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如意跟虞天浩從一家西餐廳出來，外面下起了雨。不大，細雨綿綿的，大有要下一晚上的架式，本想在餐廳門口稍微微等一等，結果它一直沒停。

        兩人手上都沒有帶傘，虞天浩脫下自己的灰呢子外套，撐在頭頂，笑容溫淺和煦：“小意，不如我們也來浪漫一把。”

        電視里常有這種橋段。男女主出門約會，開始天氣晴朗，萬里無云，然后突然就下起了大雨，搞得人措手不及。男主為彰顯自己的男友力，通常這時候就把自己的衣服脫下，當傘一樣罩在頭頂。

        這樣實際距離一拉近，不是男女朋友的，就算不會立馬確定關系，女主也會在心里給對方打上加分。

        人生如戲，人生如戲，霍如意以前就覺得這些情節拍得太狗血了，沒想到，現實也這么狗血。

        “快進來啊！”虞天浩見她不動，催促了句。

        霍如意還真有點不好意思，大庭廣眾的。躊躇之際，旁邊有對小年輕就這么套用虞天浩的浪漫飛奔到了雨里，接著是越來越多的人。

        弄得虞天浩都有些不期待了。

        不過他到底也是霸總一枚，霍如意不來，他就自己拽。一把將人扯進來，然后胳膊一伸，把人罩在身下。喊了句：“跑。”

        霍如意完全是跟節奏抬步子。

        兩人到了車里。虞天浩把衣服上的水抖了抖就要扔后座。今天出門約會，兩邊都沒帶人。虞天浩想要點私人空間，那些保鏢司機多少有點礙眼，再說，如今兩人的關系愈發好了，電燈泡該撤就得撤！

        霍如意一把將衣服扯過來，從包里拿出紙巾給他擦去上面未抖凈的雨水，一幅賢妻良母相。

        “你就這樣扔到后面，后座會打濕的。”

        虞天浩勾了勾唇，檀黑的眸子盈滿笑意：“接下來去哪兒？”

        “不去哪兒，回家吧，下雨了，玩也玩不痛快。”

        虞天浩抬起腕表看了下時間，邊發動車子邊道：“那我帶你去江邊兜兜風，兜完就回去。”

        主要時間還早，不能因為下雨，就把好不容易得來的約會提前結束。

        “嗯。”霍如意沒什么意見。把衣服擦干凈后，掛在了椅背上，沒有像虞天浩那樣隨意扔放。海城的臨江，是出了名的網紅打卡地。

        不是因為那里有絕佳絕美的夜景，而是江面之上，有座橋。這橋一年四季里有一半的時間是被江面的霧氣籠罩。如果沒有霧，像這種下雨的天氣，江面的水蒸汽也會有那種效果。遠遠一看，那橋好像就是從天上來的，再一看，那橋又有一半似乎斷在云霧里。

        總之，朦朦朧朧的，有點像仙境。

        好多情侶都會來這兒拍照宣言，甚至有些人還會特意穿上古風的服穿留影。

        虞天浩為了跟保證每次約會的質量，海城一些年輕人常去的勝地，他都做了些調查。其實這些地方，一早他就想帶霍如意來了。只不過那時候的霍如意還不是霍如意，連人都不知道在哪里。

        今天下雨，江邊沒什么人。

        霍如意看著那一盞盞孤清凄零的路燈忽然來了一股莫名其妙的愁緒，那些愁緒源自于這兩天腦子里偶爾閃現的畫面。她總覺得她有一個很不堪的過去，可是問過父親，父親告訴她，沒有。

        她是相信父親的，可是也相信自己的直覺，所以明知父親可能有事瞞著她，也沒有拆穿。

        因為父親選擇不說，肯定是為了她好。

        可潛意識可能被她遺忘的那些人那些事，她沒辦法去忽略。天天壓在心里，有時候也挺郁悶惆悵的。

        她不知道怎么排泄。

        轉頭問開車的虞天浩：“我可以下去走走么？”

        霍如意說要下去走走，虞天浩哪有不讓的道理。雖然詫異，卻也沒有遲疑。將車停好，解了安全帶后道：“我去后面看看有沒有傘，你先不要下來。”

        印象里，司機總會在后備車箱放一把傘的，以備不時這需。

        虞天浩下了車，跑到后面，打開一看，果然有。

        撐開，然后火速跑到霍如意那邊，替她開門。

        兩人并肩在江邊漫步，雨不大，但風吹得久了，還是有點冷的。虞天浩就一手撐傘，一手摟著霍如意。

        動作自然得不行。

        可是它擾了霍如意的思路，扭頭看著他。虞天浩還以為她不喜歡他摟她，解釋：“我怕你冷。”

        事實上，他也有點，外套不剛才脫在車里了么？十幾度的天氣，他就穿個襯衫，不冷才怪！

        霍如意攏了攏胸前的領子，沒說話。

        她不抵觸，虞天浩就是受到天大的鼓舞，摟得更緊了。

        “要上橋么？”

        兩人沿著江邊走，一直走到橋那里。霍如意看著這橋，團在胸口的那股子傷感更濃了，好像有個什么東西堵著喉嚨口在發酵。

        她沒回話，默默上了橋。

        看著橋下那被雨水攪得一團亂的江水，腦子里似乎又有什么畫面一閃而過。

        “小意，你怎么了？”虞天浩瞧著她情緒有些不對，輕聲問。霍如意兩手撐在橋欄上，眼眶慢慢發酸。那個畫面同其他零碎的記憶一樣，并沒有讓她捕捉到實際信息，可心里卻難受得緊。

        “天浩哥哥，我好像忘了一些很重要的人。”

        虞天浩一怔，握著傘柄的手，慢慢收緊。

        霍如意的過去，弟弟虞天楓跟他說了些，所以他下意識就想到了帝都的那位。

        面上卻不動聲色，甚至還保持著他溫暖儒雅的笑容：“每個人都會在特定的階段遇到一些特定的人，但這些人，如果已經被你忘記，說明他就不是很重要的。”

        “可是……這種忘記并非我本意。”她是生了病才忘掉的，又不是刻意不去想起。

        霍如意抬頭看著他，眼眶有些濕：“天浩哥哥，你說你從小認識我，那你知道，我的人生里，除了你們，還有誰么？”

        這真是在考驗虞天浩。

        他是個不屑撒謊的人，可霍如意的過去，是不能被提及的。

        不管是為了自己的私心也好，還是單純地為了霍如意，都不能說。

        虞天浩破天荒地違背自己做人一貫誠實的原則：“你人生里，有我們，有你的父親和哥哥。若說還有什么特別重要的是，應該就是你的母親了吧。她走得早，但她最疼你。”

        “是嗎？可我怎么聽說，我還結過婚呢？”

        霍如意的聲音輕飄飄的，不是質問，就是有點不信的意思。虞天浩睫毛一顫，“結過婚，怎么可能呢？”

        虞天楓可沒跟他說過這茬，要結了，能不告訴他這個哥哥!

        “真的沒有么？”

        虞天浩：“要我發誓么？”

        霍如意仰頭，江面上的風有點大，一下子把傘吹得往后倒，幾絲細雨就這么飄進來，落在她的眼窩下，似淚似珠，看著那么無助和楚楚可憐。

        虞天浩心疼，抬手捧著她的臉，拇指替她輕輕撫去。那冰冷滑膩的觸感，忽然讓他鬼迷了心竅，頭一點點低下去，臉一點點湊近。

        彼此氣息相接的時候，霍如意遲疑許久，最終還是選擇放棄抵抗，慢慢閉上眼睛。虞天浩挺好的，對她也挺好的，所以，沒什么不可以的。

        可是眼睛閉上的那一刻，那個男人的臉突然跑了進來，她猛然睜開眼睛，雙手低在虞天浩的胸口想把人推開。虞天浩似乎在此時料到她會反抗一樣，掌心猛地用了勁，把她的臉握得牢牢的。

        唇瓣落下來時，霍如意不死心地掙扎：“天浩哥哥，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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