū)嵉拿腿,此番大軍入蜀征?zhàn),用的便是他繪制出來的地圖。”

  “竟是此人!”符彥琳面露崇敬之色,“恨未相識,真乃大丈夫之憾事!”

  “以后有的是機(jī)會。”石重貴拍了拍符彥琳,和他一同走進(jìn)滿是傷員、紗布、藥味以及醫(yī)官醫(yī)徒的醫(yī)院,輕車熟路找到了史彥超。

  “你攔著某家作甚?某家傷已痊愈,還呆在這里作甚?如此戰(zhàn)爭正緊,某家正該上陣殺敵,怎能在這干耗時日?你再攔著,某家雖不能對你動粗,卻也少不得用勁震退你,傷了你可不好!”

  “你這傷口大得很,師傅說了,三日之內(nèi)不能下地,半月之內(nèi)不能離開醫(yī)院......哎,你不能走,你再如此我便要叫護(hù)衛(wèi)了!”

  石重貴、符彥琳見到史彥超的時候,他正和一名醫(yī)徒拉扯,看到他那氣急敗壞的模樣,兩人不禁失笑,“這臭石頭每回進(jìn)醫(yī)院,都要跟大夫鬧騰一陣,常人都希望多休養(yǎng)幾日,便只有他恨不得日日睡在戰(zhàn)場上!”

  “瞎嚷嚷什么,醫(yī)院清凈之地,你這般拉拉扯扯,難道不知道這里的規(guī)矩?”石重貴、符彥琳還未來得及說話,旁里不知何時走出一個大漢來,大冷的天就只穿了一條褻褲,赤裸的胸膛上纏滿紗布,仍可見小山般隆起的肌肉,正朝史彥超呵斥。

  “你是何人?”史彥超轉(zhuǎn)過頭來,看向這個比他還要強(qiáng)壯些的大漢。

  “某在問你知錯與否,沒讓你來問某的名諱!”來人卻是安重榮,此刻盯著史彥超,一副教訓(xùn)后輩的模樣。

  史彥超本是個木訥實在脾性,但經(jīng)不住被醫(yī)徒纏得已有些不耐煩,此時見對方盛氣凌人,他縱橫沙場磨礪出的狠氣便蹦了出來,當(dāng)下冷笑一聲,“你算哪只鳥,也來管老子的閑事,若是不服大可手底下見真章!”

  “好,好得很!”安重榮大怒,罵了一句類似媽了個巴子的話,抬腳就朝史彥超逼近過來,“老子今天就教教你如何尊重人,如何尊重規(guī)矩!”

  正來探望安重榮的趙弘殷,剛看到安重榮就見他這幅模樣,不免有些納罕,但不等他說什么,就看到旁里有兩個小將,卻是準(zhǔn)備上前去幫安重榮面前的對手,當(dāng)下就有些不樂意了,扭扭手腕就要上前。

  且不說百戰(zhàn)軍何時被人挑釁過,就說他和安重榮,那可是演武院雙雄,這些年闖下了偌大的名頭,此番得勝歸朝,來日禁軍擴(kuò)建,位列禁軍都指揮使都不是沒有可能,如何能被幾個小將小覷了?

  五人在這里意外碰面,正要上演一出演武雙雄會戰(zhàn)演武三杰的戲碼。

  “住手!”恰在這時,一個冰冷的聲音在眾人身旁響起,如同驚濤拍岸一般,“都皮癢了,等著挨軍棍、關(guān)禁閉?”

  五人向來人看去,頓時變了臉色,無論是資歷老的安重榮、趙弘殷,還是資歷淺的史彥超、石重貴、符彥琳,都噤若寒蟬,顯然都很敬畏此人的威嚴(yán)。

  來的不是別人,論年紀(jì)只在安、趙之間,比起史、石、符三人卻也大不了多少,然則此人威名的顯赫,卻足以震懾一切將校,便是幾位禁軍都指揮使,亦或是此戰(zhàn)中的幾位節(jié)度使見了,都要禮敬三分。

  他是現(xiàn)任百戰(zhàn)軍主將,孟平。

  “都給我縮回去!”見五人沒話可說了,如同老鼠見著貓一般,孟平低斥一聲,便讓他們各自夾著尾巴逃開。

  沒多久,營中響起一陣悠揚綿長的號角聲,孟平聽了,便放棄了探望安重榮的打算,連忙向帥帳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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