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來的炸`彈？”

        “據說是歹徒自己制作的，做得很粗糙，所以才失控炸了。”

        “那……人還好嗎？還能救回來嗎？不會當場就沒了吧？”

        從七嘴八舌的議論聲中，封靜了解到大致情況。

        原來是商業城的步行街發生了爆炸事件。

        晚上八、九點，這個時間段，在商業城區，尤其是步行街附近，正是人流最密集的時間。

        一個40多歲的男人提著一個裝著自制土炸`彈的包登上了410路公交車，行至常安路時，突然劫持了整輛車，并報警要挾讓開除他的化工廠老板給個說法。

        原本只是虛張聲勢，沒想到在制服歹徒的過程中，包里的土炸`彈真的發生了爆炸。這造成了車上眾多乘客受傷，就連現場的警員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傷害。

        爆炸事件。

        乍一聽到這四字，封靜還沒松懈的神經再次緊繃。

        她心底一沉，快步走向急診大廳。

        今夜，注定是不平靜的一個夜晚。

        急救中心已然陷入了兵荒馬亂的狀態。

        “讓讓！請讓一讓！”

        救護車車門一打開，醫護人員迅速將傷者抬下，一路飛奔送往急救室。

        執勤人員在旁協助，并在場維持秩序。

        醫護人員根據情況將傷者分流，以最快的速度安置每一個傷者。

        所有人都在與時間賽跑。

        封靜迅速投入到搶救行列。

        清創止血、上藥、包扎。

        封靜給一個傷者清創縫合完，讓護士接手包扎的工作，又飛速接下下一個。

        隨著人數減少，治療室的壓力減輕。

        一旁協助的護士也放松了心情，跟封靜閑聊起來。

        聊到江城的房價，她隨口問了句：“封醫生，你之前是在京市的三甲醫院工作吧？”

        “是啊。”

        封靜應了聲，處理完傷口，抬頭對患者說：“好了。”

        傷者跟她道謝，起身離開。

        “那你為什么會選擇回到我們這十八線小城市的醫院？”護士整理著器械，好奇，“江城和那邊的差距還是蠻大的，你還習慣嗎？”

        封靜笑笑：“還成，我其實也是……”

        “醫生！醫生！可以幫忙看看我們隊長嗎？”門外傳來喊聲。

        談話中斷，封靜抬頭望過去，對上一雙過分深邃的眼睛。

        秦崢就站在治療室門口，一身深藍制服，眉眼冷峻，氣質干練。走廊燈光明亮，拋落的光絲映照在瞳仁里，鋪出清冷的光點。

        他是被江一程拉過來的。

        兩人的目光無聲交接，但不過一瞬就移開了。秦崢笑了下，偏頭看向他，說：“不用了，只是小傷，我回去自己處理就行。”

        他轉身要走。

        “誒，這怎么行？”江一程趕緊按住他的肩膀，“秦隊，剛剛離爆炸核心這么近，還是處理一下比較好。”

        他不由分說：“醫生，他剛剛出任務的時候受了傷，麻煩幫忙處理一下。”

        封靜收回思緒，語氣也淡：“過來吧。”

        她戴著口罩，看不出臉上的表情。

        秦崢在原地站著，一動不動。

        封靜面無表情看著他，用公事公辦的語氣說：“如果不需要治療，請別堵在門口，以免妨礙到后面的傷者。”

        氣氛一時僵持。

        江一程看看封靜，又看看秦崢，趕緊小聲提醒：“秦隊，醫生讓你過去。”

        數秒的對視后，秦崢極淡地牽了下嘴角，改變主意走過去，坐下，懶洋洋地說：“那麻煩醫生了。”

        他的聲音散漫，帶著幾分漫不經心，卻輕易擾亂人的心弦。

        封靜壓下心底漸起的波瀾，臉上沒什么表情：“把外套脫了。”

        秦崢輕扯嘴角，慢吞吞地脫下外套，露出短袖。

        封靜只掃了他一眼，便收回目光，低頭去看他身上的傷。

        秦崢的手和胳膊上都有擦傷，還有幾處割裂傷。

        她不動聲色，換上一雙新的乳膠手套，消毒過后，從盤子里拿起鑷子，開始清理傷口里的異物。

        觸碰到傷口，秦崢輕輕皺眉，但一聲不吭。

        封靜低頭工作，異常專注。

        公交車爆炸事件——

        光是看秦崢手上的傷，也能想象出當時的現場到底發生了什么。

        封靜沒來由地想起那一天——她回國的第一天，在飛機上，拆除炸`彈那驚險的一刻——

        他現在的身份，是排爆員。

        她不由自主地停下。

        秦崢有所察覺，朝她看過來。

        “怎么一直盯著我看？我臉上有東西嗎？”他的目光漫不經心地掃過胸前的工作證，略略挑眉，“——封醫生？”

        封靜垂眸，情緒轉歸平靜，將沾過酒精的棉球按到他的傷口上，用教訓的口吻說：“傷口不能隨便處理，即使很小。如果處理不當，很容易發生感染。”

        手上的動作沒停下，一頓，又說：“尤其是外行人，就不要強逞能了。”

        秦崢聽出她的意有所指，輕輕勾唇：“受教了。”

        封靜沒理會他，利索地給他處理好手臂上的傷：“好了。接下來的7天內，要注意避免傷口沾到水，還有，每天記得定時換藥。”

        將工具丟回到盤里，她又說：“下一個。”

        治療室外一片冷清，無人應答，也沒人進來。

        不知不覺間，外面的急診大廳已經恢復寧靜。

        所有的傷者都被處置妥當。

        秦崢緩慢地站起身，目光漫不經意地，再次掃過封靜胸前的工作證——

        江城人民醫院

        中醫科封靜

        “謝了，封醫生。”

        封靜脫下手套：“不用。”

        江一程也湊上前，感激地說：“謝謝你啊，醫生——”

        “走了。”秦崢打斷，用沒受傷的手摟過他的肩膀，頭也不回也帶著他離開。

        “哎哎哎，秦隊？等等——”

        秦崢剛走到門口，外面有護士跑了進來：“封醫生，有個病人拒絕打麻醉藥，但又怕痛，張主任讓你過去看看！”

        “稍等，我馬上過去。”

        封靜立刻起身。

        秦崢下意識回頭，但封靜沒看他一眼，直接越過他，跟著護士往急救室的方向去。

        ……

        臨時被叫了出去，等回到診療室，護士已經在進行收尾的工作。

        封靜揉了揉酸痛的肩膀，返回值班室。一進門，就看見值晚班的規培生正在給其他同事分發飲料。

        “哎，封醫生，你來得正好，”規培生回頭招呼她，“你的那份我放桌上了。”

        封靜走過去，拿起桌上的飲料。是一杯黑糖珍珠奶茶，大概是剛送過來，摸上去還熱乎著。

        她笑了笑：“謝謝，你們誰點的奶茶？”

        同事說：“不是我們點的，是剛剛那兩個警察小哥送過來的，給值班的醫生和護士都送了，說是謝禮。”

        封靜一愣。

        同事又轉頭看了眼，疑惑：“哎，他們人呢？”

        另外一位同事說：“剛剛走的。”

        “封醫生，你跟那位警察小哥認識？”同事回頭看向封靜，又跟她八卦，“他還特意交代要給你熱的黑糖奶茶。”

        封靜敏銳地捕捉到同事說的是“他”。

        “是哪位？”

        同事說：“就是手受傷了那個。”說著又跟其他同事聊了起來，“還別說，長得還真帥。”

        “對啊對啊。

        封靜握著奶茶的手僵了僵。幾秒后，她回神，放下奶茶，轉身追了出去。

        夜已經很深了，這座鋼鐵叢林的城市已經沉睡。外面的街道鮮有車輛經過，四周寂寂，一絲風也無。街燈破開黑暗，映著樹影，在青石板地面投下星星點點的斑駁。

        封靜追出醫院大門時，外面已經不見秦崢的身影。

        “秦崢！”

        她沖著遠處喊了聲，但聲音很快消散在夜色的寂寥中。

        無人應答。

        他大概已經離開了。

        算了。

        封靜緩緩地調整一下呼吸，自嘲一笑，轉身返回醫院。

        天不知何時起了風。

        城市萬籟俱寂，斑駁的樹影隨風搖曳。

        秦崢踩著夜色前行，走出一段距離，才停下腳步。

        他回頭，望著醫院的方向，眼神深沉又克制。

        街燈的流光映照到他身上，清晰地繪出他輪廓分明的側臉。

        但很快，他收回思緒，從口袋里翻出一張工作證。

        chinamedicalteam

        fengjing

        中國醫療隊封靜

        上面的貼著大一寸的藍底證件照。

        照片里，封靜穿著白大褂，長發披肩，嘴角微彎著，明眸動人，面容比現在要稚嫩幾分。

        “秦隊，奶茶我已經送過去了。”

        江一程從附近的小賣部買完水回來，走到秦崢身邊，順手遞過來一瓶水，“給，喝口水？”

        秦崢沒接。

        江一程也不在意，將一瓶水夾在腋下，接著擰另一瓶的瓶蓋。

        他喝了口水，往封靜離開的方向看了眼，有些好奇：“對了，秦隊，剛剛我看見封醫生追出來了，她好像在找你。”

        想到一種可能性，他又看向秦崢。

        “你們認識？”

        秦崢沒回答。

        江一程把瓶蓋擰回去，余光瞥見他手上的工作證，不由疑惑：“咦？這工作證，是上次掉在飛機上的吧？你沒還給封醫生嗎？”

        “忘了，下次吧。”

        秦崢輕描淡寫地帶過話題，將證件揣回到口袋里，轉而摸出一支棒棒糖。

        他剝開糖紙，放進口里。

        藍莓的味道充斥味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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