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月覺得這是該死的虐緣。

        她在寢室床上望著天花板，跟兩個大男人干瞪眼。

        白羽沾床就睡，張志語也早就非常自覺的把自己整個人縮在了被子里。

        在陰影的襯托下，被子里的一團正不住的發抖。

        秦月看了他一眼，有些頭疼：“你能聽到我說話嗎？”

        張志語聽到這話整個人頓了一瞬間，然后抖的更加嚴重了。

        當時在沒進寢室之前，在寢室大廳的時候張志和就曾經交代過張志語一些事情。

        兩個人的神色看上去都很凝重，秦月從兩個人身邊路過的時候恰好還聽到嗎，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讓她聽到的那句話——

        張志和說：“無條件相信和配合秦月。”

        所以秦月壓根不擔心張志語的不配合，對于秦月的提問，張志語再怎么害怕也還是小心翼翼的回答。

        能感覺到張志語在被窩里咽了咽口水，然后小心翼翼探出一個腦袋，看著秦月：“……能。”

        外面的天色暗的很快，幾個人在寢室里呆著也不過一個鐘頭不到，眼看著天已經暗了好幾個度。

        秦月道：“寢室里的時間流逝的跟外面的不一樣，天馬上就要黑了。”

        她看了一眼外面交疊混亂的影子，神情難得有些認真。

        “天黑之后，無論誰跟你說話也好，問你問題也罷，哪怕有人碰你，打你，想要把你搖起床你都不要睜眼，我只需要你裝睡。”

        秦月語氣不急不緩，但說了張志語一身雞皮疙瘩：“哪怕那個想要叫醒你的人是我。”

        張志語的整個身體肉眼可見的凝固了一瞬間，帶著哭腔：“天爺，要不店長你直接把我打昏吧，我怕我，憋不住……”

        “……”

        “倒也不是不行。”秦月坐起身，干脆地看著張志語低聲道，“手刀，秒睡，我過去？”

        張志語反而猶豫了：“啊，現在就開始？！我，我先——”

        秦月：“”

        然而話音剛落，再也沒有讓人緩緩的余地，屋外，準確的說是寢室陽臺屋外，突然傳來一聲尖叫。

        “啊！！”

        聲音尖銳凄厲，秦月聽力一向很好，即使這聲音在遠處也能聽出是一個年紀不大的女生發出來的。

        就在這個時候，天色也已經完全暗了下來，一片黑暗中，借著幽幽月色，兩個人對視一眼。

        秦月神色一凜，快速道：“閉眼。”

        面帶驚恐地張志語聽到這話立刻回趟，身子撞到床板發出砰地一聲。

        重聲消失后，一切都回歸了平靜，包括屋外那聲凄厲的尖叫聲也沒有了蹤影。

        秦月不再說話，她一直閉著眼睛，但不太睡著，一直防備著用余光去警惕白羽，盯著他會做出什么舉動。

        寢室里很快傳出兩道鼾聲，只是其中一道氣息相當不平穩，隱隱還有些顫抖。

        大概是半分鐘之間，秦月整個身體忽然僵住，眼皮也渾渾噩噩的就要閉上，看上去整個人極其困倦。

        秦月心里一沉，她整個身體動不了了，就連神志也像是被打了麻醉，眼前越來越模糊。

        在她半夢半醒中掙扎的這個時候，不大的安靜空間中忽然傳來一聲異響。

        “咚！”

        就像是什么東西從高處掉落的巨大聲音，這一下，讓秦月從這場僵持中著掙扎出來。

        空間內一片死一樣的寂靜，秦月面無表情的緩緩轉身，整個身體面向白羽的床鋪。

        她聽到一陣人在不太牢固的床板上翻身動作時，鐵床“吱呀吱呀”的晃動聲音。

        秦月屏息睜開眼睛，一下清醒過來，她輕輕挪動著頭的位置，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音。

        秦月就看到本來還正在打鼾的白羽忽然醒了，整個人絲毫沒有從熟睡到清醒的過度，白羽安靜的慢慢從床鋪上坐起來。

        深夜中秦月只能借著月光看到白羽的身影。

        他坐起來，臉卻朝著墻面，只給秦月留下一個背影。

        若是仔細看的話，就會發現他的坐姿也想當僵硬，一只手也下意識的做著姿勢，捋著左肩莫須有的長發。

        接著，秦月就聽到對面的“白羽”捏著嗓子，用一副小女生的姿態，身子微微朝向張志語，輕聲喊：“張志語，你睡了嗎？”

        聽到這里，秦月緊張到僵硬的身子稍稍放松了下來，輕輕的喘出一口氣。

        秦月已經大概摸清楚了這個世界的規律。

        而眼前被附身的白羽當然接下來的流程也會和秦秋秋一樣。

        只要張志語裝睡，一直沒有人應答眼前的“白羽”，“白羽”就會和上次的秦秋秋一樣，接收不到殺人動機和理由，只能悻悻溜走。

        “白羽”還在說話，輕聲重復呼喚著兩個人的名字，他一開口就是尖細的女生嗓音。

        張志語一聲不吭的躲在被窩里發著抖，秦月一臉被吵到的不耐煩。

        秦月心道，這筆仙業務不太熟練，一個大男人忽然一副女人腔，有人搭理他才是邪門。

        忽然間起了霧，月亮也快要被遮住，秦月慢慢挪動著身子想要翻身面朝墻睡去。

        就在秦月以為這一夜就要這么熬過去時，她翻身不自覺的一瞥，借著逐漸暗去的月光，她看到眼前一幕，半邊身子都僵硬住了。

        本還在床鋪上一動不動的“白羽”瞬間出現在張志語的床鋪前，一只手死死抓住了一半身體被拽出被窩的張志語的脖子，張志語的臉色變得逐漸青紫，憋的翻著白眼，而“白羽”另一只手則攥著張志語的手。

        “白羽”的脖子像是被什么鋒利的工具其脖整齊被割開，鮮血噴涌中，只剩最后皮肉連接的脖子撐不住沉重的頭顱，向后耷拉著。

        出現在秦月面前的是一張沒有面皮，血肉模糊的臉。

        秦月心里一陣惡寒，就看“白羽”攥著張志語的手忽然開始動了起來，驅使著張志語的手和他一起在空中畫著圈。

        “白羽”空洞失去舌頭的嘴巴卻依舊清晰的念念有詞，從他的語氣中能聽出興奮與詭異的笑聲。

        “筆仙筆仙，你是我的前世，我是你的今生”

        就看張志語本來驚恐失措的臉像是一瞬間僵住，臉色變得茫然，嘴巴慢慢的動了起來：“筆仙筆仙——”

        “閉嘴，別念！”

        秦月臉色一變，她從床鋪飛速下床，眼看著張志語的表情越來越麻木，秦月咬牙忍著惡寒一腳把陰森森盯著她笑的“白羽”踢開，一記手刀狠狠劈在張志語的后頸。

        張志語整個人抽搐一瞬間，兩眼一翻，直接暈了過去。

        接下來秦月才算松了一口氣，想到身后被附身的“白羽”，又如臨大敵的轉過身去。

        結果就看到“白羽”早已經尸首分離，整個身體在地上已經一動不動，他的一顆腦袋緊閉著雙眼，正在緩慢的往床底下滾進去。

        秦月：“”就這？

        一來一去，變故來的快去的也快，饒是秦月也摸不清楚這副本的鬼怪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張志語被她一記手刀敲暈后再也沒有動靜，整個房間黑的詭異，秦月在原地沉思半天，才不明意味的看了窗外一眼。

        陽臺外面伸手不見五指，什么都看不見，秦月才垂下眼眸，然后憑著直覺爬上了床，閉上眼睛。

        黑暗中，誰都看不到，窗臺上的玻璃上蒙著一層水霧，一顆顆淚珠下滑，露出一道痕跡，就像是有人在哭。

        第二天一早，在宿管大媽的催促不耐煩罵聲，和張志語的尖叫聲中，秦月終于睜開眼睛，直挺挺坐起來。

        對面下床的張志語頂著一頭雞窩頭，癱軟在地，哭喊著盯著眼前白羽尸首分離的尸體，那頭顱被音浪震懾，慢慢緩緩朝他滾去。

        張志語和床鋪下滾著的頭顱對視個正著，叫的更厲害了。

        “臥槽啊，媽媽救命！！！”

        秦月看了張志語一眼，有些頭疼：“死人你叫個屁！”

        張志語立刻捂住嘴巴，表情有些欲哭無淚，還打了個哭嗝。

        遵守昨天的約定，兩個人直奔三樓去，半路上張志語終究沒忍住，小心翼翼問秦月：“店長姐姐，那，那白羽咋辦啊？今天晚上他該臭了。”

        秦月：“”并不想理你。

        兩人上了樓就看到張志和，對方雙手插兜靠在墻邊。

        張志和眼鏡下的眼神冷冰冰，見到二人直奔主題，從懷里掏出一團紙。

        “道具。”

        秦月隨著張志和的動作看過去，這是一團被用過的紙。

        即使是被人為揉成一團，紙團表面還是有許多相當明顯，密密麻麻鉛筆印留下的痕跡。

        不像字，剛像是一條條有弧度的線。

        張志和把紙團慢慢張開，上面的東西也逐漸清晰，上面用鮮紅的筆跡寫著密密麻麻的是與否，紅字上則是被鉛筆畫出的一個個圈。

        ——竟然是筆仙游戲的問盤。

        “我在搜索這間和我寢室對應的屋內時，我看到了一個女生，是這個學校的學生。”

        秦月眼神看過去：“什么動作，穿著什么衣服？”

        張志和想到了什么，臉色十分微妙，他推了推眼鏡：“衣不蔽體，頭發凌亂，她正在哭。”

        張志和說的想當隱晦，秦月表情了然。

        秦月道：“我當時只看到了一個女生的頭顱，濕著頭發，頭發上有水草，她也在哭。”

        兩個人對視了一眼，但看到彼此的表情，心里明白大家想不出這其中有任何的關聯。

        “不過，我大概摸清了規律。”秦月道，“副本里的靈異神怪不會莫名其妙殺人，它們都需要動機。”

        這個副本殺人的主角是筆仙，殺人動機也已經明確，雖然秦月還不確定如何出去，但她已經知道怎么樣才能活下去。

        “不要許愿。”

        “這個副本里的鬼怪是筆仙，張小碟已經告訴了我們。殺人動機，是許愿，也可以說是召喚筆仙。本質相同，都是讓人幫助自己完成愿望，許愿的人要付出相應的代價。”

        張志和眼底閃過一絲光芒，他道：“所以，張小碟今天一定不會出現在教室，她向筆仙許愿，讓筆仙幫她殺了王符，死亡就是她送出去的報酬。”

        秦月看了他一眼：“不然你以為昨天屋外是誰在尖叫？”

        張志和聞言回頭去看秦月，難得從他臉上看出有些茫然，道：“尖叫？我在我們寢室什么都沒有聽到。”

        張志語一下瞪大了眼睛，捂著他的小心臟，倒是很快反應過來重點：“媽呀，這不就說明筆仙在殺那個，那個張小碟的時候，只故意讓我們寢室聽見啊”

        “什么情況下筆仙會愿意暴露自己給玩家分析破綻？”秦月自問自答，她的表情沒有什么很大的起伏，低頭沉思，“我想，大概只有筆仙眼中的將死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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