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著疑惑，白君敏神色不屑的點進了姐妹發過來的鏈接里，一邊的江淮默不作聲的看了她手機一眼，待看到直播間的id后就重新坐在了沙發上，長腿蜷著，濃黑的眉緊擰，看上去有些不爽。

        表姐弟兩人一時間都默契的不出聲，看著自己的手機。

        君君今天也沒吃飽、江淮兩個并不顯眼的id就這樣夾雜在無數不停跳躍的用戶名里進入了直播間，直播間里容貌清秀的少女正坐于木制的桌子旁，晃動著手里的長嘴玻璃瓶。

        應該是已經進入了尾聲，少女說道，“我再實驗最后一套公式吧？你們喜歡什么呢，西普調怎么樣？”

        “就這？”白君敏冷笑了一聲，挑著眉對江淮說道，“西普調確實是世界上最古老的香水之一，不過僅僅是想用這個香水來洗白自己，未免太過天真”

        “就是不知道她說的實驗公式是什么，大概是嘩眾取寵吧。”

        “你能不能安靜點。”江淮不耐的說了一聲，隨手打賞了十幾個豪華游輪，折合人民幣大約十來萬。

        白君敏看的目瞪口呆：怎么回事我的好弟弟，我們不是盟友嗎，怎么你突然背叛我，棄明投暗去了？

        知道自己表弟是個什么臭脾氣，她也沒有自討沒趣，重新看向了屏幕。

        屏幕里的少女垂著眼，唇角掛著淺淺的笑意，雖然什么話也沒多說，卻讓無數用戶激動的尖叫個不停，一大串五顏六色的彈幕直接擋住了她整個人--

        “啊啊啊啊，女神我要給你生孩子！”

        “天知道我進階高級調香師卡在綠葉調這一關卡了多久，剛剛我終于實！驗！成功了！媽咪我愛你嗚嗚嗚嗚！”

        “酸了酸了我酸了，現在參軍和上將搶未婚妻還來得及嗎！”

        白君敏：？

        白君敏看了幾分鐘，實在看不懂這些人在說什么，又是為什么這么激動，他們好像全然忘記了裴卿卿抄襲了自己姐妹溫素月的香水配方的事情。

        好在這個直播app有回放功能。

        等直播結束之后，她點開了回放功能，終于看到了一開始的情況在裴卿卿剛開始直播的時候，彈幕里都是一片謾罵和侮辱聲，可謂腥風血雨，比之流量明星翻車也絲毫不差。

        但是之后又是為什么會變成那個樣子的？

        白君敏臉上不復一開始的輕蔑和不屑，神色認真的坐直了身子仔仔細細的看著屏幕，就連江淮什么時候離開的也沒發現。

        游冥冥剛開直播的時候，直播間只有寥寥百十來個人，彈幕里幾乎都是這些人在輪番的罵她，在使用違禁詞過度被屏蔽了之后，他們又很快奔向了私信。

        可惜他們罵了半天，屏幕另一邊卻沒有人，這難免給他們一種拳頭打在了棉花上的挫敗感。為了對得起背后金主給的錢，他們轉而又去了各大app開始帶節奏。

        于是不到十來分鐘，本來只有幾百人的直播間一下子涌入了七八萬人，幾分鐘后原本的七八萬人又翻倍變成了二十來萬人，各種不堪入耳的彈幕也在不停的被刷新--

        “主播人呢，不會是沒臉見人，不愿意出來吧？”

        “怎么，爸媽死的早，沒人教你不是自己的東西不該拿嗎？”

        “惡心死了，挾恩圖報說的就是你吧，裴家資助素月小仙女和你有什么關系？你憑什么以此要挾素月？”

        “你差點毀了一個天才！”

        “吸別人血的滋味怎么樣？聽說你生來自帶體香，這才攀上了白家可惜你活不過二十歲呢，老天爺真是公平，你這種人還是早點死了好。”

        “監獄？拿來吧你。”

        游冥冥：“你看，自來水這不就來了，不花一分錢，坐享其成。”

        原本還打算引流的系統：“”

        系統還挺佩服游冥冥心態的，彈幕里那些數不清的謾罵，它作為一個系統看了都覺得心梗，偏她看著這些一臉平靜，并沒有半點被影響到的樣子。

        它看著游冥冥自出現在屏幕前后，原本已經有些偃旗息鼓的彈幕又更加洶涌的反撲了過來，密密麻麻一大片遮擋住了整個屏幕。

        “請安靜一下。”游冥冥端坐著，置于桌子上的雙手交叉握在一起，在外人眼里看來，就是她現在正處于一種非常緊張卻又強裝鎮定的狀態，于是彈幕很快飛過了一片的哈哈哈和嘲諷聲。

        游冥冥卻不管這些，抿了抿唇，露出一抹羞怯的笑，說道，“關于熱搜的事情，我心里也存著困惑。”

        “不過我唯一可以確定的一點就是，我沒有抄襲任何人的香水方。”

        她說完這句話后，就翻開了自己的筆記本，把上面寫著的萬能調香公式展示給眾人看，展示完了之后就開始安安靜靜的調制香水，除此之外，居然連一句話也沒有說。

        直播間的觀眾從跟風黑，再到困惑少女究竟在做什么也只是一瞬的事情。

        很快地，就有人發現了少女現在調制的香水似乎和筆記本上的第一個公式有關，她的步驟、調制香水中用到的材料都和公式里的絲毫不差。

        但是她壓根沒有看筆記本一眼，那么繁雜的公式，放在那里就和擺設一樣。

        彈幕里有人說道：“她看起來很熟練，并不像營銷號說的是個調香廢物啊。”

        這句話實在太過人微言輕，并沒有人能注意到，大多數彈幕還是持有嘲諷和看戲狀態的，有人甚至揚言今天一整天都要守在屏幕前，就為了看這位熱衷于作秀的大小姐什么時候被警方逮捕。

        大約過了二十分鐘鐘后，游冥冥已經開始了關于第三個調香公式的調制。也就是在這個時候，突然有人在彈幕里瘋狂刷禮物，聲稱自己跟著第二個公式實驗了一下，發現自己能調制出綠葉調香水了！

        這人應該是太過激動，又刷了個豪華游輪，巨大的游輪在屏幕上飛過，讓人想忽視都不行。

        直播間的除了水軍以外，大部分人都在少女調制香水的過程中情緒逐漸舒緩了下來，他們發現似乎只是看著少女，就能撫平一直焦躁麻木的心。

        這樣的想法不免讓他們覺得羞愧，是在玷污調香，于是在看到那個說自己僅僅是跟著公式就能調制出綠葉調香水的彈幕，有人高聲反駁，以掩飾自己的心虛，有人心直接就偏向了少女，關了彈幕開始仔細研究那筆記本里的公式。

        很可惜的，大部分人都是吃瓜的看客，并不怎么看得懂那些調香公式，這也間接助長了水軍的威風--

        “憑著一個公式就能調制出綠葉調香水？這話還能再假一些嗎？你怎么不說自己還能調制出水生調的香水？”

        “聲明一下，我也是個調香師，從來沒聽說過什么調香公式，呵呵。”

        “大小姐買水軍也要舍得下血本啊，就一個豪華游輪未免也太過窮酸，哦，忘了你家破產了真是對不起呢。”

        “可是我真的調制出了綠葉調啊”

        “樓上水軍滾！”

        就在彈幕還要維持著這種烏煙瘴氣的狀態中時，突然有人一連刷了888個豪華游輪，折合人民幣大約八百多萬。

        努力打字帶節奏了很久的水軍功虧一簣，直播屏幕直接被這888個豪華游輪清屏了，

        拿著百十來塊薪酬的水軍們立即閉了嘴，啞口無聲。

        還在觀望中，不確定自己要不要跟著那調香公式實驗一番的調香師們也注意到了那一連刷了八百多萬的用戶id--華鏡。

        華華鏡？

        無論是調香師還是普通大眾，幾乎沒有人不知道華鏡，其人行蹤成謎，誰也不知道他是誰，但是他調制出來的每一款香水都能被直接封神。哪怕是和他名氣并列的x，也公開承認過自己實力和天賦遠不如華鏡。

        華鏡不管閑事是出了名的，但，他怎么會無緣無故給一個在調香界甚至無名無姓的人刷八百多萬？

        應該是哪個無聊的公子哥，或者是想討好這位自帶體香的上流社會的有錢人故意改了id名給她刷的吧。

        持著這樣的想法，直播間的人點進了那位頂著華鏡的用戶主頁，看到了那一千多萬的粉絲數，以及唯一一個顯示在一分鐘前發布的公式實驗結論，發現這還真的就是華鏡。

        畢竟這個app還真沒人能靠著一個幾乎空蕩蕩的主頁吸引一千多萬的活粉的人，也就這位大佬做到了。

        現在華鏡主頁里除了一只被傘遮住避免了淋雨的流浪貓的照片，剩下的就是關于這件事的結論和說法。

        華鏡：實驗結果證明，以上調香公式都是可適用的。

        華鏡：如果說這樣的資質只能被評價為調香廢物，那我自覺自己也不是什么有天賦的人。

        游冥冥抬頭間也看到了華鏡給自己刷了一排豪華游輪的提示，她對著屏幕彎了彎眼睛，說道：“謝謝你。”

        華鏡還沒離開，回道：不客氣。

        游冥冥很快低下了頭，似乎并不想讓人發現她的表情，很可惜的，常年混跡于直播中的觀眾大多養成了火眼金睛，眾人沒有忽視少女神色間的落寞和悲傷。

        也是，不過二十來歲的人，被這么多陌生人無端的猜忌、惡意的詛咒。

        代入他們自己的話，確實很讓人難受。

        連八百多萬的打賞都不多看一眼，得是有多難過啊直播間的很多人紛紛開始安慰起來了游冥冥。

        游冥冥還是很悲傷，她低著頭眼淚都要止不住，對系統說：“為什么，我好難過。”

        系統還從未聽過游冥冥開口說這樣的話，大概是這次這些人真的很過分吧，系統這樣想著，卻在聽到游冥冥的話后又將到嘴的話吞了回去。

        “為什么，”游冥冥說，“這些錢明明已經打賞給了我，但是我卻拿不到甚至一分。”

        “我不理解，我們之間已經隔了一層可悲的厚屏障了！”

        系統：“”

        系統：哎，你開心就好。

        有了大佬的加入，水軍再如何煽風點火也沒有用，直播間的觀眾一躍從四十多萬又飆升到了五百多萬，其中不乏有從尋芳塵帖子里聞訊趕過來的高級調香師。

        這些調香師們對調香都有了自己的理解，只是看了那公式一眼，就知道了其可貴的價值。

        不僅僅是綠葉調，還有早已流失不知散落何處的水生調--傳說中能模擬出海洋氣息的香水調，似乎也能在第五個公式里找到復原再現的可能。

        一般來說，公式這樣的名詞只存在于物理化等范疇，和人類精神密切有著關聯的香水并不在其中，

        以前也不是沒有人動過總結香水公式以讓自己聲名大噪的念頭，只是這些人毫無例外都失敗了。

        原因無他，香水是多變的，不穩定的，想用一個公式約束住它未免太過異想天開。

        但少女做到了，她總結的香水公式方十分穩定，且有無數種組合可能，那些早已失傳的方子或許能通過這樣的途徑，經過不斷的實驗，再次得到復原。

        這樣的成就對于調香界來說意義非凡，彈幕里很快出現了一些對普通人來說完全觸及不到的用戶名，雖說比不上華鏡，但是一群大佬結隊出現的場面也著實驚著了所有人。

        “搞什么，不是來看抄子的嗎難道就只是因為她寫了幾個式子就能洗白？高級調香師就是這樣是非不分的嗎，呵呵。”

        “回樓上，如果你接受過九年義務制教育，知道泰勒公式，應該明白布魯克·泰勒不會反過來抄襲你試卷大題的道理，同理，裴卿卿不可能抄襲溫素月的香水配方，究竟是誰抄誰，我心里已經有了猜測。”

        “我怎么聽不懂？”

        “不懂嗎？簡單來說，只要有了這個公式，就能解開亦或者是研制出更多香水配方，明白嗎？溫素月可以借著這個公式研制出她那香水方，但是她不能借著自己的香水配方逆推寫出這個公式。”

        “這就是普通人和天才之間的差別！”

        在彈幕吵得不可開交的時候，屏幕前的游冥冥已經調制好了最后一瓶香水，有女仆打扮的人背對著鏡頭取走了她在這一小時里研制的所有香水。

        香水被取走后，她終于再次開了口：“這些香水大概是花香調、綠葉調還有水生調，都是我新嘗試著研制出來的香水方，市面上應該沒有。”

        “我已經讓家里人把香水送到了調香公會，聽說溫素月就在公會里，那么作為一個調香師，我想你應該能分析得出來香水方里有什么吧，不如你來猜猜看好了。”

        “比起直播間里的人，我也很想知道，為什么我寫著玩的香水方會成了你出名的代表作呢。”

        游冥冥對鏡頭笑了笑，哄鬧的彈幕瞬間安靜了下來。

        有人在這個時候，十分小心翼翼道：作為一個屢戰屢敗，因為綠葉調跌倒了無數次的小透明，我剛剛也調制成功了綠葉調香水。

        忽視了彈幕里一堆的道歉和彩虹屁，游冥冥打算最后調個西普調，作為結束。

        結果她看到了用戶江淮刷了18個豪華游輪后又刷了666個。

        手機震動了幾下，是江淮發過來的消息--

        江淮：姐姐，真對不起，我現在才知道這件事。

        江淮：不管怎么樣我只相信你，我已經在路上了我去找你，好不好？

        游冥冥覺得自己好像看到了一個搖著尾巴想努力安慰她的大狗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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