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陌白進重癥監護室進了兩天，情況才真正穩定下來。

        這兩天，白九棠除了當日追查衛軍的下落，剩下的時間，二十四小時寸步不離。助理都看不下去，覺得白醫生這輩子，怕是把所有愛心和溫柔都給了蘇律師，人家做夫妻的都未必能做到這份上。

        蕭墨寒一日三餐定時定點的帶著宋嬋給白九棠送飯。如今蘇陌白已轉到普通病房，也是套間，有里外兩室。

        跟宋嬋在一個樓層，只隔了兩面墻。

        在外面的沙發上，趁著白九棠吃飯，蕭墨寒和他聊起最近黎英那邊從衛軍嘴里查到的一些新線索。

        得知衛軍弄壞蘇陌白的剎車前，還派人堵在巷子里同蘇陌白干了一架，白九棠手中的筷子一緊，后悔當初對衛軍還是太仁慈，沒讓蕭二再給他兩棒子。

        蕭墨寒道：“衛軍在江里泡了半個小時才撈上來，醫生診斷，他的下半身，往后可能無法恢復正常。”

        也算是另一種懲罰了。

        白九棠點頭，如此，那他便不再追究了。

        宋嬋現在不關心這些，顧清漣罪名昭彰，她是無論如何都逃不了了，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她打了一行字過去，插斷兩人的談話：“蘇陌白什么時候醒？”

        白九棠看了眼：“今天晚上，或者明天，就這兩日，不會太久。”

        宋嬋：“那就好。”

        白九棠笑了笑，難掩臉上的疲憊：“陌白那小子受了這么重的傷都快好了，你什么時候打開心結，也趕快好起來？”

        宋嬋面色僵住。蕭墨寒也投去希翼的眼神。

        宋嬋垂下頭，直接不回應。

        蕭墨寒亮起的眸子暗了暗，隨即恢復如常。能跟他們說話固然好，若不能，這樣也不賴。在一次又一次見識顧清漣的無底限的惡毒之后，他對宋嬋的要求是越來越低了。

        幾乎已經到，是活的，還有呼吸就好。

        “對了，秦歌一直在追查顧清漣的下落，有消息了嗎？”

        氣氛一度尷尬，白九棠迅速轉移話題。

        蕭墨寒：“沒找到人，但顧振剛確實已經插手了。”

        之前只是猜測，現在已經百分百確定。

        他若不插手，秦歌不會這么多天還一無所獲。

        顧振剛是軍人出身，他手底下的兵，個個都是反偵察高手。從中阻撓或聲東擊西，手段多的是。

        “他插手，就不怕給顧家帶來滅頂之災么？”白九棠凝眉，感覺顧振剛這回有點感情用事。

        蕭墨寒補充：“顧清漣沒去兩臺山。”

        白九棠茫然地看了他一眼，隨即明白過來。

        顧振剛要幫顧清漣，但自己不露面，也不光明正大的幫，只派幾個得力的心腹前往。如此，暴露了也沒事，他推個干凈，誰敢說什么。

        或者就如蕭墨寒之前所測，他就算真站出來實名保顧清漣了又如何，顧家沒了他，還有顧志高。只要顧志高不倒，顧家就不會倒。

        老狐貍到底是老狐貍，手里的牌怎么樣打，都是穩贏的。

        “這件事沒那么輕易了。”蕭墨寒是不會讓顧振剛得逞的。幾條人命，再加上蘇陌白，宋嬋，他若就這樣任由顧振剛一手遮天，讓顧清漣逍遙法外，他就不姓蕭。

        這已經是死局了，是不死不休的死局。

        顧家和他，都沒辦法回頭，必須有一方拿命來償，才能結束！

        同白九棠聊過之后，蕭墨寒帶著宋嬋回自己的病房。夕陽西下，霞光滿丈。蕭墨寒抱著宋嬋到床上，掏出手機，開始重新布署。顧清漣有顧振剛做后盾，卻留在帝都不走，說明她的事還沒辦完。

        他和宋嬋，必定有一個是她的目標。

        或者說，顧振剛也想給他一個教訓，所以默許了顧清漣的滯留。

        這是剛剛他和白九棠的談話中受到的啟發。

        于是，之前跟白九棠去抓衛軍的那批人，他全部都調回了醫院。

        除了宋嬋這邊的，蘇陌白那邊也不能疏忽。

        因此，當天夜里十一點，這層樓的VIP病房區，全被蕭家的保鏢包圍。除了幾個相熟的醫生和護士，其他人一律不得入內。蕭墨寒把工作重心也搬回了醫院。

        不是他小題大作，過于緊張，顧振剛的人能躲過他和敬方的視線，把顧清漣藏得這么嚴實，這瞞天過海、悄無聲息的本事，可想而知。

        緊張的氣氛渲染地宋嬋毫無睡意，翻來覆去的，難以入眠。她從前視死如歸，自虞天楓給她講了霍家兄弟的事之后，她又惜起命來了。

        若能多活一天，她想盡量茍延殘喘。

        蕭墨寒聽到動靜，于一堆文件中抬起頭來，見她總蹙著眉頭，立馬察覺到她的不安，扔了手中的筆，走過來。

        “需要我陪你做什么嗎？”

        宋嬋搖頭，盯著頭頂的白織燈，茫然地眨了兩下眼。忽地翻過身，從枕頭底下拿出劉敏秀的日記本來。

        她每次心慌，只要一看母親的日記，就不害怕了。就感覺，母親在本子里記錄的一言一行，好像她本人在自己面前的殷殷叮囑。

        她的聲音，讓宋嬋想起小時候睡覺前，劉敏秀總在床頭講故事的情景。

        會讓她全然忘了現在的處境，如同時光倒流，又回到了襄城那個農家小院。

        只是可惜，這日記已快見底，所剩也不過二三十來頁。

        蕭墨寒幫著扶起她身子，把枕頭豎起來枕在她腦后，方便她閱讀。

        暖光打在宋嬋的臉上，襯得她膚白如玉，連細微的毛細孔都能看得清清楚楚，看著她逐漸安定的神色，蕭墨寒忍不住在她臉上撫了兩下，感受她的心安，這才轉身，接著去忙自己的事。

        宋嬋的這本日記已看到了劉敏秀與父親結識并成婚這里來了。也就是從這里開始，母親被父親察出不是處子之身，緊接著，各種嫌棄和打罵占據了母親整個生活。

        讀到此處，宋嬋指尖一緊，一些父親對母親的各種拳打腳踢的各種場面浮進腦海。

        剛剛揮散顧清漣帶來的陰影，讓她的心情由此又陷入另一種憤怒中。

        再往下的她不必看，也能想象母親字里行間所透露出的聲聲血淚和絕望。因為筆風從這一頁開始，轉入悲情和哀傷。但一想到，她的出生和小青的到來，讓母親臉上重拾歡笑，又忍不住繼續往后翻了一頁。

        意外的是，時間上沒有像前面一樣，日復一日的銜接，而是隔了一個月，母親才重新提筆。

        先是寫了她想輕生的念頭。在嶺牙山，她欲投河。卻是還沒爬到山頂，就看到一個穿著粉色衣裳的小女孩，獨自在山腰上大哭。

        那凍紅的鼻頭、裂的發皺的小臉，聲音哭到沙啞的嗓子、無助的眼神，讓她心頭一動。

        得知她與大人走失，便立即起了惻隱之心，將她帶了回去。

        劉敏秀結尾一段這樣寫道：孩子夜里發了高燒，醒來是三天以后的事了。問她什么都不記得，生怕我送她走似的，總拿一雙眼睛不安的看著我。她無處可去，我明白。她想我收留她，我也明白。于是我心思一動，就跟她說，從今往后，不管你在外面聽到什么，只管記住，你就是我劉敏秀的女兒！

        也不知她有沒有聽懂我的意思，開口就叫了我一聲媽媽。也許是緣份吧，這一聲媽，叫我得心里泛酸，我感覺是那個孩子又回來找我了。我把那個孩子的名字送給了她，換上宋貴的姓，名為宋嬋！

        宋嬋讀到這里，如雷轟頂！

        這里面的宋嬋指的是她么？

        所以，她是撿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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