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復寵對峙
眾人目光齊刷刷像是黏在孟昭昭身上一樣。
貴嬪最先發現孟昭昭眼神恍惚，淚水撲朔朔的掉落，梨花帶雨的模樣讓她心生厭煩！這人就是矯情，這么大喜的日子好端端卻哭起來，也太晦氣了，早知道就跟抱怨不要讓這種人眼巴巴跑到跟前來污了眼睛！
孟昭昭因為吸引了目光，一瞬間不知所措起來。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頭發絲都透著可憐兮兮的手足無措，像是莫名沖入狼群的小羔羊。
這副樣子，極大取悅了楊錚。這模樣，比戲好看多了！
貴嬪用關切的語氣問道：“妹妹怎么哭了？難道是睹物思人�！�
此話一出，誰都知道貴嬪是什么意思，眼瞅著她把孟昭昭往火坑里推�；噬媳凰崃藗�醒，炙熱的目光也變得冰冷起來。
孟昭昭一個哆嗦打翻了冰粉，她手指冰涼，眼神慌張，霍然起身辯解道：“回稟皇上，奴婢并無睹物思人……”
她說話斷斷續續的，臉越來越紅，像是被火燒過一樣。淚水已經蒙著她的眼睛讓她看不清前方，只又一片影影綽綽的光暈。
“噗通——”
孟昭昭跪在正中央的地上，她露出的肌膚全部泛著粉色，指尖摳著蠶絲線祥云紋地毯，差點抓住絲來。她呼吸急促，因為跪在地上，從上往下看可以清晰的看到胸前那一片雪白的皮膚。
“奴婢，奴婢只是……”她忍耐著抓破皮膚的沖動，眼淚朦朧的仰望著楊錚，虔誠又充滿眷戀的眼神像是在跪拜一尊神明。
還沒有輪到她解釋，倏然孟昭昭眼前一黑，跌落在地板上，暈厥了過去。
陸秦霍然起身，差人去叫太醫。
孟昭昭一倒，把整個宮宴的氣氛推向高潮。
嬪妃們看戲般著伸著脖子觀看。
楊錚的好奇心被孟昭昭勾起來，他不信這個女人能膽子這么大，堂而皇之的在宮宴上懷念罪臣。
他走下臺去，看著被抬到側面紅木貴妃榻上的孟昭昭。他指尖緩緩滑過孟昭昭的臉龐，若有所思的欣賞美人最憔悴的模樣。
她長得真的太像她了，尤其是今日宛如盛開的睡蓮，寧靜而安好。這讓楊錚的目光再也無法轉向別處。
他當初覺得孟昭昭只是眉眼與自己的世子妃相似，如今竟有六七分一樣。
仿佛上天因為他的失去，再給他了一份彌補！
貴嬪走過來纏住皇上溫婉笑道：“估計是偶染風寒病了，皇上別靠近了，這病萬一傳染了怎么辦�！�
婉美人也附和道：“對啊，誰知道那冷宮別院會生什么病，快讓人抬下去�！�
楊錚沒動。
“皇上，您最愛的《南柯夢》開始了，不如就讓人把她送回去，咱們入座繼續……”貴嬪去拉扯皇上，突然他孔武有力的臂膀一撤，貴嬪踉蹌倒地，頭上珠花蹭著桌子角，稀稀拉拉散落一地。
“哎呦！”
“送回去做什么，任其自生自滅嗎？”皇帝反問。
“這……”貴嬪不知道皇上為何這樣發問。
什么自生自滅？
匆匆趕到的太醫急忙把脈，眉頭微皺。
楊錚問：“她如何了？”
太醫跪在地上說：“微臣才疏學淺，未得治這是什么病癥。”
楊錚聲音低沉，讓人害怕，問道：“她剛才吃了什么？”
杏兒連忙跪下，誠惶誠恐：“回稟皇上，只有、只有冰粉一碗。”
冰粉。
楊錚語氣渾厚而冰冷，如疾風驟雨前的黑夜：“你家主子紫桃葉是否過敏？”
紫桃葉？
杏兒不知道。
“臣妾未曾聽說紫桃葉也會過敏，相比不是什么大事……”貴嬪跪在地上，著急忙慌的插話道，她懂些醫藥，確實未聽說過有人會因為食用了紫桃葉而暈厥。
她已經沒有沒有見過這樣的楊錚，如同漆黑湖泊下的暗流，動不動就會把人卷得粉身碎骨。
“不是什么大事？”楊錚的語氣聽不出來有什么情緒。
“臣妾……臣妾只是覺得昭昭身體一向很好，皇上不必放在心上�！彼龂樀么烬X打顫，不明白為什么剛才還和顏悅色的皇帝突然龍顏大怒，似乎恨不得把自己掰碎了喂狗！
不至于因為孟昭昭降罪吧。
楊錚沒有動，看向把脈的太醫問道：“怎么說？”
太醫恭敬一禮：“回稟皇上，臣猜測孟小主確實是不能吃食紫桃葉。這便是過敏之癥狀，靜養一晚待潮熱褪去便能好。”
楊錚臉上閃現過一絲不可置信，不過轉瞬就消失了：“當真？”
“正是�！碧t篤定說，“這世間紫桃葉過敏之人甚少。但紫桃葉過您癥狀之一便是口舌混沌，眼角流紅淚。經皇上提醒，臣確認了，便是這癥狀。”
不用太醫說，楊錚對紫桃葉過敏的癥狀可太熟悉了。
昔日世子妃就是這樣的體質，也是一日宮宴上吃過冰冰粉后便呼吸困難，口干舌燥，只能抓著他的衣衫。當時世子妃還傻兮兮的以為自己快死了，留下了許多可笑的遺言。
眾人不知道紫桃葉為什么會過敏？
明明是對于身體有益處的植物。
楊錚冷哼一聲。
“皇上息怒！”
“皇上息怒！”
貴嬪當下就察覺一個危險的事實——皇上真的怒了！她嚇得接連發抖，沒有平日里囂張的模樣。
空氣凝滯，寒蟬若噤。
楊錚毫無耐心的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眾人，突然從貴妃榻上攬過孟昭昭的腰身，把嬌小的她摟在懷里。
楊錚在軍中歷練過三年，手臂肌肉線條勻稱，青筋爆出，身軀偉岸，臉上是睥睨天下的傲然神色。
孟昭昭模糊又難受的在他懷里掙扎起來，像是一只小貓。她瞪著腿露出膝蓋，上面傷口結痂，但周圍還泛紅，提醒著皇上她前日剛遭受過的欺負。
他聲音低沉的寬慰道：“你會沒事的，我們回宮�！�
沒人見過楊錚這個樣子，鋒利的眉眼盡顯溫柔，她們知道他透過她在看那位慘死的世子妃。
陸秦陰沉著臉。
他弄不清楚這個女人鬧了宮宴，究竟在想什么？
他跟上楊錚的背影，聽見蘇醒的孟昭昭怯聲怯氣的叫著皇上。
他心里想著那句話，百轉千回——禾歷三年夏，孟昭昭弒君不得，凌遲處死。
看來，今日的孟昭昭沒有給皇上下毒，而是給自己下毒博得恩寵。
她這一步，算是走對了。
陸秦松了口氣，他喜歡聰明人。
冷清的芙蓉苑內突然間變得熱絡起來。楊錚坐在孟昭昭發硬的床鋪上，看著被棉被裹得嚴嚴實實的她。
孟昭昭受寵若驚，有很多問題想問，卻又不知道如何開口，只能從被子里伸出一個小指頭，勾了勾楊錚的衣帶。
“皇上為何要對奴婢這么好……是不是奴婢得了什么不治之癥？”她聲音軟軟糯糯，清亮的眼睛規避著楊錚的視線，像是不敢直視太陽。
“你不知自己紫桃葉過敏？”楊錚問。
“不知，未曾吃過�！彼龘u搖頭。
“以后不要吃了，給你做別的冰粉�！睏铄P說，“紫桃葉吃過了，會傷及你性命�！彼f完又瞥了眼空蕩蕩的床鋪和裝飾，瞟了眼內侍監跟來的人，那些人心領神會，開始張羅著用好東西填充這屋。
楊錚坐了三炷香的時間便離開了，他感覺自己真的從孟昭昭的身上看到了那個人的影子。
太熟悉了。
杏兒喜極而泣，說這是因禍得福。
內務府命人打掃了芙蓉苑，又給了孟昭昭蠶絲床褥和被子，絲綢和金釵首飾，一瞬間這里成為整個宮廷最熱絡的地方。
人來人往一直持續到戌時。
杏兒收拾好床鋪笑盈盈地說：“小姐，早點休息吧，養好了身體才好�！�
“你也休息吧，今天確實累著了。”孟昭昭平靜地說，她臉上并沒有因為恩寵而揚起的喜悅。
夜如墨染，月明星稀。
孟昭昭躺在床上睡不著覺，楊錚的氣息籠罩在她身上，自己剛才含情脈脈的模樣讓她有些惡心。她推開門，沒有驚動任何人，輕輕走了出去。
這一切有些太順利，讓她心有不安，需要散心。
芙蓉苑西側是處仿照南方園林建造的花園，這里來人很少。有一僻靜人工湖泊和湖心亭廊。她映著月光，披著晚上穿著的那件月白色宮衣，漫無目的游蕩。
“臣恭喜孟小主復寵了。”
聲音低沉，如同冰冷的湖泊。
“大人何意？”孟昭昭轉過身，她沒有晚間第一次看見陸秦時那樣的惶恐，反而頗有些坦然。她眼眸波瀾不驚，與那小兔子般的模樣判若兩人。
“我看見了你的白瓷瓶。”陸秦直言不諱，他上前逼近一步，居高臨下的看著她，像是凝視自己的獵物。
孟昭昭聽聞這話，脊背生涼。但她早已經不是從前的自己，經歷過酷刑，死過一次，她面對這種情況已經寵辱不驚。
知道了又能怎樣？
陸秦會告訴狗皇帝嗎？
不會，要不然他不可能站在這里。
他要從自己身上得到什么？
孟昭昭看不透這個人，郎中令按理說是皇帝最信任的人，但此時這個陸秦顯然沒有將自己捉拿歸案。
“是這個嗎？”孟昭昭從袖子里取出小指大小的瓷瓶，她打開瓶塞，笑著看向陸秦，“大人是想知道這里面是什么嗎？”
“何物？”陸秦問道。
“您靠近些。”孟昭昭向后退，站在了湖泊邊上，只要她在挪動一步就會跌入湖中。
陸秦單手就可以制服孟昭昭，他看著她洋溢的笑容，鬼使神差上前一步：“孟小主自重。”
“那是當然！”
突然間，孟昭昭將瓷瓶拋向空中。
然而她根本沒去接，反而不顧一切往陸秦的懷里鉆去！
陸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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