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前半夜漫天星辰。

后半夜云層很厚。

熙國皇宮，燈火星星點點，稀稀疏疏。

皇宮的大多數主人都陷入沉睡。

而盧貴妃還睜著眼。

她早早就躺下了，卻并沒有睡著。

甚至不為了被人發現她沒有睡，她也只是睜著眼，連翻身都沒有敢。

她靜靜的躺著，等著。

時間無限漫長，像是面團，被人一直拉扯，越來越長，越拉越長，只等斷裂那一刻。

終于，“啪嗒”一聲響。

她聽到了寂靜的宮殿里發出了聲響。

不那么響，但是有心人一定會聽到。

就在她宮殿附近，著火了。

她聽到越來越多的聲響，越來越多的聲音，聽到人喊番公公。

聽到這一聲，盧貴妃終于松了一口氣。

她沒有少送錢給這老陰人，卻沒有撈到多少好處。

今日之后，一切將不同。

她很興奮，熬不住了，終究閉上眼休息。

……

另一側，熙國皇廟。

眾人忙忙碌碌準備一早皇上大臣的祭祀。

此次是每年一度的國祭，十分隆重。

只有皇上皇子重臣能參加。

皇后都只能跟隨，并不能進入正殿。

眾人忙碌的鋪地，備酒，檢查各個角落的細節。

尤其是祭臺上，那一尊躺著的巨大的睡佛。

有百尺長，三層樓一般高，一個腳掌就比門還高。

眾人要重新給睡佛刷金粉，手指甲腳指甲，指縫，都要重新刷上。

一切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每一場干凈整潔，大型禮儀活動，背后都有人幾百遍的檢查。

如果是皇宮內的事情，主要是番廠公監督。

皇宮外，涉及皇上的事情也主要是番廠公負責，但是朝臣也要參與。

尤其是禮儀方面，文臣特別講究。

這樣盛大的祭祀活動，選進來干活的人都有講究。

在全部都做完，快天亮之時，所有人其實已經精疲力盡了。

有人提議休息一會。

眾人不敢坐在大殿，怕污了地，都聚集到小偏殿，也不敢烤火，生怕引起火災。

只能一起說話，然后吃點東西，墊墊肚子。

而此刻，大殿睡佛身后，睡佛的佛頭那一塊，居然被人打開了，像是有人掀開了睡佛的頭蓋骨，接著一人一人又一人，穿著甲胄從打開的門那里走進去，每人都帶著兵器，每人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

他們將改變歷史。

黑夜掩蓋了他們。

最終睡佛的頭蓋骨重新被蓋上。

這尊睡佛還靜靜的躺著。

他的眼神，還是似睡非睡，俾睨天下。

他的內里，藏滿了甲士。

等天亮。

……

……

天亮。

陰天。

風很大。

熙皇被吹的搖搖擺擺。

露出了腳底的厚厚的軟底布鞋，立刻被底下史官記錄下來，祭祀之日皇上居然穿著不得體。

沒有穿按照規定的鞋子。

熙皇也無所謂了，╮(╯_╰)╭，反正債多了不愁。

而太子唐煜穿的隆重的服飾，沒有機會換布鞋，還是踩著厚重的鞋子，鞋底有些硬，站久了就累。

皇后也穿著隆重的鳳袍。

她的鞋子更慘，底下還有跟，穿久了鉆心的疼。

她羨慕的看著皇上腳底下的老布鞋，哎，早知道她也穿了。

番廠公忙忙碌碌的跟在后頭。

昨夜后宮不知道咋回事，有個宮殿莫名其妙起火了。

他已經一整夜沒睡了。

要檢查起火點，事故緣由。

后宮無小事，這次燒的是個偏殿，若是下次燒的是皇后、皇上、皇子的宮殿呢。

總之查了一夜，那守夜的小宮女自盡了，顯然另有內情。

只是今日又是祭祀之日，番廠公又著急趕過來。

緊趕慢趕趕到。

低頭看到皇上的老布鞋，番廠公忍不住捂住了眼睛，就少交代了一句。

皇上喲�。�

那些文臣沒事都要挑出毛病來，這會子，明天朝堂上，看吧，關于皇上穿錯鞋這件事，肯定至少有十八本奏章。

最近文臣越發猖狂，白宰相的水晶茶室，被稱為小朝廷，每次朝會之后，朝臣都還要去白宰相那再報道一次。

以前這小朝廷還是隱匿著，最近卻光明正大了。

而且他們居然對皇上運送去北原的糧船出手，虧得草鼠部落人強的變態。

否則這虧吃定了。

這些人是越發的過分了，滿口子忠君愛國，卻完全沒有把皇上放在眼里。

番廠公一夜操勞，這會子又陪著皇上站在皇家寺院的大佛跟前。

朝臣一個一個的穿的整整齊齊。

當然這樣重要的祭祀，是只有部分朝臣能參與。

普通官員只能在外頭吹冷風。

就是皇后，也只是陪同而來，祭祀現場只能皇上和皇子太子在。

阿九跟著父皇身邊，兩位兄長跟在身后。

他其實想站后頭的，因為站在前頭連打個呵欠都很難啊，都會被人盯著。

只能趁著行禮的時候，用大袖子遮住臉，偷偷打一個呵欠。

“��！~~~”

還不能左右轉頭看看。

不過阿九還是忍不住回頭。

因為感覺今天身后似乎有幾道目光灼灼的盯著自己，跟平時不一樣。

像是眼珠子粘在自己后背一般，涼涼的。

熙國皇廟的大佛，是一尊胖胖的躺著的睡佛。

一個腳趾就有半人高。

金光燦燦。

百尺長。

佛眼非常特別，雖然是睡佛，卻是半瞌著的眼，像是睡著，也像是在看你，有一種漫不經心的隨意。

阿九盯著大佛眼睛看了好一會，莫名感覺大佛在鄙視自己。

大佛眼珠子是寶石做的，烏溜溜的。

他忽然想自己要做一個雕塑，像是小七姐那樣的。

這眼神像極了小七姐早上醒來，沒有完全醒的時候，那看人的樣子，瞇著眼，漫不經心。

阿九想到這里，覺得祭祀也沒有那么無聊，認真的觀察著這大佛。

大佛躺著的，身上還背著一個大袋子，上頭印著錢，很有熙國特色，錢袋子。

而番廠公總覺得今日有些不對勁，氣氛似乎過于隆重。

以往雖然祭祀的時候也很隆重，可是今日格外隆重。

他瞇著眼，一串濁淚擠出來，太累了，眼淚都控制不住。

應該不至于有什么事，畢竟是祭祀，還在佛前，熙國人雖然沒有別國那么虔誠，但是家家戶戶也供奉財神的。

番廠公都累的忍不住打呵欠了。

底下白宰相一些重臣一臉嚴肅，跟著皇上一起跪拜。

高香點上，白煙裊裊。

皇上要讀長長的經文。

熙皇最煩這一個項目。

沒得辦法，以前是學渣，也莫名其妙混上了皇上的職位，該讀還是要讀。

經文一般會有生僻字，還好老番貼心的都幫自己先標注出來。

不容易讀錯。

好不容易讀完，口干舌燥。

最后熙皇大聲喊道：

“求：國泰民安，風調雨順，熙熙來財，百姓安康。”

眾臣一起跟著喊道：

“求：國泰民安，風調雨順，熙熙來財，百姓安康。”

在神面前，連熙皇都要跪拜。

皇上和臣子一起跪拜。

跪拜完，佛前有三杯酒水。

一杯敬天地，一杯敬佛，一杯敬皇上自己。

熙皇倒掉了前兩杯酒水，最后一杯自己喝了。

渴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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