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草原的天空很美。
第一次來嵬河草原的信徒們,仰著頭望著天空。
信徒們很盲從,一個人抬頭,兩個人抬頭,三個人抬頭……一群人抬頭。
然后有一個人開口道:“這邊的星星好像更大顆。”
又有一個人開口道:“這邊比日不落草原好像更冷啊。”
他們很餓了,他們身上也還有一點點干糧。
但是沒有人吃。
他們白日在路上已經吃過一次了。
晚飯不能吃了,晚上睡一覺就過去了,不必要吃,又不是趕路。
睡覺不需要花費力氣的。
睡過去就好了。
他們也能理解大師,大師就一個人,哪里能供他們吃喝。
北原信徒最大的點就在于,他們是奉獻自己類型,自己可以不吃不喝,佛要吃飽喝好穿好。
他們衣不蔽體,尸骨襤褸,但是佛殿要大,佛要金光閃閃。
此刻,他們只是望著星空,望著星辰,祈禱。
只要念經的聲音夠大,就能忽略肚中的饑喊聲。
可是此刻,他們越念越餓,越念越餓。
因為那邊申國軍隊的人開始造飯了。
飯香會飄來。
順著冷冷的風吹來。
讓人感覺饑寒交迫。
草鼠部落門口居然也有人架起大鍋,好多口大鍋,好像只是煮水。
信徒們一顆眼睛看星辰,一顆眼睛忍不住往大鍋那邊瞟。
喝一口熱水也是頂好的,喝水也能頂飽。
……
左耳族人也在仰望天空。
忽然仸捂著右耳的位置道:“明天恐怕會下雪,魔鬼告訴我了。”
眾人聽到仸的話,都有點緊張,接著又有一個人也捂著右耳的位置道:“是的,魔鬼也告訴我了。”
他們右耳割了,所以但凡天氣變化,那個位置就會提前開始疼。
他們把這個當做魔鬼的警告。
接著幾乎是每個人都感受到右耳位置的疼痛。
一個年長的左耳族人,皺著眉,彎著腰,他右耳位置尤其疼。
“明天的雪一定很大。阿仸,我們能活下來嗎?”
阿仸有點不確定,他望著黑暗的天空,星辰閃爍,他還是開口道:“能的。”
一個左耳族女子嗡嗡的開口道:“阿仸,我餓了。”
阿仸一手捂著右耳的位置,一手捂著肚子,無奈道:“我也餓了,睡吧,睡著就不餓了。”
……
蒼鷹部落少年們沒有仰望天空,他們坐下來,不想擠在臭茅草屋里,他們坐在外頭,掏出干糧開始吃起來了。
他們自帶干糧,也沒有想過今天吃完,明天就沒有了。
或許想過,但是沒有想那么多。
對沒有的概念,他們還沒有實際認識。
反正他們餓了,就要吃東西,吃飽才有力氣,才能保全自己。
他們也看到了草鼠部落門口架起的大鍋,在煮水,也不知道是要干啥?
他們不喝熱水,難道草鼠部落就靠熱水充饑?
“那木哥,有些小部落據說晚上都不吃飯的,因為晚上就睡覺,睡過去就好,這會不會是我們最后一個晚上吃飯啊?接下來會不會晚上都沒有飯食,沒有飯食,我睡不著。”
那木身上有傷,還趕路趕了一天,這會子也很疲倦,不過還是重重的嚼下硬硬的干糧,開口鼓勵大家道:“你們忘記我們的使命了嗎?我們是要把新王迎回去的,少吃一頓也沒有關系,打起精神來,我們是北原第一部落的人,明日醒來,我們就要進草鼠部落了,大家一定要把各自最好的一面都表現出來,不要丟我們蒼鷹部落的臉。”
“恩,不能丟臉。”
“對,我們是蒼鷹部落的人。”
一個個少年人又熱血沸騰起來,他們是蒼鷹的少年啊,他們驕傲,勇敢,百折不撓。
“嗝!”干糧太硬了,噎住了。
……
申國軍隊,安營扎寨,煮著豐盛的晚餐。
使臣徐海源還很有儀式感的擺桌子,讓手下從路邊摘了一把草,插在一個小瓶子里,放在桌面上,擺上干凈的白色手娟,開始用餐。
偶爾能抬頭看到外頭的星空。
明日終于能離開北原蠻荒這個鬼地方了。
他最初來北原的第一天,就聽到朗朗讀書聲,還以為北原跟他們申國一樣,都是文化人呢。
卻沒有想到,那讀書聲,就那天聽到了,之后再沒有聽到。
遇到的全是莽夫啊。
一個比一個莽,說話迂回一點都聽不懂。
非得直白的呼到臉上。就像他對蒼鷹古首領說,君子之交淡如水,古首領,大可不必靠這么近,古首領聽不懂,非得直接說,你身上有味道離我遠一點才行。
在北原搞外交太難了,而且經常信息不通暢,說什么百金信鴿傳信來了,一條都沒有收到,那些養信鴿的太監,肯定是貪錢了。
徐海源一肚子抱怨。
然而他是讀書人,他不說。
明日就能離開北原了,再吃一頓艱苦樸素的四菜一湯就好了。
只要他把太子安全送回京城,他這趟功勞就有了。
……
水煮開了。
草鼠部落人拿著桶挨個給大家送水來了。
整齊有序。
第一波送水,洗手,擦臉的。
蒼鷹部落少年拒絕了他們提供的水,沒有讓草鼠部落的人過去,他們有吃的了,不用喝熱水,給其他需要的人吧。
草鼠部落人也沒有強求,正好今天人多,他們不需要也省事,明天再說。
剛剛拒絕了,結果轉頭蒼鷹部落人就見他們拒絕的熱水,并不是給人喝的。
大家都要往嘴里倒,赤牙阿呼他們連忙阻止。
“這是洗漱的,干干凈凈才能沒病,到草鼠就是到家了,洗干凈,洗掉塵埃,洗掉過去,洗掉霉運,好日子在后頭呢。”
信徒和左耳族人都有些驚訝,一個小小的草鼠部落人為何這么講究。
不過他們都是在王庭待過的,對洗手洗臉也很熟悉,并不陌生,畢竟是王庭。
只是沒有想到小小的草鼠部落居然還這么講究。
而且這句話,聽起來就很感動。
平常的洗手而已,好像都神圣起來。
大家都接了熱水洗了。
連匠人奴隸他們都有。
當然蒼鷹部落人拒絕了,草鼠部落人暫時沒有管他們,主要他們看著狀態挺好。這群蒼鷹部落的人跟之前所有投奔草鼠部落的都不一樣,看著干凈整齊,穿的比他們草鼠部落人還好,正好草鼠部落人也騰不出手。
奴隸們沒有想到他們居然也有資格有熱水。
他們想埋頭喝,卻被告知是洗手用的。
他們驚愕的不知道該怎么辦?難道是先洗了再喝嗎?
有一個年紀特別大的木匠奴隸,手抖,抖半天沒有伸進熱水里,沒有想到草鼠部落的少年居然俯身幫忙,給他擦拭手。
嚇的他連連躲避,可是也躲不開強壯的少年。
“老阿公您這手都裂了,要涂點藥膏啊,您要保護好手呢,您的手比我們的重要,我們神女阿七說了,會一門手藝就是有用的人,走遍天下都不怕,真羨慕您啊。”
這個老奴隸一開始惶恐害怕,以為他要變著法子折磨他,或者是說反話故意消遣他。
其他奴隸也擔心。
卻沒有想到這個少年居然真的只是給他洗手,動作很輕,有點燙的水落到手上很疼,那些老結痂的臟東西被融化開,非常疼,他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那少年動作更輕柔了,還是繼續道:“忍一忍,老爺子,洗干凈就好,不然這樣容易得病。”
白發鐵匠也也跟著眾人伸手去洗手,他的手繭子非常厚,手掌很大,就是皮包骨。
奴隸們在外人面前都很沉默,只有草鼠部落的少年清脆的說話聲。
給大家基本清潔完,然后才是第二波,送來了稀糊糊湯。
這湯用骨頭熬的,面的確非常少,一點點,還有點苦。
頭一天,草鼠都是給安排稀湯湯,因為擔心有人餓極了,吃太飽,反而會一命嗚呼,這種事都是常見的。
墊個肚子緩緩比較好。
信眾們沒有想到洗漱完還有吃的。
寒冬,夜涼,一碗滾熱的糊糊湯,溫暖了一顆顆的心。
雖然有點微苦,但是還是很貼心,喝完,腳都感覺暖起來了。
就聽著草鼠部落的少年們解釋道:“這里面加了治病的草藥,所以有點苦,你們多擔待,喝了不容易受寒,如果已經受寒的人,喝了這個湯,也會慢慢好起來的。”
匠人奴隸那邊他們居然也得到了微苦的稀湯湯。
眾人都如獲至寶,一臉欣喜。
只有白發鐵匠看著面前破碗的一碗黑乎乎的東西,他難以下口。
獸醫阿春喝一口,眼睛都亮了。
連忙開口道:“這里面有草藥,上好的藥,你們趕緊喝,一滴不能漏,尤其是鐵匠,你看,我說你大難不死必有后福,這就來了,這肯定是一個好部落,居然舍得給我們喝藥湯。”
白發鐵匠看著眾人歡喜的神色,他也端起來喝了,很稀的湯,但是能感覺到有肉味,苦還是苦的,但是肚子熱了。
這次來的是另外一個少年,等剛剛那個手抖的老奴隸喝完湯,他居然給半跪著俯身給他手抹藥,抹了厚厚一層油。
“老阿公這樣就好了,你晚上別亂動,睡一覺,明早手就好很多的。”
就這樣挨個洗漱完,喝完湯,草鼠部落人讓他們早些休息,就離去了。
蒼鷹部落人睡不著了,他們不適應臭烘烘的茅草屋,也有點羨慕那些喝了熱湯的人,可是剛剛他們義正辭嚴拒絕了。
少女阿菜對伙伴道:“那湯肯定不好喝,黑乎乎的,哧溜~”
另外一邊,信眾們,喝了湯,就困了。
心底平和,他們好像找到了光,找到了路,也許,也能找到家。
左耳族人喝完湯,右耳的位置都不疼了。
有個少年問道:“阿仸,那明天還下雪嗎?不疼了。”
阿仸也有點猶豫:“不知道啊,不疼應該不下了吧,不過就算下了,也沒有關系啊,我們明天就能進草鼠部落了呢。”
奴隸們擠在一塊,白發鐵匠被擠在中間,大家好奇的看著老奴隸的手,厚厚的一層油。
獸醫阿春刮了一點點放到嘴里嘗了一下,然后吧咂嘴感嘆道:“這好像是牛油可能還加了草藥,真香啊,你晚上可別餓了吃手。”
老頭比劃了一下自己的肚子道:“我從來沒有今天這么飽過,自從我手壞了,我就再沒吃飽過,我不餓了,等我手好了,我就還能干活,干很多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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