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還是那條街，樓還是那座樓，院子里的銀杏樹還沒有死！

        五福小區3棟502。

        孫有來站到熟悉又陌生的家門口，猶豫半天“咚咚”敲了兩下，嘴里情不自禁喊：“媽，你的好兒子回來了。”

        咯吱！

        門打開了，一個十八歲的妙齡少女出現在孫有來視線里，她高得有點過分，只要稍稍墊腳，頭頂就撞門框上了。

        “姐！”

        孫有來激動得一把抱著孫伽羅，右手在她后背輕輕捶著。

        “姐，再見到你的感覺，真好！”

        孫伽羅一臉震驚，雙手懸在兩側無處安放。

        “媽，弟弟瘋了！”她幽幽喊了一聲。

        語氣有點慌亂，身體有點顫抖。

        咯吱！

        里面過道的門打開了，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婦女，手捧一本書正眉頭緊蹙地看。

        “瞎說什么？你弟弟在學校呢！”

        抬頭的一瞬間，四目相對。

        她臉色一沉：“怎么這么晚回來了？是在學校闖禍了？還是偷跑的。”

        老媽艾蓉蓉虎視眈眈地盯著他，默默卷起了手里的書。

        這熟悉的動作，熟悉的眼神，是要……孫有來有點慌，老媽這是要準備對親兒子下毒手了啊！

        “媽，我有請假條！”

        孫有來松開姐姐，熟練地從褲兜掏出了硬紙片的“臨時校牌”及一張手寫的請假條。

        走讀生和住校的校牌顏色不同，前者為藍色后者為黃色，方便門衛及老師以顏色和照片區分。

        臨時校牌，主要是為遺失校牌的走讀生及請假生準備的。請假條則是一式兩份，一份班主任留存，一份學生留存做銷假之用。

        艾蓉蓉狐疑地接過請假條，仔細檢查起來。

        【請假條

        王興武老師：

        我因受應天學府教師方云邀請，參觀校園商討提前錄取事宜，特此請假兩天（12月15日—16日），望你批準！

        此致

        敬禮！

        請假學生：孫有來班級：高三28班】

        下面還有龍飛鳳舞的草書：

        批準！17日返校上早自習。

        王興武，20091214。

        “弟。”

        不知道什么時候，姐姐已經站到了孫有來的身后，她幽幽來了一句：

        “這次我是把人打殘了，還是外公又死了？”

        “難道外公沒死？”孫有來疑惑問。

        “是啊！不過在你的請假條里，他老人家可是重病撐了一年多，直到去年11月份才走吧！你可真行，小心他來找你這個好外孫！”

        還是熟悉的配方，還是熟悉的味道啊。

        孫有來心想，姐弟倆的相處模式還是沒變化，依舊是互懟，互相拆臺。

        老媽顯然更愿意相信姐姐的話，直接摸出手機，翻開通訊錄打出電話。

        “伽羅，這次我沒病，你爸也沒斷腿，你也沒打人！你弟膽子變大了，敢編被應天學府提前錄取的瞎話。”

        等待電話的接通期間，艾蓉蓉把請假條遞給了孫伽羅。

        “弟弟，可以啊！這字模仿得太像了，簡直就分辨不出來。”

        孫伽羅先是仔細審視草書，看看有沒有生硬不連貫的地方。失敗后又翻過請假條，用手指輕輕觸摸著，想要找到凹痕。

        “姐，我謝謝你！這根本就是真的。”

        “喂，王老師您好！我是孫有來的家長艾蓉蓉，不好意思這么晚打擾你，我是想問問您，我們家小孫跟您請假了嗎？”

        “真的？好，謝謝您王老師，給您添麻煩了。好，再見，再見！”

        掛斷電話，艾蓉蓉不可置信地看著孫有來。

        突然，她激動地拉起孫有來的雙手，激動得跳了起來。

        “真是我的好兒子，居然被天學府提前錄取了！”

        “媽，你不是一直說我是從垃圾桶撿來的嗎。”孫有來糾正道。

        小時候，孫有來腦袋里有十萬個為什么：

        為什么月亮會變？為什么城里沒有星星？為什么丟紙飛機前要哈氣……

        當然，孫有來問的最多的是，自己是怎么來的？

        不管多少為什么，艾蓉蓉都會耐心解釋，唯獨“自己是怎么來的”這個問題，她一直沒給答案。

        問得多了，她就有點不耐煩，直接說是從垃圾桶撿來的。

        上學以后問同學，答案出奇的一致：垃圾桶里撿來的。

        從此以后，孫有來總愛翻垃圾，希望撿一個孩子玩玩。

        當然，他沒有成功。

        直到初中，上了一節“男生看男生的，女生看女生的”奇怪生物課，他才知道老媽騙了自己。

        “要死啊！”

        艾蓉蓉用書打了他一下，拉著他坐到客廳的沙發上，笑呵呵地問：“兒子，見到應天學府的老師了？”

        “見到了！”

        “這么晚回來，是去參觀學校了？”

        “不是，吃飯！”

        吃飯？老媽聽到這個答案，有點不可思議。

        她是春江大學化工學院的老師，自然知道招生老師請學生吃飯意味著什么。

        “沒說什么？”

        “說了很多，不過差不多都忘了。就記得吃了宮保雞丁，吃了辣子雞，吃了王八，吃了……”

        孫有來說的是實話，飯桌上三個修士說了很多，不過都是他不懂的。

        最關鍵的是，重要的信息都在招生簡章里，他又不用記，自然也就忘得差不多了。

        這就好比，以前個人手機不普及的時候，人們總能記住十來個親人朋友的電話號碼。

        當個人電話普及之后，能記住自己電話號碼就不錯了。

        老媽搖晃著雙手，看得出來她又抓狂了，想使勁敲兩下孫有來的腦袋。

        “媽媽媽，別激動。他們還說了，測試儀是破東西，炸了就炸了，不讓我賠。”

        “什么？”艾蓉蓉一臉震驚，“你把人儀器搞壞了？”

        春江有了兩臺測試儀，對全市來說是大事，當時電視報紙都大肆報道了。

        一臺機器兩千萬，造價之高昂，令人印象深刻。

        “不讓你賠？”孫伽羅問。

        “不賠！那破玩意兒測不出我的能力，就自己爆了。”孫有來點點頭。

        他從書包里掏出招生簡章，遞給了艾蓉蓉。

        “媽，我看你很感興趣，你先看吧！我一會兒再看。”

        艾蓉蓉接過招生簡章，仔細看了起來，生怕漏掉一個字。

        “姐，你的測試咋樣？”

        孫有來看向翹著二郎腿，斜坐單人沙發上的孫伽羅，緩緩開口。

        “開七竅。”她淡淡地說。

        “那你咋還不高興？是羨慕嫉妒我？”孫有來跟她開玩笑。

        “屁！”孫伽羅站起身，一把揪住他的耳朵，“跟我進來！”

        艾蓉蓉抬起頭，一臉疑惑地看著離去的兩人。

        “伽羅，別打太狠了哈，別傷著手了。”

        孫有來咯咯咯地笑了起來，這是親媽無疑！

        “坐下！”

        頂著老姐似疑惑又似憤怒的眼光坐在書桌前，孫有來努力憋著笑，一本正經問道：“姐，我今天可沒惹你啊！”

        “不是我的事。”

        “那是誰？”

        “你等等。”

        她從枕頭下摸出手機，向上滑了一下，按起了方向鍵，只聽到手機里發出啵啵啵的聲響。

        “喂，敏敏，我弟回來了，你跟他說吧！”

        孫有來激動地一躍而起，抓過電話按在耳朵上。

        “敏敏，我好想你！”

        電話那頭沒了聲音，只聽到一個中年女人的聲音傳來，“你是孫伽羅的弟弟嗎？”

        “對！”孫有來笑著說，“佩蘭阿姨好！”

        緊跟著，他又聽到一個稚嫩的聲音，“姐夫好！”

        “趙良？小舅子，你終于找我了！”

        電話那頭的敏敏火了，“明天跟你姐到我家來，我倒要看看，你是何方神圣，敢給我弟弟洗腦，敢占我便宜，讓你姐姐接電話。”

        孫有來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剛剛太高興，早忘了他和敏敏根本不認識。

        完了，誤會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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