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死亡將要來臨，你會做些什么？”

丁雪洋今年剛滿十八歲，兩個月前，在他的成人典禮上，他昏倒了，命運似乎有意玩弄他，一個富裕美好的家庭，一個不治之癥的身體。

當蘇禾走進急救室的時候，丁雪洋已經是彌留之際，但是那么一瞬間，他的眼睛真的綻放出了光芒，他掙扎著想要起來，卻無能為力，虛弱地說道：“偶像，您終于來了，差點就等不到您了…”

蘇禾平靜地看著丁雪洋，這個臉上始終掛著微笑的大男孩，沉聲道：“他的小說我看了，最后兩章是你寫的嗎？”

丁雪洋臉上的笑容愈發的燦爛了，即便他已經快要支撐不下去了，說道：“沒錯，費了我好大的勁呢，好可惜，寫不了結局了，或許，這樣也挺好的…”

蘇禾難以理解丁雪洋到底怎樣想的，疑惑道：“為什么要這樣做？”

丁雪洋咳嗽了兩聲，睜眼看著蘇禾，笑道：“我也給您編個故事吧，曾經在這個醫院里，有一個男孩，他每天都在感受著自己的生命在消逝，就像是有一只怪物在吞噬他的細胞，喝他的血…而最讓他難以忍受的是，在無數個漆黑的夜里，他父母的爭吵與哭泣…”

“醫生告訴他，你要好好的活著，他卻不知道，什么叫活著？是住不完的病房，吃不完的藥，打不完的針，輸不完的液體…又或者是，看著父母流不完的淚…黑暗，痛苦，絕望占據了他大多數的時間，他害怕黑暗中藏著的東西…”

“直到他在手機上看見了您，一個外賣員，創造奇跡的故事…您是他心中唯一的支柱，是您讓他振作了起來，在生命的最后時刻，去做一件有意義的事…那就是幫您除掉一個詆毀您的人！”

蘇禾看著丁雪洋那清澈的眼神，絲毫沒有殺人的愧疚，反而覺得是做了一件好事，在向他邀功，想要得到夸獎。

蘇禾沉聲道：“你殺了人。”

丁雪洋瞇著眼睛，露出詭異的微笑，說道：“有嗎？其實沒有誰會在意真相，人們只會相信自己希望看到的那個真相，你希望從我這里得到答案，如果我告訴你，當我站在他面前的時候，他已經猝死了，你會相信我嗎？”

“我不相信，因為他的死因是注射麻醉劑過量…丁雪洋，你編的故事很爛，漏洞百出，在我眼里，你就是一個可憐又可悲的小孩子，抓住你比我任何一次破案都還要簡單，毫無挑戰的難度…”

“而我也根本不在乎你的所作所為，記得我問過你，如果說給你一個機會，殺了那個作者，你會不會殺他…你的答案是那么的讓我欣慰，現在看來，你還是一個騙子…”

丁雪洋已經快要崩潰，他死死地瞪著蘇禾，不甘心道：“不，是我故意留下線索給你的，我是在幫你，我…”

話還沒說完，丁雪洋就已經永久閉上了眼睛，到死他都得不到蘇禾的贊揚，當他墜入深淵的時候，就不配得到黎明。

人類的悲歡并不相通，永遠無法感同身受，或許在丁雪洋的眼里，他在做一件只有英雄才會做的事，在他生命的最后時刻，如此的意義非凡。

蘇禾不知道該如何去評判丁雪洋的罪與惡，如果一個人下決心去守護另一個人，那他犯下的錯，究竟算在誰的頭上？

醫院里無時無刻不在上演悲劇，走出急救室，丁雪洋的母親已經泣不成聲，癱倒在地，人世間的苦難太多太多，有時候根本沒有緣由，誰都不知道做錯了什么，被貶人間受罰。

有那么一瞬間，蘇禾覺得不真實，丁雪洋的死早就注定，他犯下的錯卻不能償還，這還是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嗎？他即便是不殺人，能多活一天嗎？

“喂，蘇禾，監控錄像中查到了丁雪洋，是他偷了麻醉劑，找到了送丁雪洋的網約車司機，證實三天前，丁雪洋確實去過小說作者家…可以抓捕了！”

就在這時，趙邵陽的電話打了過來。

蘇禾不禁感嘆道：“舅舅，您動作再慢點，都可以直接吃席了…”

……

蘇禾順便去看沈月，向婉蓉神情激動地告訴他，新來的梁主任說，沈月的治療已經有了反應，隨時都有可能喚醒。

蘇禾坐在椅子上，撫摸著沈月的臉，就這樣靜靜的看著，直到夜幕降臨，護士來給沈月做檢查他才離開。

走在大街上，蘇禾突然覺得自己有些患得患失，內心期盼已久，做夢都渴望的一件事，卻讓他感到惶恐不安。

倒計時一分一秒流逝，沈月就要醒來，他卻有些不知所措了，原本心里有好多話要講，又害怕了起來。

街頭一對情侶在吵架，用最惡毒的語言攻擊著曾經最心愛的人，他們轉身離開，與蘇禾擦肩而過，臉上的淚水偷偷落下，消失在夜色之中。

……

第二天。

蘇禾起了個大早，騎上電瓶車就去送外賣了，昨天晚上他悟了，與其瞎想還不如賺錢來得實在。

“叮，您有新的外賣訂單，請及時處理。”

蘇禾剛接上單，就開始下雨了，而且越下越大，他冒著大雨送完一單回來，發現一個男人正在偷他的電瓶車。

“臥槽，你他媽敢偷我電瓶車！”

蘇禾一聲大吼，沖了過去，那個男人被嚇了一跳，不過很快就騎上電瓶車沖了出去。

“站住！”

蘇禾終于理解電視劇里為什么要喊站住了，因為追不上，又不想放棄，只好在后面祈求。

即便蘇禾已經全力狂奔了，可還是跑不贏電瓶車，不過也沒甩多遠，蘇禾此時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就是他的電瓶車。

他逃，他追，他插翅難飛，殊不知，前面有一個水坑，電瓶車直接來了一個后空翻，那個偷電瓶車的男人爬起來就跑，蘇禾直接就撲了上去，把他摁在地上，怒道：“為什么偷我電瓶車…咦，這車不是我的…”

就在這時，一個外賣員飛奔了過來，痛哭流涕地大喊道：“為什么偷我電瓶車！”

對于一個外賣員來說，哪怕是幾百塊錢的二手電瓶車，都是他們的命，瓢潑大雨中，車被偷了，足夠讓他們感到崩潰。

倒在水坑里的電瓶車已經壞了，那個外賣員撿起幾個摔在地上，被大雨淋濕的外賣，坐在地上，對著蘇禾說道：“謝了哥們…”

蘇禾報了警，派出所民警將雙方帶回去了。

回到停放電瓶車的位置，蘇禾不可思議地朝著四周看去，怒吼道：“誰他媽偷我電瓶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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