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機師傅將車子停在半島酒店大樓南面的停車場。

        “師傅,您能在這等一會兒嗎？”周茵翻出錢包里面所有的現金，一共是五百塊錢，她都給了的士司機。

        “我最多等兩個小時。”

        莫名的直覺,

        “沒問題。”的士司機當然不會拒絕這樣一單生意。

        沒有等到兩個小時，大約是在一個小時二十分鐘左右的時候,周茵等到了齊嶼的車子。黑色的保時捷卡宴停在遠處,連車牌號都依稀可辨就是齊嶼的那輛。

        只不過,她屬實是不必費心確定,因為駕駛座的車門已經打開，齊嶼從車子上下來。另一邊的副駕駛座車門也被打開，盛雅茜從下車后自己主動走到齊嶼這邊。

        不知道兩個人站在車邊說著什么，盛雅茜柔情似水地仰望著，近在咫尺的俊逸英挺的男人。

        這樣的美好景象,如果是以外人的身份來看,遠處站在一起的兩個人,珠聯璧合,古代戲本小說里面說的才子佳人，璧人一雙,恐怕就是眼前的景象。

        但她好像絕非是外人，她看著只覺得略微惡心。

        忽然，盛雅茜邁上前一步,雙臂張開,小鳥依人地鉆進齊嶼的懷里。

        齊嶼也并沒有推開盛雅茜。

        周茵靜靜地望著他們擁抱，很久很久。

        很久很久，他們才結束了這個纏綿的擁抱。

        周茵扭過頭，對的士司機淡淡說道：“師傅，可以走了。”

        “好的,小姐，您去哪兒？”的士司機問道。

        “蘭灣1號。”周茵報上地址。

        只是縱然已經進了漫長的心理建設，但是此刻她的心還像是被壓著一塊大石頭一樣壓抑難受，正常的呼吸對于她而言，都十分困難。

        淚水不知道究竟是何時，模糊了雙眼，豆大的眼淚撲簌地往下落。

        這才多久，她怎么又因為他這么痛苦地哭泣。

        可是，他明明保證過，再也不會讓她流淚。

        不過，成年人的愛情，總是要明白一些道理。那些相愛時的蜜語甜言，那時說的再怎么山盟海誓，當有一方變心后，那些好似千斤重的諾言，也會變得一文不值，不值得一提。

        屏幕倏然亮了，跳出通話的界面，是齊嶼打開的電話。

        周茵盡量讓自己語調如往常一般。

        “喂。”

        齊嶼淺笑：“老婆，在家嗎？”

        周茵頓了一下，說道：“在。你在哪兒？”

        他怎么突然問她在家嗎？是心虛害怕她在外面的話，碰巧遇見了他和盛雅茜在一起？

        “我在……去公司的路上，拿個東西，就回家。”齊嶼回答，回答在哪兒的時候，明顯語氣一頓。

        “……嗯，好。”周茵淡淡應了一聲，“大約要多久到家？”

        “大約要……一個多小時。”齊嶼說道，“我現在正在從半島酒店往公司趕，路上有點堵車。”

        “半島酒店？你去找邵牧寒了嗎？”周茵語調平靜，她自己都有點不相信，竟然可以這么平靜。

        “不是，邵牧寒他們已經回江城了。”齊嶼語氣仔細聽的話，能聽出有些煩躁。“等我回家再和你說……”

        “好。”周茵回答地毫不猶豫，像是不經思考。

        “那我先掛了。”

        “嗯……”

        到了蘭灣1號，上了三十層，周茵心不在焉，指紋解鎖的時候，沒有對準指紋區，又按了指紋，門鎖才解開。霎時，想起之前，齊嶼輸入的數字密碼。

        “001217”

        周茵不由得顫栗了一下。

        她撥通唐靜的電話，唐靜那邊接了。

        “唐靜，麻煩說一下鄭露的電話。”周茵開門見山地說道。

        “……周茵，你怎么…我…”唐靜那邊支支吾吾，半天沒回答周茵的問題。

        “你別說你沒有，鄭露都承認了。”

        唐靜那邊迅速報了一個手機號碼。

        周茵直接掛了唐靜的電話，撥給鄭露。

        “喂，你好。”鄭露的聲音從那邊傳來。

        周茵自報家門說道：“鄭露，我是周茵。”

        “哦？齊太太。”鄭露笑說，“這么快就按奈不住，好奇齊總的初戀了？”

        “嗯，確實是。”周茵語氣平淡，“不過，我只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說來聽聽。”鄭露聲音得意。

        周茵啟唇問：“你的閨蜜jessie的生日是幾月幾號？”

        “什么？”對方沒有想到，她問這么一個問題。

        “jessie的生日是幾月幾號？”周茵又重復了一遍。

        “你問這個做什么？”

        “12月17號嗎？”

        “…是啊。”

        “謝謝你，打擾了。”周茵不等她回話，掛了電話。

        原來人在等待裁決的時候，是會出奇的平靜。

        在等到令人悲痛欲絕的答案的時候，原以為會痛哭流涕，其實眼眶雖然酸澀，但是卻流不出眼淚。

        以之前在的士上，齊嶼給她打來的電話來猜測，看樣子暫時是想在她與盛雅茜之間左右逢源。

        的確，他還蠻擅長左右逢源這件事。看來今天，他沒有留在半島酒店，和盛雅茜共赴好時光。那么以后呢，是寄予兩處相思溫柔鄉，還是重覓舊時光的美好。

        齊嶼，鄭露，盛雅茜，以及唐靜，這些名字，令她產生強烈的不適感。

        一陣惡心感涌上喉嚨處，周茵沖進客衛對著洗手臺，拼命干嘔。

        離婚是絕對要做的事情，但周茵不想今天面對齊嶼。

        她走回客廳，拿回玻璃幾上的手機，撥通陳舒的電話。

        “阿舒，你能不能明天別回來，等我去明鄉找你。”周茵聲音輕柔平靜。

        陳舒還是馬上察覺，周茵聲音中的不對勁。“小茵，發生什么事情？你怎么突然要來明鄉？”

        “電話里面說不清楚，等我到了明鄉再和你詳細說。”周茵直截了當做了決定，“我想今天就告訴找你，最晚也是明天。”

        “是不是你和齊嶼吵架了？”

        “……是有一點矛盾，但我現在和你說不清楚，只是我現在不想繼續待在蘭城。”周茵選擇暫時先不告訴陳舒實情。

        “今天沒有到明鄉的航班了，我給你買到云城的，我開車去接你。”陳舒也馬上查了航班說道。

        云城是省會城市，每天的航班班次很多，雙溪就在云城的南面，開車過去兩個半小時。

        “好。”周茵也沒有和她不好意思，“我媽那里……”

        “阿姨那里，我幫你搞定。”

        ……

        掛了陳舒的電話，打開微信看她發過來的航班消息。離航班起飛，還要兩個小時。

        不過齊嶼，應該還要不到一個小時就要回來了。

        周茵回到臥室的衣帽間，找到自己小行李箱。打開衣帽間的衣柜，只收拾了幾件自己從臨江春庭帶來的衣服，又找到了身份證和卡包，從臥室抽屜里翻出自己的那本結婚證，裝進單肩包。

        臥室的梳妝臺上的化妝品，都是齊嶼買給她的，沒必要帶走。

        時間匆忙，但索性她的東西不多，不用十分鐘就收拾好了。

        拉行李箱拉桿的時候，瞥見右無名指上的鉑金對戒，靜靜地看了兩眼，旋摘下來，放在雙人床旁邊的床頭柜上。

        乘電梯下樓，手機叫的網約車已經到了小區外面，拉開車門，報了手機尾號，直奔機場。

        周茵坐在后座，默默舒了口氣。

        收拾東西，離開蘭灣1號，坐車去機場。

        她從來沒有設想過的場景和情節，卻做得熟練利落，好像已經在腦海中，演練過好多遍一樣。

        周茵看著車窗過的風景，可能這就注定是她的劇本，是她和齊嶼的結局。

        冬天的日色短暫，周茵到了機場的時候，天色已經擦黑。機場的航站樓內外燈火通明，巨大的全景玻璃窗，可以從外面就看到將航站樓內人來人往的景象。

        與這座城市息息相關的蘭城機場，每一天多少人在這里重逢，又與多少人在這里分離。聚散離合，悲歡喜愁，一切都來得那么身不由己。

        周茵取了登機牌，過完安檢，坐在候機室的長椅。

        她呢，今天離開蘭城，是不是也是身不由己？

        上一次來蘭城機場，還是和齊嶼出差一起回來。明明才是幾個月以前的事情，怎么卻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手機屏幕亮了滅，滅了又亮，反復幾次。

        手機屏幕上面顯示的是齊嶼的名字，但是周茵看著手機屏幕，總覺得不是齊嶼的名字，而是“001217”。

        就這么難以忘懷嗎？難忘到這些年，蘭灣1號的房子門鎖密碼從來不舍得換。

        既然初戀女友這么令他難以忘懷，如今她千里迢迢回到國內，彼此皆有心意，那么再續前緣，未必不是美事一樁。

        蘭城機場優美的播音女聲，提醒周茵到了登機時間。

        上了飛機，系好安全帶，乘務員溫柔地提醒將手機關機或是調成飛行模式。

        周茵將已經編輯好的微信消息，發送給齊嶼。

        【我今天下午見過你兩次，都沒有打招呼。】

        【我這邊，完全同意離婚。】

        第二句是現打現發。

        發完消息，周茵便將手機關機。關機之前，沒有等到齊嶼回復的消息，其實也不必等。

        算是給他一個驚喜。對于他而言，應該是驚喜。

        飛機擦過漸濃的夜色，昂首向上起飛，去觸摸云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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