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時譯說謊了。
  當陳暮年問他喜歡那幅畫嗎，他說還可以……
  實際上他喜歡，喜歡的不得了，只是他的喜歡不能跟陳暮年說。
  他怕自己的小心思被人看到。
  晚上在眾人都睡下之后，他萬分小心翼翼的將那那畫像拿了出來，因著畫像太大了，他不方便隨身攜帶，便將他妹子給裁剪下來，只留下了念念的那一半，他帶在身上。
  至于妹妹的畫像他自然也是保存了起來，放在了收納物品的箱子里。
  深夜時分，他毫無睡眠，湊著帳篷外面的月光，看著手里的畫像，好像她就在自己身邊。
  但韓時譯又為自己有這樣的不知羞恥的想法而覺著羞臊難以言喻。
  念念。
  他低聲喚著。
  ***
  京都侯府陳家。
  夜半時分睡著了的念念忽然醒來了。
  睡在外側的丫鬟春雨忙著上前來。
  “姑娘，怎么半夜時分醒了？可是有哪里不舒服的？”
  因為念念身體不好的緣故，身邊的下人都很謹慎，除了本職工作主要也是因為念念對自己院子里的人好，大家都愿意為姑娘付出。
  念念微微搖頭，“沒有不舒服，做了個夢，忽然間就醒來了。”
  春雨端了水送到念念跟前。
  念念抿了一口，問什么時辰了。
  春雨道，還早呢，您才剛睡了兩個時辰。
  念念夢里的情況她自己也理不順，她也不懂，怎么就夢到韓時譯了。
  韓時譯一身是血的站在她面前，說他心里有她，死之前就想看她一面。
  確切的說，念念是被夢里渾身是血的韓時譯給嚇醒的。
  喝了點水，念念讓春雨去外面，她躺了下來，只是這一晚上都沒怎么睡著。
  關于這個夢境，很快就被念念給忘記了，她倒是擔心了幾日，可京都距離漠北太遙遠，她的擔心根本就是多余的，也幫不上什么忙。
  便是忙著眼跟前的事兒了。
  這般過了一段時間，她收到了哥哥的一封信，說是韓時譯要回京都，他無法回來，便讓韓時譯幫忙捎帶一些東西。
  是給她的，也有給若若的。
  暮年是念念的哥哥。
  韓時譯是若若的哥哥。
  若若喊暮年哥哥，那換而言之，念念也是喊韓時譯哥哥的。
  都是自家哥哥，就不必客氣了。
  信上暮年是這般說的。
  瞧著他繞口令似的書信，念念都沒忍住笑了起來。
  若若倒是歡喜了一陣子，說她哥哥回來了，她操心的是，自己哥哥的婚事，這過了一年又一年的，哥哥從十二三歲的少年，如今都二十了。
  婚事總是要提一提的。
  至于念念姐姐……
  誰人不喜歡。
  難道喜歡，念念姐姐就該嫁給他嗎？
  在若若眼里，就是自己的親哥哥，也是攀不上念念姐姐的。
  她也不覺著，念念姐姐會嫁給自己的哥哥。
  因為身份就根本不匹配。
  韓時譯回來的時候正是寒冬，不過京都的冬日比漠北而言，還算是暖和了很多。
  可韓時譯的臉上，手上，那些被凍傷的地方，到了京都后，開始發癢有些不舒服。
  他的皮膚黑了許多，粗糙了許多，以至于他根本也不敢去見念念。
  但回到京都，他得去侯府跟侯爺說說漠北那邊的情況，而且他還要去見妹妹，總是會有碰到念念的機會。
  他想跟念念見面，卻又不想去見她。
  他這般身份，一個泥腿子出身的人，就算是被侯爺重用，依舊改變不了他現在的身份和地位，偏生他還嘴笨，說不出什么討人歡喜的話來。
  韓時譯特意換了一身新衣裳去侯府拜見侯爺。
  剛到侯府門口便是碰到了從門外進來的侯府千金的馬車，他往一側躲了下，剛好被下車的念念瞧見。
  她輕聲喊了句，“韓家哥哥，怎么到了家門口不進去了？”
  若若也從馬車上下來。
  “哥哥你回來了，我也是聽的下人說你回來了，跟念念姐姐一起趕著時間回來的，擔心你找我不見，在心里難受。”
  韓時譯：“我這次呆的時間比較充足，早點晚點見面都可以。”
  韓時譯的眼神從兩個姑娘身上掠過，不敢多逗留，生怕眼神落在念念身上而無法自拔了。
  若若嘟嘴，看向念念，“姐姐你看，我早就說了，我哥哥對我感情淡漠的很。”
  念念輕笑，“到底是你哥哥，怎么會感情淡漠呢。”
  “韓家哥哥，我們一同進去吧。正好我也想問問你關于我二哥的情況。我二哥在漠北那邊可還好？”
  瞧著韓時譯臉上有些傷疤，還有些凍傷在，不過這些都是小問題，抹點藥膏，很快就能好了。
  但這膚色問題，只怕是要長時間才會改變。
  韓時譯點點頭，先讓她們進去，他在后隨著入了侯府大門。
  一般都是念念主動問，他才老實回答。
  若若看著如此木訥的哥哥，真心為他著急，瞧見她和念念姐姐這般熟悉的女子都那么寡言不好意思說話，真等讓他去見別的女子，他豈不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哥哥，你都那么大了，怎么也不會說話啊，都是念念姐姐問，你也不問一句，也不關心我們一句……。”
  猛地被妹妹說了一頓，韓時譯才小聲的問了句：
  “念念妹妹，一切可都安好？”
  念念輕笑說道：“我一切安好，韓家哥哥是在軍營呆的時間長了，說話關心也不會了。”
  韓時譯眼神直直的看著念念。
  她是懂我的。
  “念念妹妹，我、我嘴笨，若是說了什么不好的話，你別往心里去。”
  念念：“我不會的。”
  “但是你妹妹，你可是要對她溫和些，多說些話，不然她就以為你是不疼愛她的。”
  “我、我這次回來，給你們帶禮物了。”
  韓時譯有點著急，語氣也帶了幾分迫切，想要說，我是疼愛你們的，我都帶了禮物來。
  若若在侯府什么禮物沒見過，對于哥哥這個大直男的禮物，她也沒什么興趣。
  “哥哥不必送什么禮物，我在侯府都不缺的。”
  “我知道，我送的也不珍貴，是在漠北找工匠師傅打造的一套首飾，今日我來，沒帶來，等明日我再帶來。”
  聽著韓時譯的話，念念問他：“韓家哥哥住在何處？不打算住在侯府了？”
  “我想在外面置辦個小院。”
  倒不是他以后成婚所用，而是打算留著給妹妹出嫁，若若到底是他的親妹妹，日后成婚，作為親哥哥的他，不能什么陪嫁的東西都不準備。
  但這話韓時譯沒說太清楚。
  聊了幾句閑話，就到了前院。
  正好今日陳敬琰和云蕎都在，念念和若若也陪著韓時譯去了前院。
  讓韓時譯直接去書房找陳敬琰。
  云蕎與念念、若若在廂房內說話。
  “今日晚上就留韓小郎在家里吃個飯  ，不管怎么說，那都是若若的哥哥。”
  若若是侯府的人但這韓時譯可不是，能讓他在家里吃飯，也是看在若若的面子上。
  “多謝母親。”
  “你與我還客氣什么。”
  若若嗯了一聲。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韓時譯從書房內出來，在門外院子里站了許久。
  念念心思細膩的發現了。
  便是跟若若說了句。
  若若起身朝著外面走去。
  屋內剩下念念和云蕎母女二人。
  云蕎看著念念，“你瞧韓時譯如何？”
  念念看向母親，“娘，您為何這樣問，難道您還想讓我嫁給他不成？”
  “京都城內的兒郎是有不少，但我覺著，韓時譯是最為靠譜，也是好拿捏的那個。”云蕎淡聲說道。
  “為何這般說？”
  “直覺。”
  或許是因為能讀心，她能看到韓時譯的內心所想，他的心里對念念是真的用情至深，只是這種感情，日后會不會變，云蕎也不知道。
  “若是你想成婚，可以考慮他一番。當然，若是你想嫁給別的男子，我和你爹考量后或許也會答應。”
  念念忽地笑了起來。
  “您和我爹，就這般縱容我啊？”
  “當然。你可是我們唯一的女兒，親生的女兒。”
  現在有了若若，但他們心里知道，養女和親生的還是有區別的，若真是沒區別，那對自己親生的女兒，就不公平了。
  他們喜歡若若，其實很大的原因是因為念念喜歡若若，  很喜歡很疼愛，他們顧著念念也會對若若好的。
  所謂的愛屋及烏，便是如此了。
  念念想了想，她也對韓時譯這個人蠻有興趣的。
  隨即跟母親說道：“娘，我可以先跟他接觸看看嗎？”
  像娘親之前說的那個所謂的自由的戀愛，那是什么感覺？她想去嘗試一下。
  “可以的啊。但不可以私下單獨見面。”
  “娘親放心好了，我未必會看的上他。”
  念念呵呵笑著，云蕎也跟著高興的笑著，這個小丫頭，是存心想逗韓時譯玩呢。
  “但別太過分了，那小子對你，感情沒那么簡單。”
  “我知道的。”
  關于女兒的心思，云蕎還真是猜不透，也看不明白。
  不過她也不愿意去猜透女兒的心里所想，念念從來都是個乖巧到令人心疼的孩子。
  ***
  院子里，韓時譯低聲跟妹妹說著話。
  “我跟你說一聲，也是因為我過幾日會忙一段時間，我準備好的禮物回頭送來，你拿著分了去。”
  “哥哥還準備了不少嗎？”
  韓時譯道：“也沒多少，就是給你們小女孩準備的。”
  “四套首飾。”
  念念與若若兩個，還有兩個是顧衡家的柒柒以及麥冬家的穗穗。
  不過顧衡從侯府分了出去，平時幾個孩子私下走動自然是比住在一起的時候少了很多，這禮物送的話，也怕是不會那么及時。
  至于麥冬姑姑家的穗穗妹妹。
  前些時日好像跟著麥冬姑姑他們出去行商了，穗穗妹妹很聰明，現在已經開始跟著爹娘掌管家里的生意了。
  字剛認識幾個，就開始賬本了。
  在別人賬本還看不明白的時候，穗穗妹妹已經管上兩三家鋪子了。

  若若沉默了會兒，與哥哥又說道：“我這些年也攢了些錢，我現在還小，買的東西也不多，用不到。哥哥買房子的話，就拿去用。  買個大些的，等日后娶親也省的再換了。”
  “哥哥別拒絕我，我知道，哥哥這些年吃了不少苦，念念姐姐時常與我說，我跟哥哥才是親生的兄妹，我們是一母同胞，我知道，我若是說了我還是更喜歡念念姐姐這話，哥哥肯定覺著我沒良心。”
  “哥哥，我想讓你成婚，娶個妻子，生幾個孩子。至于我們山莊的仇恨，你的生活里不能只是仇恨。”
  這也是韓時譯為何不敢說自己喜歡念念，不敢靠近她的原因。
  他還有家仇未報。
  如何去喜歡那么美好的姑娘。
  “我的事情你就別管了，你只管好好的生活，日后找個好婆家。”
  “哥哥你說的這叫什么話，難道那些是你的家人不是我的家人嗎？你也是我的家人啊。”
  其實若若想勸哥哥說，你別將一顆心都放在念念姐姐身上了。
  她根本就不可能嫁給你。
  姐姐那么美好的人，自然是嫁時間最好的兒郎。
  她哥哥也很好，只是，不夠好。
  ***
  韓時譯與妹妹說完話，便直接離開了侯府，他因為要去忙侯府交代的任務，便沒時間去瞧房子。
  但他準備的禮物確實送到了侯府內。
  總共四套首飾。
  給若若和柒柒、穗穗的都是紅寶石的。
  給念念的是一套極品暖白玉。
  足足的一套。
  從耳釘，手鐲，項鏈，玉佩，以及兩支發簪，都是一塊玉石制作的。
  年輕小女孩瞧著顏色鮮艷的喜歡，云蕎看著那套白玉石，卻是覺著韓時譯真的是有心了。
  禮物很貴重，但卻拒絕不得。
  韓時譯交代若若必須將禮物送到。
  “姐姐的素雅了些，但真的很配姐姐。我和穗穗、柒柒妹妹，我們幾個就喜歡這顏色好的。”
  “我哥哥這次還真是算有心了。”
  云蕎瞧著，說道：“你哥哥是太有心了，你這套首飾，價格不菲，我若是沒猜錯的話，應該是他請了漠北最有名的工匠師傅給打造的。”
  “娘，真的嗎？”念念也問。
  “娘親什么時候騙過你們。”
  尤其是念念這套白玉，里面一點雜質都沒有，通體透亮，像是那雪山上的雪，晶瑩剔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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