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德蒙多像小美人魚那樣支起上身,  然后用手掌托著下巴溫和地勸說萊昂納多放棄關于牙印的想法。他喜歡在情人身上留下些印子，看著那些朦朧的痕跡讓他心跳加速，但這不代表他希望那些東西被保留下來。

        “里奧寶貝，我覺得你的想法不錯,  我真的那么覺得。”他說,  “但牙印變成了紋身后毫無美感,  我更偏向于有代表性的圖案，你覺得呢？”

        他勾住了萊昂納多的手指。萊昂納多有些掙扎,  他想堅持自己的要求，但又不想讓眼前人失望。埃德蒙多察覺到了他的想法,  于是換了種方式繼續勸說道：“如果你愿意,  我們可以做同樣的圖案。我剛剛還和喬納森說了關于把天堂和地獄都踩在腳下的想法。”

        萊昂納多眨眨眼,  驚訝道：“你的意思是情侶款？就像那些互紋名字的家伙們一樣？”

        “哦,  如果你更喜歡這個說法，那就是。”埃德蒙多笑瞇瞇地回答,  他最愛玩這種文字上的小把戲，不否認,  也不確定,  現在情愛里的男孩們通常自我催眠為肯定的說法,  “你同意了嗎？”

        萊昂納多點頭。

        埃德蒙多拉過他的手，很虔誠地親吻他的指節。“good  boy。”

        約翰尼-德普抱起胳膊檔在胸前，以埃德蒙多的性格這事他做的出來,  德普自知不是那類能很輕松插話的人,  所以當他認為情況馬上要失控的時候,  他悄悄湊到喬納森旁邊讓老朋友放慢手上的工作,  緊接著趕緊走進里屋借電話請求場外援助。

        “你最好過來一趟,  喬納森這兒,  里奧要和都都紋情侶款。”在電話里他非常明了的介紹了目前的情況，“他們已經開始商量圖案和樣式了，如果你10分鐘內趕不過來，你就不再是唯一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然后果斷拿上外套直奔喬納森的紋身店。

        “我覺得我們可以把這兩個元素分開，比如你紋天使，我紋惡魔，他們被同一個對手打敗——不，不行，這樣的話宗教元素過于強烈，沒人會認為是情侶款。”

        萊昂納多扯了把椅子過來坐在埃德蒙多面前，腦子里不斷浮現出新奇的點子，他習慣性的想到什么就說什么，有時候說得過快，埃德蒙多還沒聽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他就已經用各種理由把自己的方案否定掉了。

        這種情況出現了太多次，以至于后來埃德蒙多趴在椅子上幾乎要睡著，然而后腰上的感覺不斷，每次都讓他掙扎在馬上要入睡的前一秒鐘。

        “嘿，里奧，別再說了，聽我的，我們就弄弄一個簡單的名字縮寫怎么樣。”埃德蒙多壓抑住暴躁的情緒說，他拽了拽對方的衣袖，“天使和魔鬼我以后再弄，現在讓我安安靜靜地補完顏色。”

        萊昂納多有一瞬間的失落，但很快又打起精神來，他聳了聳肩說道：“名字也很好，我想設計我們的名字很久了。不要縮寫，縮寫相似的人名太多，就要我們兩個的名字全拼，并且要糅合在一起，那與天使惡魔的設計幾乎同樣困難，但這樣我們就——”

        “不，不行，你們不能紋對方的名字，沒有比那更傻的選擇了。”

        就在這時，瑞凡-菲尼克斯帶著他堅定的反對大步流星走了進來，他和喬納森打了招呼，然后無比自然的站在了紋身椅身邊，他說：“而且——天使和惡魔？你是認真的嗎，都都。”

        埃德蒙多眨了眨眼睛，“那是很不錯的宗教題材，你不這樣認為嗎？”他說著露出一個微笑，然后很隨意的擺擺手，“嗨，rio，好久沒見，你最近忙什么？”

        停頓了一下后埃德蒙多繼續很正常的寒暄，同時一點沒提關于情侶款紋身的事，“我還以為你把我忘了呢。”他拖長了尾音故意營造出一種近似于撒嬌的感覺，“你把我忘了嗎，親愛的？”

        瑞凡的理直氣壯被頂了回去，熟悉的憋氣感回到了他身上，埃德蒙多最擅長這個。“我們現在說的是關于你紋身的事，別岔開話題，”他有些無力地說，“順便——我在準備新片試鏡，是個搖滾歌手，我想找找感覺所以斷了和所有人的聯系，我也想你。”

        “如果你沒有突然出現打斷我們的談話，他早就把你忘掉了。”萊昂納多翻了個白眼，然后故意不去看瑞凡而是低頭盯著自己的腳尖說：“有些人真的很雙標，當自己被紋在身上時一言不發，但當別人也要被紋在身上了，卻快開始找各種理由，不可理喻。”

        瑞凡倒也沒生氣，他正想找個借口把話題拉回紋身上。“我從始至終都不贊同你紋身，它們雖然看上去很酷，但并不是必需品，你不需要它們來支持你生活。”他說，“想想約翰尼，他曾經義無反顧的把薇諾娜紋在了身上，但結果呢？還不是變成了‘永遠的酒鬼’。”

        “嘿！你怎么能拿我來做反面例子。”在旁邊遠離紛爭的德普終于忍不住計入了混戰，他皺起眉頭，不由得加快語速反駁道：“我們紋身遠不止覺得它很酷那么簡單，每個圖案都有著它獨特的含義，就像‘永遠的薇諾娜’，即使我們現在不在一起也無法改變我當時為她紋身時的真誠，這就是貫穿在整個紋身活動中的中心——人類最樸素的情感。”

        萊昂納多連連點頭。“聽聽這個，菲尼克斯，我愛都都，所以我愿意為他把名字紋在身上，他也愛我，他也同樣愿意為我這么做，你干嘛要攔著。”

        瑞凡整了整頭發，然后不緊不慢地說：“首先，我不否認紋身里蘊含著感情這件事，我反對的是沖動紋身。你們都認識都都，而且你們也都知道他很容易沖動之下就做出些什么事，如果他現在把某人的名字紋在身上，幾年后又想紋另一個人的，那要怎么辦？不是每個人的名字都能改成‘酒鬼’。”

        萊昂納多沖瑞凡做了個鬼臉，他用最幼稚的方式回懟道：“那可不是沖動，都都做的任何事都是經過深思熟慮的。而且他為什么要把我的名字改掉？我告訴你，我的名字會在他身上待一輩子，直到他后腰上那只鳳凰顏色都掉光，我的名字也會依然□□。”

        德普說：“我想這件事任何人都只能給他提供建議，因為真正要紋的是埃德蒙多，他得自己做決定。瑞凡，你對他太苛刻了，他不是什么事都非得依著你來辦，你不是他媽媽，更不是他男朋友。”

        這種說法惹惱了瑞凡，他自認為態度非常平和，沒有半句命令的口吻。“你憑什么這么說，”他說，“是你打電話告訴我這件事并且要我阻止都都紋身的，為什么你現在反過來指責我，約翰尼，這說不通。”

        萊昂納多插嘴道：“因為嫉妒，嫉妒我成了即將被刻在他皮膚上的人，你們兩個都是。”

        瑞凡更深的皺起了眉，而德普則讓人意想不到的輕輕點頭。這樣坦誠的行為就連埃德蒙多都感到了驚訝，他停下了腳上的動作，簡單思考幾秒后，他改變了原先悄悄溜出去的計劃。

        “我打電話給瑞凡確實是因為不想都都身上紋另一個男人的名字，我希望你能來幫忙勸說他。”德普說，“但我沒想到的是你竟然全盤否定了整件事，還把我的經歷搬出來，這是我不滿意的點。”

        “我沒有嫉妒，也沒有全盤否定紋身，我從一開始就表明我的態度——沖動是魔鬼，這是以前人總結的諺語，不是我自創的。”瑞凡加快了語速說，“我不想挑起戰爭，別揪著我不放。”

        萊昂納多不耐煩地說：“是誰最先揪著不放的？”

        “我沒有揪著不放，我那只是在給都都提建議，合理的建議。”瑞凡說，不知怎么的，他總覺得這屋子里安靜了許多，“他沒有對我說什么，倒是你先不樂意了。”

        “我同意里奧，在你沖進來攪局前一切都很好。”德普說，“或許我應該讓基努來，他更講道理些。”

        瑞凡搖搖頭說：“這跟基努沒關系，他來了也是一樣的看法。”

        “可是如果沒有你，我和都都已經確定下來紋身樣式了，”萊昂納多不滿地抿了抿嘴，“你說對不對，都都——等等，都都人呢？”

        經過萊昂納多提醒那兩人才停下來，三人一同看向空空如也的紋身椅，埃德蒙多早已不見了蹤影，只留下喬納森在那里收拾殘局。感受到他們熾熱的目光后，喬納森慢悠悠地抬頭，“走了有差不多3分鐘，現在追應該還來得及。”他沖門外的方向努了努嘴說。

        時間凝固了半秒鐘，隨后三人超門外跑去，競爭內容從‘埃德蒙多該不該紋身’徹底變成了‘誰能最先找到埃德蒙多’。

        等確認他們走后，喬納森吹了聲口哨，“我想短時間內他們不會出現了。”他對著空蕩蕩的房間說道。

        “是-嗎。”埃德蒙多拖長了腔調說著從里屋走出來，他帶著屬于勝利者的得意靠在了墻上，他打了個哈欠，然后朝喬納森揚揚下巴。“謝謝，你幫了大忙。”

        這就是他改變后的計劃，埃德蒙多更愿意稱其為貓鼠游戲（cat  mouse  game）的改良版本。喬納森擺擺手，告訴他這不值一提。

        然而就在這時，門口突然傳來了某人的聲音。

        “我猜到你沒走，都都，所以——我贏了。”瑞凡出現在埃德蒙多和喬納森面前，他溫和地笑了笑，然后對埃德蒙多行了半個紳士禮，他說道：“現在你不能和萊昂納多紋情侶紋身了。”

        “奧——不，被你發現我的小伎倆了。”埃德蒙多用夸張的語氣說，他假裝扶額暈倒，然后輕飄飄地走到瑞凡身邊把他拉到椅子邊坐下，他邊親昵地給對方揉捏肩膀邊輕聲說：“抱歉，通常情況下我都會支持你，但這次你確實有點過分。”

        瑞凡沉默了一會兒。“你是說我管得太多？”

        “不，我是在說你雙標。”埃德蒙多回答，“里奧他說道挺有道理，我把你紋在身上的時候你怎么沒說話，是不是，嗯？”

        瑞凡笑了：“所以你承認那是我？”

        “——當然不，那圖案的重點是重生，只有一種生物能夠浴火重生，而那恰好是你的姓氏鳳凰。”埃德蒙多放開了瑞凡的肩膀，他來到對方面前認真解釋道。

        但顯然瑞凡不打算把這當做真的，他輕笑道：“別，我知道你在乎我。”

        “老天爺啊！”埃德蒙多有些抓狂，他真身向屋子里走了兩步，隨后又轉身回來。他揉了揉鼻子指著瑞凡的鼻尖咬牙切齒地說道：“你真難搞，傻鳥，我說真的！對付你還不如去對付長翅膀的鳥人和長著牛頭的骷髏人，至少他們肯聽我說話。”

        就在他說完這段話的剎那間，瑞凡-菲尼克斯的表情變了，就像是被特定單詞刺激到變身的生化戰士，有什么藏在下面的情緒爆發了。

        “你剛剛說了什么？”瑞凡冷冰冰地問。

        埃德蒙多見情況不對蹙了蹙眉。

        “怎么了？”他反問，“我說什么有問題的東西了嗎？”

        “你還問我怎么了？”就在埃德蒙多的注視下，瑞凡面無表情的對他說：“我看見你揉鼻子的動作了，你一直在隱瞞我，如果我不——聽著，你現在哪兒也去不了成，乖乖配合，我們來說點正經的。”

        這和他剛剛的態度天差地別，埃德蒙多稍稍后退一步以表達自己被冒犯到的抗拒和疑惑。揉鼻子的動作怎么了，瑞凡的意思是他現在不能表現出犯困的樣子嗎？這話聽起來也太過于無厘頭了。

        于是埃德蒙多試圖從瑞凡的臉上找出答案。但那張臉上現在除了堅定和嚴肅外沒有任何具有參考價值的情緒。很棘手，埃德蒙多想，他已經很久沒有聽到瑞凡這樣強硬的命令語氣了。

        “我做了什么，”埃德蒙多有些不耐煩了，他加快語速問，“我到底對你做了什么讓你像審問犯人那樣審問我，瑞凡，不要當謎語人，你知道我最煩你那樣。”

        瑞凡沒有表現出絲毫動搖。“不是對我做了什么，是你對你自己做了什么。”他說，“告訴我，埃德蒙多，你背著我偷偷吸||毒多久了。”

        有那么幾秒鐘整個屋子仿佛進入了冰川時代，隨后不遠處的喬納森打翻了他的托盤，聲音尤為刺耳，沒人說話，氣氛死一般沉。

        而埃德蒙多徹底蒙圈了。

        瑞凡剛剛說了什么？他在懷疑誰？誰吸||毒？

        他不敢相信地再次看進瑞凡的眼睛，那里面帶著痛苦和失望，就好像——埃德蒙多的大腦停止了運轉，很快，一堆問號爬上了他的腦袋。

        埃德蒙多：“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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