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國。

皇帝死了。

民間并無太大反應。

天氣干燥。

集市上，保安堂店門口伙計潑出去一盆水，揚起了一陣陣灰塵。

必須要潑點水，不然一會車馬路過，灰塵太大。

最近店里的伙計，工作量都增大了，每天擦拭好幾遍柜臺，還是有一層灰。

集市冷清了不少，人人都說生意不好做了。

保安堂是藥店，生意艱難，生病的人更多了，該吃藥還是要吃藥。

而且保安堂的藥向來賣的價格公道，每旬都有兩次義診，不少人慕名而來。

他們也明顯感覺到日子不好過。

以前，大家有點輕微的不舒服，就會過來抓藥。

現在那種輕癥的病人很少，除了富貴人家，大多數百姓，都是病的極重，自己挨不過去了，才來抓藥的。

所以藥店的生意，多多少少還是被影響了。

好在他們表面是一家藥店，主營不靠這個，否則也經營的很難。

藥店的伙計之一苜很強壯，很老實，不僅自己門口打掃了，連隔壁幾家店的門口也打掃了。

隔壁幾家店老板發現這個藥店伙計有點憨，喊幫忙干活就傻乎乎的幫忙，所以都愛指使他。

苜看著憨憨的，卻并不傻，幫別人干活的時候，也順便打探了別人的消息。

畢竟誰能防備一個憨厚的老實人呢。

他進了藥堂，這時候慌張的沖進來一個女子，進來就往藥柜柜臺里鉆。

苜想阻止，這時候聽到遠處的動靜，嘆息了一聲，也就裝沒有看到。

果然，過了一會就有人追上來了，四處查看。

店門都敲的砰砰響。

苜老實的道：“沒看見，估計往前頭跑了。”

還給送了一把藥糖，藥糖很受歡迎，有點微苦，涼涼的，但是還是糖，又會甜。

算得上很好的禮物了，孩子們若是能拿到一顆，高興許久，一會舔一下，一會舔一下。

等到追兵全走了，苜還在打掃藥堂。

慢吞吞打掃到了柜臺后面，開口道：“人應該走了，姑娘。”

那女子卻枯坐在地上，瑟瑟發抖，滿臉淚痕。

像是沒有聽到苜說話一般。

苜只好把人帶到后堂。

給女子倒了一杯茶水，女子大口大口的喝完，還在顫抖。

女子容貌嬌麗，很好看，但是并無風塵姿態，看打扮都不僅僅是小家碧玉，至少是大家閨秀，因為她穿的衣服布料極好。

“姑娘，家住何處，你若是不方便，晚些，我可以送你回去。”苜開口道。

女子聽到回去，抖的更厲害，一直搖頭：“我不回去，我不能回去，會死的。”

女子一邊搖頭一邊驚恐的哭泣。

苜只能耐心的詢問，一邊介紹自己一邊詢問對方，苜很老實又很有經驗的樣子。

女子斷斷續續的道：她姐姐前些日子被大人物看中硬搶去做小妾了，還沒一個月，又來討要她，她思念姐姐，她還是去了，結果一去就看到姐姐尸首，姐姐不僅僅死了，還未著寸縷，身體光溜溜的躺在地上，身上滿是傷痕，沒有一塊好肉，胸被咬掉一半，臉被咬的露出牙骨。

她嚇壞了。

她不敢說搶她姐姐的人是宰相的孫子，喜歡食五十散，食多了，就發瘋，居然把人關在獒犬籠子里，她姐姐生生被咬死了，不知道還經歷了多少可怕的事情。

她是跑出來的。

她不敢回家。

她求苜救命。

她一路跑沒人敢收留，宰相家的家丁穿的衣服不一般。

苜哀嘆一聲，答應收留。

當天傍晚時候，苜就把女子送到一個港口的屋子

女子很害怕，以為自己又遇到壞人。

結果進了那屋子，卻見到了很多各種各樣跟她一樣的女子孩童。

女子名佳和，她很聰慧，她仔細打聽，其他人都是被各種被救出來，交換出來，像她這樣自己跑出來的極少。

“姐姐，那我們是要去哪？”阿和問旁邊一個看著老實巴交的女子。

“可以去北原，也可以留在這里，幫他們干活，但是我準備去北原，我弟在北原，他拜托人找我，接我過去的，我弟識字了，會寫信了，你看，這是我弟的寫的。”女子激動的翻出皺巴巴的一封信。

阿和識字，看到上面寫著：“阿姊，弟有屋，弟有田，能養你，望團聚，阿狗留。”

阿和念出聲。

這個女子就笑著落淚，笑的很夸張，露出參差不齊的牙齒。

“我弟識字了，還有田有屋，我要去找他，不用他養，我也能干活。”

阿和羨慕的點頭。

她經過思量，她也沒有地方可去，她得罪的可是宰相的孫子，決定也去北原。

第二日，一行人就被偷偷運上船了。

熙國如今混亂的很，買賣人口也是常事，港口負責人劉大拿了好處，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過去了。

最近已經送走很多人了，越來越多人了，劉大有時候覺得不對，可是有時候又覺得都走吧，留在這里也是等死。

熙國大亂了。

貴族吸散，肆無忌憚，草菅人命，阿和的慘劇，四處都在發生，她并不特殊。

普通人也吸散，不想勞作，偷摸拐跑，無惡不作，只要有散。

船要啟動了，這時候岸邊跑來一群家丁，拿著一個女子畫像打聽，問劉大：“看見這個女的沒？”

劉大認真的看了看，然后搖頭道：“這么好看的小娘子，我們這里苦哈哈怎么有，去勾欄找啊。”

劉大說的太不好聽，被那家丁打了一巴掌，劉大跪下道歉。

少女佳和在船上，透過小小的窗子，看著岸邊這一幕，她全身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

這時候旁邊那齙牙的女子，抓住她的胳膊道：“不要怕，船開了。”

佳和身體晃動了起來，撞到了后頭，又站直了。

船開了。

漸漸遠離港口。

那繁華的城市，像是一幅漸漸縮小的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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