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安把白九棠拉到角落，將手中的驗務(wù)報告塞到他手里，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當(dāng)白九棠的目光落在報告底下“妊辰”兩個字上面時，他心里的沉重比她有過之而無不及。聲音帶著微微的顫抖；“這報告是宋嬋的？”

        報告上面有名字。喬安抬手指了指。

        白九棠跟受了第二波打擊一樣，本來還帶著僥幸，看到那名字后，僥幸咔擦一聲破滅。

        “她懷孕了！”

        喬安點頭,聲音冷靜得帶著點殘酷：“這個孩子她不能要。”

        白九棠也知道不能要。宋嬋這樣的身體，懷孕生子，且不說對孩子有什么樣的影響，就是她自己，都十分的危險。

        “你跟她說，還是我跟她說？”喬安問。

        “問題不是宋嬋那一關(guān)。而是墨寒，他一直在等這個孩子。”

        假如蕭墨寒知道宋嬋懷孕，不知有多高興。可是這孩子又注定與他們無緣。

        白九棠覺得好可惜，要是沒有這個癌癥……他在想什么呢，沒有這個癌癥，他們之間還隔著一個顧清漣，宋嬋跟墨寒始終無法走到一起。

        大人沒有未來，孩子又怎么可能理所當(dāng)然地來到這個世上。

        “我們可以跟他實話實說。”喬安建議。

        “暫時不要！”白九棠拒絕，他答應(yīng)過宋嬋，替她保密。

        喬安搖頭，她知道白九棠跟宋嬋的約定，但此一時已經(jīng)彼一時了：“蕭先生是孩子的父親，他有權(quán)利知道這個孩子的存在。”

        “……我明白你的意思，這樣我們先跟宋嬋說，要不要告訴墨寒，至少先聽聽她的想法。”白九棠此時腦子里忽然冒出另一個荒唐而大膽的念頭，他拽著喬安的手臂道，“有沒有辦法，在保證癌癥不擴散的情況，保下這個孩子？”

        喬安抬眸，不解地看著白九棠。

        白九棠道：“宋嬋一心求死，所以才拒絕手術(shù)治療，若這個孩子能讓她有求生的欲望，我們可以冒險試一試。”

        對這個建議，喬安想了許久才點頭：“我明白了，晚上我會跟導(dǎo)師那邊說明一下情況，看看他那邊有沒有更好的辦法。”

        實驗室被炸，部分成品藥和相關(guān)數(shù)據(jù)被毀，若能在規(guī)定的期限內(nèi)把那零擴散的藥接著生產(chǎn)出來，保下這個孩子的希望很大。若遲遲沒有恢復(fù)，只能說她們母子有緣無份了！

        不過，就算能保下這孩子，風(fēng)險也是并存的。至于具體會出現(xiàn)什么樣的意外，喬安也說不準(zhǔn)。

        白九棠把報告還給了她：“抽個時間再進去吧，現(xiàn)在屋子里有人。”

        “嗯。”喬安接過報告。就在這時，前面隔壁跑出來一名年輕女孩，是專門照顧顧清漣的那個小護工。她四下張望，見著白九棠急急道，“白醫(yī)生，快去看看顧小姐吧！”

        喬發(fā)還不知道顧清漣跟蕭墨寒的關(guān)系，但了解過顧清漣的病情，畢竟她在這家醫(yī)院掛的是腦科專家。當(dāng)下與白九棠互相對視了眼，連忙往那邊趕。

        秦歌買了兩份粥，一份百合薏米，一份皮蛋瘦肉。宋嬋現(xiàn)在聞不得腥味，選了百合薏米。蕭墨寒一勺一勺的喂著，即使這個粥很清淡，宋嬋仍吃得辛苦異常。

        她不能張嘴，張嘴就想吐。

        她怕蕭墨寒大驚小怪，壓著她又住院才拼命忍住的。

        好不容易喝完，蕭墨寒還問她要不要，他希望宋嬋把那份皮蛋瘦肉也吃下去。宋嬋跟見到毒藥似的趕緊讓他把碗端開，扯著被子躺了下去。

        “那就先放著，等你想吃了再吃。”蕭墨寒抽來紙巾給她擦嘴，又把被子給她掖好。

        他無微不至，他溫柔體貼。連旁邊的秦歌看了都忍不住贊嘆老板越來越有人味兒了。原先他高高在上，眾人都捧著，仰著，敬著，畏著，連片衣角都不敢染指。誰能想到，他也有這么平易近人的一面。

        蘇陌白靠坐在窗臺旁，腦子里都是先前白九棠把他堵在門口說的那些話，思緒飄飄忽忽的。褲袋里的手機突然震動，把他嚇了一跳。

        拿出來一看，是黎英那邊發(fā)來的信息：“顧志遠今日木倉決，現(xiàn)已斃！”

        他怔然，許久沒回過神。

        曾經(jīng)親切地喊著顧二叔的人，居然有一天他們會站在對立面，步步緊逼，親手將他送上斷頭臺。盡管這一切是顧志遠罪有應(yīng)得。

        大概顧志遠也沒想到，有一天他會毀在他們這一群小輩手里吧！

        “怎么？”蕭墨寒察覺到他的異常，抬頭問了句。

        蘇陌白把手機立起來給他看：“顧志遠死了。”

        一聽說是顧志遠的事，蕭墨寒沒有多少詫異，只是平靜地吩咐秦歌：“定束花，到時候送過去。”

        他們收到消息，顧志高那邊肯定也收到了。顧家現(xiàn)在不比從前，顧志遠又是死在那種地方，不光彩，后事定然不會大操大辦，只會簡單的走個流程。

        所以蕭墨寒沒有定花圈，而是讓秦歌買束花。

        “我馬上去辦。”秦歌領(lǐng)命退出病房。

        蘇陌白忍不住問道：“咱送花過去，會不會叫顧家的人給扔出來？”

        “我是替清漣送的，上面只寫清漣的名字。”

        “這還差不多。”

        要是留他們的名，別說顧志高了，顧志遠都會從墳里爬出來跟他們對罵。那場面，想想就滲人。

        “墨寒。”白九棠忽然推門進來，他神色匆匆，掃了一圈屋子里的人，最后視線定在蕭墨寒和宋嬋的臉上，他喉嚨咽了咽，半晌才吐出幾個字，“顧清漣醒了！”

        本是好事，此時卻猶如晴天霹靂。三個人都怔住了。

        半晌，蘇陌白第一個炸起來：“什么？”

        白九棠平靜的重復(fù)：“清漣醒了。”

        顧清漣昏睡了五年，居然醒了！

        而且，而且她醒的這一天，顧志遠剛好離逝！

        蘇陌白覺得好詭異，好像冥冥之中在注定了什么，還是說這是他們父女之間的一種心靈感應(yīng)？

        一個死，一個活……

        蕭墨寒也沒有如以前那般露出想象中的歡喜，他很冷靜，但漆黑的眸子里流出的那一絲淡淡的淺淺的意外告訴大家，他心中并非表面無波無瀾。

        “去看看。”

        他唰地從位子上起來，同白九棠一起步出病房。

        白九棠到了門口，回頭望了眼宋嬋。顧清漣這一醒，她跟墨寒又該如何自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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