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到下午，也不算晚，他們身為白潛，過了黃昏，再出手，就是犯了規矩。

清明嚴肅道：“還得干一票。”

小狗大驚：“你瘋了？剛干了這么大一票！哪還有心思再出手？”

清明看著人來人往，也無心解釋，抹了一把額頭上細密的汗珠，清明說道：“分頭動手吧，我們底子薄，記住，注意安全，能多出手就多出手，晚上見。”

說完，清明徑直穿過了馬路。

小狗有些摸不著頭腦，不過，他有一點是極好的，那就是，清明的話，他一定會聽。

清明腦子比他活絡，他一早就知道。

兩年前，清明病好沒多久。

小丫頭被帶回來三個月了。

按規矩，是該檢驗成色的時候了。

和小丫頭一批的孩子，又六個。

三男三女，小丫頭按老拐子的說法，是最大的一個，但是，看撒上去，確實最瘦弱的那個。

不會說話的她似乎在理解別人說了什么上，也有些障礙。

三個月，連刀片都夾不穩的她，就是老拐子嘴里，那種沒天賦的人了。

果然，小丫頭在第二關就割傷了手。

清明幫她捂住，老拐子沒看她，領著另外五個孩子去下一關了。

小丫頭怯怯的看看清明，清明摸摸她的頭，看著老拐子的眼神，吞吐著明滅的光。

過了兩個小時。

測試結束了，只有四個人可以留下，其中三個，只是勉強夠得上后知后覺的，只能暫時留下。

小丫頭，和另一個小男孩，就是要被送走了。

至于送到那？最常用的去處，就是城南的獨眼兒王那里了。

作為豐城的乞丐頭頭，他常年收孩子，女人，男人。

像小丫頭這樣沒天賦的，十塊錢一個，被賣給獨眼兒王之后，斷手斷腳之后，養上一個月，就直接扔到天橋了。

用老拐子巴的話說，小丫頭也許能賣上一個更好的價錢。

一副看了就讓人可憐的樣子，還不會說話，打斷一條腿，絕對能成那群乞丐中的得力干將。

老拐子來帶小丫頭走的時候，清明反手關上了木門。

門里關著小丫頭，一直在哭。

小狗就站在不遠處，他和清明是兄弟，但是，他更怕老拐子。

他不知道，清明是哪里來的勇氣。

再挨了老拐子一頓毒打之后。

清明依舊死命的扒著門框，小狗在一旁，雙腿不斷打顫，一雙拳頭握緊又松開。

他嘴里全是血，臉上腫起好大一塊，只有那眼神，依舊倔強。

老拐子也許是打累了，也許是好奇。

他蹲了下來，看了看清明突然笑了：“倒是個硬骨頭，可惜了，你護不住那小丫頭的，就你，下個月的測試，你要是再墊底，老子就發發善心，讓你和里面那個小丫頭，一起乞討！”

清明看著他的眼神突然變了。

清明強撐著站了起來，指了指老拐子剛用來測試新崽子的東西。

那是一個罐頭瓶子，本就極窄，還被纏上了一圈刀片。

那寬窄程度，剛夠小丫頭這樣的孩子，伸兩根手指進去，清明他們這個年紀用的瓶子，口要略寬些。

要是清明他們用這樣的瓶子，就算手指伸的進去，那里面的硬幣夾在指尖，出來的時候，總要被劃傷的。

瓶子里有五枚硬幣，也就是說，需要進出五次而不傷手，才算是合格。

小丫頭就是再這關劃傷的。

那鋒利的刀片，似乎還帶著小丫頭的血跡。

清明晃晃悠悠站了起來，眼中滿是猩紅。

老拐子也站了起來，他沒有推門，只是看著清明。

他要看看，自己是否，真的看走了眼。

清明不想當賊，但他想好好活著，健全的活著，所以，他每次測試，都是過關，卻又墊底。

自然，被老拐子劃到了天賦最差的一批里面。

清明知道，出師越晚，這幫賊就多一天被抓的可能。

清明顫抖著伸出帶血的手指，在衣服上擦了擦。

深吸了一氣，身上還有多處傷口在滲血，他的手指，卻異常穩定。

歘的一下，一枚硬幣被清明扔在地上。

接著又是四聲脆響，地上已經散落了五枚硬幣。

瓶子里的硬幣已經不見了蹤影，清明的手指，也沒有一絲傷口。

小狗有些驚訝，老拐子卻是看出了端倪。

清明每次出手，夾起硬幣之后，卻又在臨近刀片時松手，靠著那股子慣性，硬幣幾乎是跟著他的手指出來。

他的手指沒夾著硬幣，也就勉強能夠進出。

硬幣被帶出來之后，清明又以極快的速度夾住。

這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卻是難比登天。

一次兩次也許是碰巧，這五次，卻沒有一次受傷，那就是技術了。

老拐子深深的看了清明一眼。

戲潛的資質，豐城賊門，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過了。

更關鍵的是，一個這么有天賦的崽子，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藏拙了這么多年，這心性，也是一等一的。

終日打雁，卻有一日，被雁啄了眼，老拐子陰翳的笑笑。

小狗也是從這個時候知道了，清明的心思很深。

老拐子看著清明，清明看著老拐子，就這么對視了一陣。

老拐子突然輕笑一聲。

什么都沒說，直接帶著另一個沒通過測試的小男孩出門去了。

沒有第二個清明站出來了。

清明看了一眼小狗，咧嘴笑了笑，隨即眼前一黑。

等清明醒過來的時候，小丫頭流著淚用自己的小手捂著清明一身的傷痕。

似乎這樣，清明就不會流血一樣。

老拐子看著清明淡淡道：“這丫頭先留一個月，這一個月，她只能吃你的吃食。”

清明虛弱的笑笑，眼角滑下兩滴渾濁的淚水。

小丫頭伸手幫他擦干，小狗湊近道：“清明，小丫頭也留下了，別哭了？”

清明看了看小狗，呢喃道：“我不想當賊。”小狗眼神中閃過一絲黯然。

“我們這樣的人，沒得選的。”

清明摸了摸小丫頭的頭發。

他曾以為自己有的選，但是從今以后，就真的沒得選了。

一個月之后，清明他們這批測試。

這一批孩子，有中間走的，有中間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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