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荒山野嶺，窮鄉僻壤的，發了高燒，沒有藥，可實在是不好辦。

        蘇陌白揮開他的手：“不是不是，我是熱的。”

        “熱？”

        “唉，兩個人的體溫，會出點汗正常啊！”蘇陌白抹了下鼻子上的汗頭，“你看，是不是？”

        白九棠沉默半晌：“行，你覺得不是發燒就行，但你要是不舒服了，一定得告訴我。”

        “知道了知道了，你越活越像我老媽子了！”蘇陌白拄著鐵棍，往車那邊走。兩人一進去，白九棠立馬開燈開暖氣。此時外面，天已經黑了個透底了。

        遠處近處，借著地上的雪光只能模糊看到些山的輪廓。

        蘇陌白道：“趕緊里面的衣服都換了吧，看你濕的。”

        白九棠車里有備換的，爬到后車箱，利索地換了底衣。蘇陌白探起身子扒拉后座，瞥見箱底有幾桶泡面，不知道是多久以前存放的了，拿起來看了看，靠，過期。

        白九棠知道他餓，從一個被擠到角落的購物袋里搜出一塊面包來，撕了包裝遞給他：“先吃這個墊墊吧！”

        蘇陌白嘆氣：“唉，這個時候，得吃熱的才能救我的命！”

        牢騷歸牢騷，但還是把面包接了過去。因為他深知，能有口吃的就行了。撕了一塊放嘴里，想到昨天給顧廷風提的大包小包零食又是一陣懊悔：“早知今天我會這么慘，昨天我應該留一手。”

        就留兩包可樂克的薯片也是好的啊！

        番茄味的，米椒味的，酸酸辣辣，想想都流口水。

        “你昨天還給廷風買零食了啊？”白九棠又找出兩瓶礦泉水來，放在暖氣口準備烘一下，有點溫度再喝。蘇陌白點頭，“嗯哪，他那大營，不是什么都沒有么，我難得去一次，就給他帶了些。我買的真他媽的多，四五袋呢，愣是沒給自己留點兒！”

        “行了，等回去，我請你吃牛排。”白九棠把烘熱的水擰開蓋子，遞給了蘇陌白。蘇陌白半躺半靠地癱在位子上，一邊塞面包，一邊喝水。

        嘴里滿滿當當的，白九棠見狀直皺眉：“你這樣吃不行，面包遇水會膨脹，很容易噎著。”

        蘇陌白跟沒聽見一樣，只想著牛排的事：“吃牛排，得配蠟燭才有情調。我們兩個大男人去吃，有什么勁！”

        白九棠覺得有道理，點頭：“行，那我請喬大夫去。”

        “……你就不會多邀請一下我？”

        白九棠見他還繼續這樣一口面包一口水，說又說不聽，直接把那水從他手里拿走，放在扶手臺旁邊的置物格里：“我再怎么盛情邀請，我還是男的啊！”

        蘇陌白：“……”

        蘇陌白扭頭，一本正經地建議：“要不然老白你去變個性吧？我發現我們倆也挺好的。”

        “滾！”

        白九棠第一次暴粗話，暴得蘇陌白身心舒暢哈哈大笑。

        嘖，總算苦中作樂了一回！

        ……

        帝都城，蕭氏大樓。

        蕭墨寒完成手中的工作后，一直沒有要下班的意思。助理秦歌來敲了三次門，他都說再等等。秦歌不知在等什么，只站在落地窗前繼續擺雕塑的造型。

        秦歌眼珠子在屋里轉了一圈。這不辦公不開燈，屋里烏漆抹黑的，難道是在等鬼么？

        秦歌腦子里立馬腦補了一部現實版倩女幽魂的大戲。

        他打了個哆嗦，從天花板到地面，覺得哪兒哪兒都陰森森的，仿佛隨時能憑空長出一只手來，來拽他，弄得他后背涼颼颼的。

        “來了。”蕭墨寒眼皮子動了動，終于開了口，秦歌問，“誰來了？”

        蕭墨寒沒答，眼睛盯著窗外不遠處，一輛打著雙閃的紅色小轎車正朝他們蕭氏大樓而來，余光把整面落地窗照得金黃發亮。秦歌鼓起勇氣走過去，低頭看了眼，奇道，“那不是顧小姐的車嗎？”

        話音一落，顧清漣便熄了燈，從車上下來，左右望了望生怕撞見什么熟人，行動很是鬼祟。她穿著黑色的長款棕色呢子大衣，高跟鞋，一步三回頭地滿臉警戒地閃進大樓旁邊的小巷子里。

        那小巷子是放垃圾的地方，除了幾個分門別類的大號垃圾箱，什么都沒有。

        “她這是要干什么？”秦歌看得一頭霧水。

        蕭墨寒：“呆會兒你就知道了。”

        他領著秦歌去了茶水間，茶水間那邊有一面小窗戶，就是對著小巷的。在蕭墨寒的叮囑下，秦歌沒有開燈，兩人摸索著到了窗臺旁邊。秦歌探出半個頭，只見顧清漣已戴好口袋，手套，還有帽子，幾乎是全幅武裝。

        就在秦歌仍不明所以的時候，顧清漣朝著那三個垃圾箱走去，在他驚悚的目光下，顧清漣抬起她那可能八輩子連垃圾袋都沒提過的手，伸向了垃圾箱。

        “她這是在找什么？”秦歌想了想，忽然明白過來，“她是在找白天宋秘書拿來的那張名片，她在找她的名片！”

        蕭墨寒眸光沉沉。

        顧清漣白天走的時候，掃了眼他旁邊的小垃圾桶，當時他就有所猜測。所以他特意等在這兒，不開燈，營造出他已經下班的假象。他在想，若顧清漣不回頭來把這名片找回去，他就暫且相信劉敏秀的事跟她無關。

        但她還是來找了。

        此刻也是說不出的失望。

        畢竟，所有談得來又交心的朋友里，顧清漣是唯一的一個異性。無論才學還是涵養，他都是欣賞和佩服的。他把她當真正的知己，因為青梅竹馬，因為她錯付的感情，他把她放在一個他心里僅次于宋嬋高度的位置。

        但他實在沒想到，就是這樣一個人，居然還有另外一幅面孔！

        顧清漣翻找了一陣，從干垃圾箱到濕垃圾箱，三個無一放過，可仍是沒找到她想要的東西。她氣急敗壞，對著垃圾箱狠狠踢了兩腳。

        似是泄憤般，又把目光轉向已然被她翻的到處都是的垃圾，又抬腿踹了兩下。

        她不甘，叉在腰站在原地愣了許久才離去，留下那一地的狼藉。

        蕭墨寒垂了垂眸，渾身散著一股與外面足以匹敵的寒氣：“走。”

        俗話說，看人要看無人看到的一面，才能確定這個人的好壞。而蕭墨寒對顧清漣的人品好壞，在這一刻也有了徹底的顛覆。

        比起虛虛實實的猜測，今晚，他可謂是親眼目睹。

        他現在百分百斷定，劉敏秀出事當天，顧清漣見過她，告知小青和他父親的事，也是顧清漣惡意為之。

        至于她真正的日的，蕭墨寒已經不想去猜了。他在思考另一件事，顧清漣心思這般惡毒，又擅長詭辯，那宋嬋口口聲聲對她的“誣陷”就未必是誣陷了，很有可能是事實。

        “蕭墨寒，假如有一天，你發現你看到的都是假的，你冤枉我了，錯怪我了，你要如何？”

        “如果我冤枉你了，錯怪你了，我跪下來給你賠禮道歉，任你處置！”

        “不用。你只需放了我就行！賠禮，只怕你賠不起。”

        腦子里忽然就閃出上次宋嬋與顧清漣在樓道里互掐那天，她后來在病房里質問自己的情景，當時她眼里的憤怒和悲恨，他還以為是作戲。

        現在看來，真正做戲的是顧清漣。

        而他可能真的錯怪她了！

        可他卻不愿意放宋嬋走。

        當初賭下這個承諾時，他信誓旦旦，義無反顧，以為自己不可能冤枉她，不會有跪下來賠禮道歉的那一天。然而那一天可能就要到來時，他又做不到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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