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隔一段時間，宋嬋都要來醫院給顧清漣輸血。

        只要顧清漣這邊需要，她就必須無償的給。

        似嬰兒手指般那樣粗的針頭插進她的血管里時，每回宋嬋都會疼得叫出聲，眼里寫滿抗拒和恐懼。這回，她無聲無息，只是會在針頭插進血管時，仍然下意識的身子會往后縮，眉頭會皺。

        蕭墨寒就在她身后。

        和從前一樣，用自己的胸膛阻止她后退，然后再配合護士，按住她的手，讓醫生輸血。

        看著那鮮紅的血液從血管里如流水般滑進輸液管，宋嬋心想，我是個癌癥患者，不知會不會影響血的純度。如果血液里也沾了癌細胞，會不會又間接地害了顧清漣。

        后又想，應該不會。

        她又不是第一次給顧清漣輸血了。

        得癌癥也是需要一個過程的。她現在接近中期，說明還有早期，早期她也給顧清漣輸過血，要有問題，醫院這邊不會查不出來。

        罷了，這是最后一次給顧清漣輸血，五年了，她不知輸過多少血，就算欠了半條命，她也還差得不多了。

        畢竟，她現在也只剩下半條命！

        且，如今她這身體，就算她想，條件也不允許她這么折騰了。

        宋嬋心里悲涼的安慰著自己，忽然眼前閃過一道黑光，身子隨之晃了一晃。

        抽血的護士察出她的異狀，又盯著她瘦得跟麻桿似的手腕，有點擔心：“要不要先休息一會兒？”

        休息一會兒，等下就不用再抽了么？

        還是要抽的。

        那她還得再忍受一遍扎針的疼痛，何必！

        就讓她活得輕松一點兒吧，疼一次就夠了。

        宋嬋張了張嘴：“不用。”

        慘白的唇，死死咬住。

        秦歌有點看不下去，轉身出了病房。

        蕭墨寒冷俊的面容向來波瀾不驚，此刻也浮起一抹異色。

        從前的宋嬋抽血中途也被醫生勸休過，宋嬋同樣是拒絕，可那種拒絕是一種無可奈何，因為她很怕打針，很怕疼。今天他從這兩個字里聽出了不一樣的味道。

        是什么？

        他一時形容不出來。

        又是五百毫升！

        宋嬋按慣例被護士安排在病床上休息半個小時后再回去，宋嬋沒同意。

        她不想呆在這兒，她肚子有點疼，不知是餓的，還是癌發作了。

        她得趕緊回去吃藥，再讓小青給她褒點粥，不然她會死！

        “你干什么？”

        宋嬋掙扎著下床，卻被一只大掌給按住。蕭墨寒本身是垂著眸，專心致志的給顧清漣拉被子的，聽到動靜這才抬起眼。

        那溫柔的眼神還未來得及褪去，落進宋嬋的眸底，她眨了下，那感覺和從前那般刺她的眼。

        只是心，不像當初那么疼了。

        她以為這種疼會永遠新鮮磨人，沒想到疼得多了，也能麻木！

        宋嬋眸子往上抬了抬，干涸的唇瓣動了動，“我要回家。”

        蕭墨寒睨了眼她身后的床：“半個小時后再回去。你這幅快要昏倒的樣子，是想在半路上暈過去，再麻煩我送回醫院來么？當我這么閑？”

        麻煩？

        好不耐好厭煩的口吻。

        行，既然嫌我麻煩，那我便不麻煩你！

        宋嬋把剛穿上的鞋子又脫了，乖乖地重新躺回被子，轉過身，將自己裹進去，只留下一個黑黑的半截腦袋。

        蕭墨寒盯著床上這個鼓鼓囊囊，跟蚯蚓般大小的鼓包，眉心抽了抽，一抹戾氣從眉尖滑過。

        背對著他？

        陸廷風回來了，連看他一眼都不愿了？

        從前抽完血躺在床上休息的時候，都是面對著他的，恨不得把自己蒼白可憐的模樣，用放大鏡放大給他看，以博他的憐憫！

        如今倒好，連這憐憫都不屑要了！

        因為有人疼她了？有人惜她了？

        蕭墨寒心頭竄起一股無名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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