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嬋愕然，蕭墨寒漆黑的眸子瞇了瞇。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心頭升起不好的預感，怕是劉敏秀這失憶癥已經恢復了！

        不然不能對他有這么大的敵意！

        宋嬋俯身，小心翼翼地拭探：“媽，你怎么了，你是不是……”

        “媽已經想起來了，什么都想起來了。”昏睡不醒的時候，腦子里涌出很多畫面，曾經模糊不清的，一帖幀無比精楚。蕭祖鴻，蕭振剛，蕭母，他們所有人的嘴臉，像一條條毒蛇，纏著她，把她圍在一個暗無天日的地方，對著她唾罵和冷嘲熱諷。

        還有小青，小青躺在她身后不遠處，渾身是血，嘴里喊著劉姨，她跪求他們救小青一命，但他們無動于衷，一個個擺出高傲的嘴臉，置若罔聞！

        提到小青，劉敏秀心痛得要死，好像有只手把她的心臟生生撕開。她反手抓住宋嬋，厲聲質問：“你為什么要瞞著我，小青已經死了，為什么要瞞著我？”

        那是她一手養大的孩子，跟宋嬋一樣，與親生的無異。

        “媽，我……”宋嬋無言。

        她要怎么答呢，是劉敏秀悲傷過度，自己選擇忘掉的。她哪里刻意隱瞞，既然都已經痛苦到無法承受想要去忘記，又何必提醒，讓她強行增加煩惱。

        所有的悲和痛，就讓她一個人承受好了！

        “小嬋，你不孝！你不聽我的話，非要跟他在一起，好了，小青死了，為你送的命，你滿意了？”

        “媽，我沒有。”宋嬋剛擦掉的眼淚又涌了上來。

        她想為自己辯解，可說什么呢？小青確實是為她送的命，母親說得沒錯！

        蕭墨寒眸子漸漸滲也一點冷意，他上前：“劉女士，小青的死是個意外，你不能怪到她頭上！”

        本身就夠自責夠內疚的了，若還把這么大一頂帽子扣在宋嬋的頭上，那宋嬋還活不活？

        無論是失憶前還是失憶后，劉敏秀對蕭墨寒都有點怵，這人氣場強大如山，劉敏秀怕他。可這回恢復記憶了，知道小青的死的“真相”之后，憤怒超越一切負面情緒。

        她扯著嗓子嚷嚷，卻因為頭上的傷，氣力不濟，聲音又沙啞又虛弱：“是，不能全怪她，怪我，怪我不該把她帶到帝都來，怪我沒有及時阻止她跟你的事！蕭少爺，你們是帝都頂級的富貴人家，我們配不上。所以你能放了小嬋么？”

        “不能。”蕭墨寒冷冷道，聲音不大，卻字字鏗鏘，不容人半點質疑。

        劉敏秀瞪大眼睛：“為什么？”

        “她既然跟我在一起，就沒有其他選擇的余地！”蕭墨寒一如既往的霸道。

        劉敏秀張大眼睛，呼吸開始急促：“你不能這么不講道理，你不能善待小嬋，為什么不放了她？”

        在群山醫院，宋嬋每回來看她，郁郁寡歡，有時候肩膀脖子上還帶著傷，當她不知道么？她只是不想戳穿，讓宋嬋難堪罷了。

        “蕭少爺，不管小嬋做錯了什么事，五年了，你發泄也發泄夠了吧？你父親也拋棄過我，他罪該萬死了么？他有懺悔過么？沒有，他還娶了你母親，生了你，而我，不曾質問過他一句。”

        “……我跟我父親不一樣。”

        “有什么不一樣，你們都自私，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劉敏秀急得大口大口喘氣，“你有未婚妻，你憑什么這樣拴著小嬋，無名無份地把她留在你身邊？”

        “只要她同意，我可以娶她！”蕭墨斬釘截鐵。這話，他早就同宋嬋說過，現在也無比清楚自己的心意，何況，這件事，他也已經征得顧清漣的同意和諒解了。

        沒有人，也不可能再有什么因素能阻止宋嬋跟他在一起。

        劉敏秀咳了咳，另一只手緊緊抓著床單，整個身子氣到發抖：“我不同意！”

        “……抱歉，我不接受任何反駁和意見。”娶不娶，只在他，老爺子都管不了，何況一個劉敏秀。

        “蕭墨寒！”宋嬋出聲制止。劉敏秀的情況很不對，氣有一下沒一下的喘，好像隨時能斷一樣，她情緒如此激動，只怕再刺激下去，要出問題。

        她希望蕭墨寒說話能婉轉點兒，最好現在閉嘴，什么都不要說！

        蕭墨寒睨了她一眼，收到她的祈求信號，冷厲的神色略往回收了收。但已經來不及了，劉敏秀有精神病史，原先是靠失憶，忘記那些不好的回憶，清空了腦子里潛藏的所有痛苦和崩潰，才得了幾天清白日子。

        現在記憶又回來了，并且一起回來的，還有如潮水一般多的打擊，一下子把她給沖倒了。

        跟蕭墨寒說不通，她就死死抓著宋嬋：“小嬋，你若心里還有我這個媽，對小青心里還有一丁點的愧疚，答應我，離開他！”

        “媽，我……”宋嬋泣不成聲，她一百個同意，可蕭墨寒讓么？

        蕭墨寒那張鐵青的臉，只怕她現在一點這個頭，母親就會從病房被扔出去，然后再找個屋子，把她關起來。

        她吃過太多這樣的虧了，完全相信蕭墨寒做得出這樣的事！

        所以，哪怕是為了母親，她也絕計不能答應。

        就在她兩難之際，劉敏秀忽然甩開她的手，不知哪兒的力氣，反手就把她推了出去：“事到如今你竟還舍不得他，你不配做我的女兒，我再也不要看到你！”

        宋嬋一個穩，身子跟著凳子往后倒。幸而蕭墨寒眼疾手快，把人接住。他張嘴，正要訓斥兩句，宋嬋一把抓住他的手，求他不要說話。

        蕭墨寒忍了忍，最后還是心軟了。

        宋嬋轉而去捉劉敏秀的手，一碰就被會被甩開。再碰再甩，來來回回好幾次都是如此，看來是真的生她氣了。宋嬋怕弄到她手背上的置留針，只好作罷。

        “媽，你別這樣，我……”

        “別叫我媽，你一點都不聽我的話。連小青死了，都不能換你回頭是岸，你活得這么沒有良知，你不配叫我！”

        宋嬋縮著肩膀，窩在椅子里，哭得淚眼婆挲。而蕭墨寒扶著她肩旁站在她身后，這樣看去，就像靠在蕭墨寒的懷里。劉敏秀眼角狠狠抽搐，“你出去，都出去，我不要看見你們！”

        “媽。”

        “出去！”劉敏秀閉了閉眼，胸口劇烈起伏著，她到底才剛剛經過一場大手術，底子虛，說了這么一些話，感覺氣力快跟不上了，喘著道，“再不出去，我就拔了針管，從這里跳下去，我讓你永遠沒有媽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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