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城有一塊黃金地，名叫華悅府。

        位于城南，離市中心不遠，卻清雅幽靜，宛如世外桃源。

        但凡有點錢的人，都把能在這里買上一室，安居樂業為畢生榮耀。不僅僅是因為這里樓盤貴，地段好，更是因為這里是富人區。

        進出者，無需報名號，身上亦自帶光環。

        因為華悅府三個字，就是他們的身份，他們的標簽，他們作為成功人士最好的證明。

        而作為帝都四大家族之一的顧家，他們宅子其中有一處就在這里。

        顧志遠和顧志高兩兄弟各有一套，隔著一條街，面對面地住著。

        已入秋季，府里的花草，仍郁郁蔥蔥，百花齊放，不見半點頹態。偶有幾棵銀杏，葉子微微泛黃，穿插著點點衰落之象，卻并不傷大雅，反而使這片桃源，更添幾分豐滿活色。

        宋嬋還在大學的時候，跟著蕭墨寒那一幫人混，帝都城里哪個地方沒去過。顧清漣性子溫和好客，每年生日，都會邀請他們前去祝賀。她亦在其中。

        所以她的家，宋嬋熟門熟路。

        黑色雕漆大門，鳳凰鏤刻，頂端兩邊有兩個紅色的太陽。這不同于別家祥云踏月的設計，據說是顧清漣三歲時，親手所繪。當然了，做成成品時，自然是經過加工修飾的。

        三歲的孩子，再怎么神童，也不可能把鳳凰畫得如此精美。

        時隔五年，宋嬋再次踏入這里。

        多少會以為與以前有些不同，卻沒想，景色依舊。

        透過鐵藝大門，能看到里面三層兩棟連式小洋樓。院外的植被一如當初，院內原先顧清漣最喜歡的金絲皇菊和百合，換成了各種牡丹。充斥著整個園子，都快裝不下，有兩三枝，從門縫里，相繼擠出。

        宋嬋放下手中的袋子，把里面的橫幅拿了出來。

        瞅著門口兩棵筆直如門崗的紅豆衫，比劃了下它們之間的距離，竟然剛剛好。抽出橫幅里的繩子，一頭系一棵。

        “張玉蘭是殺人兇手，殺人償命，天經地義。”

        碩大的十六個黑字，印在紅色的橫幅上，直勾勾，明晃晃，幾乎占據了這道鐵藝門的半壁江山，讓人想忽略都難。

        宋嬋看了下手機，現在是十點。

        時間不上不下，倒是尷尬。路上半天沒見個人過來，畢竟要上班上學的人，一早就出去了，這個點，只有家里買菜的阿姨家傭才會往回走。

        宋嬋不急，忙活一陣，有些渴，站在對街的一棵黑楊樹下，從袋里拿出一瓶水，邊喝邊等著。

        到十點十五分左右，蜿蜒盤曲的小道盡頭，隱隱有兩個人交談著走來，腕上各挎著一個菜籃，其中一人，手里還提著一只印花購物袋。

        宋嬋伸長脖子瞇眼望了望，有個熟面孔，正是顧家廚房幫傭趙姐，她們見過。

        另外一個，不認識，想是別家的，半路遇上了，搭個伴。

        趙姐一到顧家門口，看到那橫幅和橫幅上的大字，驚得立馬張大嘴巴：“這……”

        她懷疑走錯地方，拉著同伴，往后退。

        “沒錯啊，這就是你家。”同伴也覺得稀奇，仰頭把這深宅大院迅速打量一番，指著橫幅問道，“這誰弄的？”

        “我也不知道啊。”趙姐也是一臉懵。

        宋嬋適時走出來，隔街喊著：“趙姐。”

        趙姐聞聲回頭，她對宋嬋有印象。這姑娘，秀氣斯文本份，自信卻不張揚，那幾年隨著蕭少爺他們來做客，明明身份背景天壤之別，卻行為舉止，得體大方，絲毫不輸那些名門。

        私下里，她偷聽蕭少爺他們討論過，這個宋小姐出身普通，可是學習成績特別好，是他們班的學霸。

        除了美樂和音樂，沒有一個是不如大小姐的。

        大小姐為此，還郁郁寡歡很久。

        “宋，宋小姐！”她不確定地叫著對方。畢竟一個五年不見的人，突然出現，還是以仇人的身份，多少有些玄幻。

        顧家可沒人歡迎她，不但不歡迎，還恨不得食之肉，剝其骨。所以這種情況下，她來做什么？

        “趙姐，好久不見。”宋嬋大方上前。趙姐跟方嬸年紀差不多，為人善良樸素，曾經在顧宅作客，蒙她多次照顧，能在異地吃到家鄉菜，宋嬋始終記得，一直心懷感激，朝她微微彎了下腰，行了個晚輩禮。

        “宋小姐，您這是……”趙姐指著橫幅。

        宋嬋坦然道：“是我弄的，趙姐，還記得小青么，她已經死了。兇手是張玉蘭，可惜顧家勢大，我奈何不了她，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一聽說是人命的官司，趙姐第一反應就是跟同伴打招呼：“你先回去吧，明天再約。”

        同伴也是個有眼力見的，知道這事不好摻和，趕緊溜：“行，那我走了，你自己小心點兒。”

        “嗯，走吧。”

        趙姐揮手，臉上已出現急態。

        待人走遠，趙姐才轉頭看向宋嬋：“宋小姐，您這么做，顧先生要是知道了，怕是沒您好果子吃。您還是趕緊撤了吧，我就當作沒看到。”

        “趙姐，東西系上去了，不見到效果前，我是不會取下來的。”宋嬋微笑，一直保持禮貌，“趙姐，張玉蘭在家吧，念在相識一場的份上，能麻煩您把她叫出來么？”

        “宋小姐，您這是何必……”

        “趙姐，人命關天。張玉蘭不能殺了人，還躺在家里吃香的喝辣的，不痛不癢地活著，這對小青不公平。”宋嬋打斷她的話，含笑的眼眸里，暗藏著一把鋒利的箭。

        趙姐聲音一噎，面現為難。

        宋嬋道：“趙姐要是再不進去叫人，呆會兒路過的人會越來越多，這富人區，上學的上班的，總有回來吃午飯的吧！”

        “宋小姐，你……”趙姐臉色有些難看。

        宋嬋抱歉道：“我無意威脅，但凡有半點辦法，我都不會走上這條路。”

        她態度誠懇，語氣卑微。都是可憐人，趙姐忽然就起了惻隱之心，咬牙道：“行，我去給您通報一聲，但人出不出來，我可不能保證。”

        “您就將您在門外面看到的，跟張玉蘭據實相告就算幫我大忙了。”宋嬋激動地抓著趙姐的手，“我會感激您一輩子的。”

        趙姐擺擺手：“不用感激我，別連累我就行了。”

        如今的顧夫人可不比原先的顧夫人，張玉蘭那性子潑辣跋扈，她可惹不起。

        趙姐嘆了口氣匆匆進門。

        此時。張玉蘭正被顧志遠關禁閉，顧清漣被投毒那件事，顧志遠到底對她起了疑。

        若不是刀仔一力背罪，顧志遠只怕會追查到底。所以這兩天，她氣歸氣，急歸急，可也不敢再造次了，呆在屋里，安分守己。

        顧清漪有些沉不住了，在后院溜貓逗狗地勉強玩了會兒，上樓來，砰地推開張玉蘭的房門：“媽，我可怎么辦呢！墨寒哥哥還是不理我！”

        打從宋嬋那天出院，蕭墨寒把人帶走，就再也不見她。打電話不接，發信息不回。顧清漪好不容易才在蕭墨寒身邊立有一席之地，好像一切回到從前了。

        再這么下去，她還有望當上蕭太太么？

        張玉蘭也沒辦法：“女兒啊，暫時忍忍吧，你爸在氣頭上，等風聲過去，媽再給你想辦法。”

        “想什么辦法，除了宋嬋死，還有什么辦法可想？”

        “那媽就讓她死！”張玉蘭拍著顧清漪的肩，輕聲安撫，語言狠毒。

        走到門外的趙姐聞言腳步一蹌，差點沒勇氣再往前一步。她深知張玉蘭是個狠角色，卻沒想到，狂妄到定一個人的生死上去。

        她躊躇良久，想著宋嬋的囑托，心道要不還是勸她回去，可宋嬋那倔犟的性子。唉，罷了，是福是禍，全看她自己。

        趙姐思慮再三，最終還是膽戰心驚地敲了門：“夫人，小姐，宋小姐來了，就在外面。她說，想見夫人您。”

        “見我？”

        她不怕死么？居然還敢上門來見我！張玉蘭冷哼。

        趙姐低著頭，往后退了一小步，生怕張玉蘭呆會兒的暴脾氣噴到自己：“宋小姐拉了橫幅，說，說您是殺人兇手，要您償命……”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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