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番外
哪怕這莫名其妙出現的幻境里, 義陽仙君提前一步,也依舊不能阻攔自己與狐貍崽兒的遇見。
就像是這之后,當秘境之中的魔影鏟除, 當另一個自己就要離開, 卻被怯生生的小家伙兒依舊抓著衣角。
另一個廣陵仙君微微挑眉,臉上露出笑容,目光卻格外冰冷。
“怎么?”
狐貍崽兒瘦瘦的尾巴怯怯地搖了搖,垂頭,默默地攥緊了他的袍子。
“你家人在哪?”雖然廣陵仙君為人冷漠,可至少也不會把一個毫無自保之力的小東西丟在森林里讓她自生自滅。
他笑容冷淡下來,看著這垂著小腦袋,像是個小啞巴一樣的小東西,突然問道,“餓了么?”這么瘦的狐貍真是難得一見。
明明怕得不得了,卻依舊抓住他的衣角。
“餓。”小家伙兒原來會說話,怯生生地說道。
一顆靈果丟給她。
狐貍崽兒捧住,眼睛亮了亮。
她松開了手,廣陵仙君便轉身,舉步前行。
那只雙手抱著靈果很高興的小家伙兒, 哪怕不知道他是準備送她回家, 卻像是怕離開他,哪怕短短的小腿兒, 卻還是跌跌撞撞地跟在他的身后, 艱難地追了上來。
這樣單純好騙的狐貍崽兒,讓廣陵仙君側目。
回頭看了一眼忙忙碌碌倒騰小短腿的小家伙兒, 他彎腰, 不耐煩地把她抱起來。
這樣走得快。
可被抱起來的小家伙兒, 卻抱著靈果,愣住了。
她愣愣地看著他,又急忙不安地扯著自己臟兮兮的小裙子,看見這抱著自己的男人眼中冷漠卻并無對自己的嫌棄,她把靈果放在裙子上一個小兜兜里,試探地伸出手。
很慢很慢,就像是被拒絕的話,她就會立刻收回手。
卻在廣陵仙君難得露出幾分興味,看她想要做什么的目光里,小小的狐貍崽兒慢慢地摟住他的脖子,輕輕地蹭了蹭他的臉。
“除了娘親,第一個抱了芝芝的人。”她小小聲地說道。
丹火真人是很持重的長者,對她很好很好,她記得與他的承諾,愿意追隨他煉丹,報答他對自己的維護與教導的恩情。
可是,可是如同家人一般,抱起她,允許她靠近的,卻只有眼前這個人了。
狐貍崽兒珍惜地蹭了蹭他的臉頰。
廣陵仙君卻只是輕笑了一聲。
軟乎乎,有點蠢的小東西,可是這份親近卻感覺不壞。
……比萬象宗弟子們那些蠢兮兮的畏懼討喜得多。
“你家人是誰?”
不過說起來,能來到試煉秘境,應該是有點身份的孩子。
看小東西可憐兮兮的樣子,好像失蹤得很久,怎么沒聽秘境的地方有傳來什么找孩子的動靜。
廣陵仙君顛了顛懷里輕飄飄的小崽兒,卻見她似乎也豎著毛耳朵在聽,許久沒有傳來尋找女兒的聲音,廣陵仙君覺得不耐煩了。
他似乎對魔影已經被擊退后的那些修士的安危不再感興趣,隨手一劍劈開山石,冷淡地說道,“沒空幫別人找孩子。想要孩子,自己來找我。”
他抱著狐貍崽兒就離開。
這小家伙兒眼睛亮晶晶,乖巧地抱著他的脖子,竟然沒吭聲。
好拐。
順路就被拐走。
都沒嚷嚷。
高空的廣陵仙君看著這只偷偷抿嘴笑,把自己塞進俊美男人懷里的狐貍崽兒,再看看秘境之中,那兵荒馬亂,還傳來義陽仙君“絮語怎么樣了?!”的聲音,挑眉。
雖然他樂見其成,可義陽可真是下賤,甚至下賤到時隔月余,才想起來到了萬象宗來接孩子。
這時候的狐貍崽兒,才變得有些像是他認識的胖崽兒了。
她胖嘟嘟一團,穿著漂亮的小褂子,依舊怯生生的,卻豎起大尾巴,乖巧地跟在廣陵仙君的身后亦步亦趨,圍著他團團轉。
直到看見義陽仙君,小家伙兒炸開尾巴,連滾帶爬地滾到廣陵仙君的身后,緊緊抓住他的衣角。
“廣陵,多謝你救了我的女兒芝芝。”義陽仙君滿臉憔悴痛苦。
他師弟渭河道君在弟子試煉期間隕落在三仙島。
這件事,也與廣陵仙君有些關系。
在試煉秘境斬除魔影,遇見芝芝之前,廣陵仙君剛從海上游歷回來,順手救了三仙島上被魔修暗算的一大堆修士。
可他到的時候,渭河卻已經受盡魔修折磨,被抽魂煉魄。
想想渭河隕落時會遭遇怎樣的痛苦,這段日子義陽仙君痛徹心扉。
他痛徹心扉,天上的廣陵仙君卻很滿意。
賤畜渭河死得好。
在幻境中這樣欺負過狐貍崽兒,那自然下場也該凄慘十倍。
倒是義陽仙君,又悲痛師弟隕落,又要照顧傷心的師妹母女,又要糾結弟子江亥作風異樣,忙了一個月,才想起身邊少了誰。
他看向芝芝,帶著幾分不悅地說道,“芝芝,你既然沒事,怎么不給爹爹回信,不回家?你不知道會讓長輩擔心么?”
他才說了這一句,迎面,就是廣陵仙君的一劍。
這一劍破開他的護體靈光,險些斬斷義陽仙君的手臂。
鮮血淋漓里,廣陵仙君似笑非笑地說道,“沒有把孩子送回你家門口,真是罪大惡極,你是這意思么?”
“我不是。”
挨了一劍的義陽仙君驚怒交加,卻急忙解釋說道,“我是說這個孩子不懂事……”
“芝芝很懂事。”早前因受掌教真人忌憚,并未領隊前往弟子試煉的林青崖卻已經溫和地說道,“仙君丟了孩子,如今還倒打一耙,推給無辜孩子?未免太過卑劣。”
他的氣色很好,揉了揉小家伙兒的小腦袋,顯然關系很好。
狐貍崽兒看著被砍得鮮血淋漓的義陽仙君,回頭看著手持長劍的廣陵仙君,用力攥住他的衣角。
不過短短時間,他們依舊如真實的世界那樣,親密了起來。
哪怕這個幻境里,她試探著想要張嘴,卻怯生生地喊不出“爹爹。”
因為知道不是,所以沒法理直氣壯。
可是顯然,她也不想要對面的爹了。
“這里,這里是芝芝的家。不要你!”似乎是因為有了“靠山!”,這小家伙兒頓時神氣活現。
怯生生,乖巧,老實,夾著尾巴做崽兒等等全都不見。
她抱著廣陵仙君的小腿,對不敢置信看著自己的義陽仙君大聲說道,“你不是芝芝的爹爹了!想不起自己孩子存在的男人,娘親過世都轉眼只念叨湘水師妹的男人,不配給芝芝當爹爹!”
小家伙兒瞪圓了眼睛,翻臉比翻書還快,就仿佛前一陣子,那一聲聲“爹爹,芝芝愛你”,就像是幻覺。
“芝芝,你怎么!”
“芝芝不喜歡你,一點都不愛你。不要你!娘親都沒提過你!不喜歡你。能說真心話,真好!”
小家伙兒喜歡誰呢?
她抱著廣陵仙君的衣角,依戀地蹭了蹭。
顯然,沒有利用價值了的男人,她都懶得敷衍一句。
義陽仙君大怒,罵了一句“小畜生!”。
回答他的,就是廣陵仙君的一劍。
“你才是個賤畜。”竟敢在他面前罵狐貍崽兒。
這一劍捅在義陽仙君的丹田,紫府中仙嬰慘叫一聲奄奄一息,這男人捂著傷口逃走。
義陽仙君的傷勢格外嚴重,路上就仙嬰崩潰。
廣陵仙君看著抱起狐貍崽兒的男人,勾了勾嘴角。
幻境里的自己,比他更心狠手辣。
一劍就徹底廢了義陽仙君。
不過因他對義陽痛下殺手,也更為人詬病。
太一宗自然也不能答應,可也實在顧不上了。
太一宗數個長老在魔域隕落,那渭河道君又是為了給龍絮語求佛門舍利,隕落在了海外,再之后,就是一連串的事故。
江亥為了救助試煉秘境中被血絲荼毒的正道弟子展露出奇怪的本領,進而魔族少君的身份暴露,太一宗掌教竭力護他留在宗門,卻被義陽仙君的師弟們趁著他外出,把江亥逐出宗門。
這少年再一次出現,就已經是魔修簇擁的魔族少君,可正魔之戰中反戈一擊,擊殺萬魔宗宗主,約束血霧,保全了眾多正道修士,被探頭探腦的狐貍崽兒拐回了萬象宗。
于太一宗認識的師兄妹,又在萬象宗匯合了。
林青鏡短短時間飛快進階,卻在此戰中被揭穿殺害了與他共進退的一個妖族少年,奪走了那少年的妖族精血,又在眾目睽睽之下被魔修奪舍。
龍絮語得到了七色煉血草,被太一宗傾力培養,卻因血脈精純,比真實的那個世界里的龍絮語更早背叛正道,投靠魔修。
然后更早地被赤血魔君奪走了精血。
廣陵仙君冷靜地看著這一幕幕亂象,對帶著震驚與恐懼橫尸于魔域無人收斂的湘水母女沒什么興趣。
更對被湘水母女暗算,修為被廢已經壽元所剩無幾,整日恐懼在壽元將近中的廢物義陽仙君沒興趣。
他只看著另一個自己與另一個變得好的狐貍崽兒。
她抱著白玉丹爐,帶著赤金火焰,高高興興地聽丹火真人給自己講那些煉丹的事,然后,煉制出仙丹,送給所有對她有善意的人。
太一宗掌教就仿佛如夢初醒,親自上門來接她,卻被她一口拒絕。
她在廣陵仙君身邊的生活,才開始如真實的世界那樣走向正軌,慢慢地變成了廣陵仙君所熟悉的世界的樣子。
遲了些,卻依舊快樂。
看到這里,廣陵仙君才露出真切的笑容。
他感受到四周微微震動,看著諸宗匯聚魔域,大戰將至,自己卻要脫離的幻境里,那只四只胖尾巴簇擁著的小家伙兒終于鼓起勇氣,對另一個提劍橫掃魔域的自己喊了一聲。
“爹爹!”
那個自己,看似漫不經心,卻嘴角微微勾起,淡淡地應了一聲。
“嗯。”
“所以,就是想讓我看到這個?”看到那眼睛明亮快樂的狐貍崽兒得到回應,快樂地撲進另一個自己的懷里,胖尾巴層層疊疊撲上去,廣陵仙君突然對慢慢模糊的世界笑著說道,“就是讓我知道,無論何時遇見,我的芝芝,都是天命中,我的女兒?”
無論是早是晚,他們都會遇見。
然后,她生來就是他的女兒,無論發生什么都無法改變。
這是……天命。
天地鐘愛。
天地也希望讓他看到,只有他才會讓這個孩子感受到真正的屬于家的溫暖。
幻境里,也不過是想告訴他這一點。
“爹爹!”耳邊傳來一聲關心的聲音,廣陵仙君張開眼睛,就見面前,長大了卻依舊依賴自己的小姑娘,看到他睜開眼睛露出大大的笑容。
“嗯。”他如幻境里那般回應了一聲。
“剛才叫爹爹,爹爹不應。”
“睡了一覺而已。”
看到他無事,小姑娘臉上的緊張才松緩,用力點頭,身后的胖尾巴吧嗒吧嗒,用力敲著兩旁的樹枝。
就像是年幼時,每一次那樣。
“爹爹!”她又叫了一聲,眼睛亮晶晶,把小腦袋伸過來。
他微笑,伸手,輕輕地揉了揉女兒的小腦袋,也如曾經的每一天一樣。
他的女兒。
天道其實不必給他看那些不同卻又殊途同歸的命運。
是天命也好,是他與這孩子之間無法斬斷的羈絆也罷,這一切,所有的愛與溫暖,其實都只來源于他,和她兩人之間相互的認定與感情。
父女之緣。
最美好的親情。
還有這世上最好的芝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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