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7
王鎬最近連續(xù)熬夜,周一早上根本就沒聽見鬧鐘響,直接睡到了中午。
他索性跟吳主任發(fā)消息請了假,然后去廚房弄了碗泡面當作午飯。
原本他是不吃這種簡陋的東西的,他喜歡鄭重地料理食物,再充滿儀式感地擺盤和品嘗,盡管浪費時間,但這是他的堅持之一。
堅持之二是,當他的“感覺”來了,一切堅持都得為此讓步。
今天他就感覺十分在線,也許是睡眠充足的緣故,他頭腦中產(chǎn)生了許多讓人驚喜的想法,這令他有點迫不及待,想要把作品盡快呈現(xiàn)出來。
對,音樂對他來講并非只是工作,更多的是用來體現(xiàn)自我的作品。
王鎬收拾好廚具餐具,離開廚房來到他的工作室。
這工作室是用家中相鄰的兩個房間打通而成,各式演奏、錄音等設(shè)備一應(yīng)俱全。他在工作室的小沙發(fā)上坐下,打開手機里的語音備忘錄。
備忘錄里是他平時,每一個有感覺的瞬間捕獲的動機。有的比較完整,有的則僅僅是一小段律動,有他哼唱錄下的,也有用樂器記錄的。
王鎬認為語言并非完美的表達形式。通過語言可以塑造任何想讓別人相信的樣子,也可以表達任何夸大其實的話語,愚蠢的人類在自我編織的謊言里欺騙著他人也感動著自己,正因為如此這種形式變得既虛偽,又荒唐。
而音樂不同,音樂是他的情緒在現(xiàn)實世界的延伸,是他情感和性格的一部分,是外界唯一可以真實觸碰到他精神內(nèi)核的橋梁,且這橋梁足夠委婉和安全。
王鎬很快將備忘錄里的一條動機走向延展為一整段主旋律,midi出了樣曲,和聲配器甚至都已經(jīng)在腦子里自動編配好了。“感覺”這玩意兒可遇而不可求,王鎬很喜歡這狀態(tài)中的松弛和自由,這是他真正可以“玩”音樂的時刻。
但近期這種時刻并不太常出現(xiàn),王鎬覺得還是因為他寶貴的時間和精力,都被那個不得不應(yīng)付的傻逼行政工作給占用了。
如果不是為了向父母交差,他是絕對不會去的。不過這只是個緩兵之計,最多就干半年,至于半年后,當什么音教專業(yè)歌曲寫作課的老師,那是門兒也不會有的!
王鎬一直在工作室里待到日落西山,終于感到了一絲疲憊。他揉揉酸澀的雙眼,來到衛(wèi)生間洗了把臉。
鏡子里的自己依舊足以傾倒眾生,瘦削鋒利的輪廓使他看上去桀驁不馴,淡漠的眼神搭配肉欲的嘴唇又為他平添難以抗拒的性張力。
王鎬仿佛是希臘神話里的那卡索斯,滿意地欣賞著自己完美的影子。忽然他注意到自己的左側(cè)脖子,那個紋著“惡魔之眼”的位置,有幾根線條出現(xiàn)了淡化和斷裂。
之前那姓馮的紋身師曾經(jīng)提到過,因受皮膚細胞新陳代謝等原因影響,紋身不可避免會出現(xiàn)一定程度的褪色,如果發(fā)現(xiàn)此問題,是可以到店免費補色的。
王鎬看著鏡子里因紋身褪色而不再那么完美的自己,立刻決定現(xiàn)在就去補紋身。
紋身館位于一幢臨街的商住兩用寫字樓里,長長的走廊兩邊排列著各色小公司。此時大多公司都已關(guān)門下班,走廊里格外寂靜。然而王鎬在九樓一下電梯,就聽見樓道中傳來嘈雜的重金屬搖滾樂,顯然與其他樓層的寂靜格格不入。
王鎬越往前走,那音樂聲就越清晰,等他來到紋身館門前,發(fā)現(xiàn)聲源正是此地。
他敲敲門,等了半天,終于門被打開,屋內(nèi)的喧鬧爆炸式撲面而來,王鎬似乎還聞到其中夾雜著一股螺螄粉的臭味。
開門的人他見過,正是上次在星空騙丁卯卯喝“長島冰茶”的小六子。
小六子顯然也認出了他,下意識就朝后轉(zhuǎn)過頭去。王鎬順著對方的目光,看見不遠處的長沙發(fā)上,站著個瘋瘋癲癲的女的。那女的只穿件法式小吊帶,右胳膊是一整條花臂,她一手拿根香蕉,一手拿罐旺仔牛奶,隨著音樂邊敲邊蹦,搖頭晃腦。
那女的也看見了王鎬,蹦下沙發(fā)走過來,“你來干啥?”
王鎬反問:“你怎么會在這兒?”
馮浩然關(guān)小音樂音量也走過來:“噢!我剛看到你的微信留言!你要來補紋身是吧?”
接著他一拍丁卯卯,說,“徒弟,這單交給你了!”
王鎬看看丁卯卯,又看看他,有點難以置信:“你不給我補?”
馮浩然笑嘻嘻地去拿車鑰匙,“我剛忙完,需要休息!”他拿了鑰匙邊招呼小六子邊往門外走,“走走走!劇本殺劇本殺!”
紋身館里頃刻間只剩下王鎬和丁卯卯,王鎬還處在懵逼狀態(tài):“啥情況?你還會紋身?”
雖然他之前已經(jīng)知道這女的是馮浩然紋身館的兼職設(shè)計師之一,但他還以為是只會畫畫幾何圖形賺點小稿費的那種設(shè)計師。
丁卯卯懶得回答,直接走進里間準備工具和耗材。王鎬跟進去,見她已經(jīng)擺好色料、裝好了紋身機,只好猶猶豫豫地問:“……我要躺著么?”
“不用。”丁卯卯將長發(fā)撥到肩膀一側(cè),戴上一次性手套。
王鎬按照她的指揮坐在手托架前,雙臂放在上面穩(wěn)住上身。丁卯卯把他的脖子側(cè)向一邊,仔細檢查他的圖案缺損。
王鎬心中不免有些忐忑,畢竟脖子是個重要的部位,萬一這位不知底細的女紋身師水平不行,扎到了自己的動脈或神經(jīng)……
為確保女紋身師能認真對待自己的脖子,王鎬主動搭話示好:“我今天跟老吳請假了。”
“嗡——”紋身機開始工作。
“我最近吧,總感覺不太舒服,可能是病了,估計還得再多請幾天,嘶——”
王鎬脖子一痛,丁卯卯皺眉瞪他一眼:“別說話!”
王鎬只好閉嘴,他感覺這補色似乎比第一次紋時還要疼。
丁卯卯割完一根長線條,把頭頂?shù)臒粽{(diào)整了一下角度,又湊近了一點。王鎬支棱著脖子,斜眼看著那女的幾乎懟到自己臉上的那張臉,不可避免地想起前天晚上來。
當時他被那個女的,嚇得放棄了自己的房間,哦不,氣得放棄了自己的房間。反正換地方他也睡不著,就干脆去了隔壁的工作室繼續(xù)工作。
半夜他實在有點撐不住,便去廚房沖了杯咖啡。喝完咖啡他路過主臥門口,聽見那女的在房間里嚶嚶嚶地抽泣。他也是多管閑事,打開門進去查看,結(jié)果看到那女的被子蹬到一邊,身體蜷縮成一團,捂著肚子好像特別痛苦。
一貫好心善良的他給她倒了杯熱水,卻發(fā)現(xiàn)根本喊不醒那個人,原來她只是在做夢。他就把杯子放在床頭柜上,準備離開。
就在這時,那個女的忽然無比清晰地喊了聲:“爸爸!”
他嚇了一跳,愣了一秒鐘的神兒。
就是這一秒鐘的工夫,那女的突然伸手猛地一拽,他猝不及防,直接趴進了她懷里。然后那女的緊緊箍住他的脖子,開始抱頭痛哭。
該怎么說呢。
這事兒不只是目瞪口呆、一頭霧水、喘不上氣兒、腰酸背疼這么簡單。
黑暗中一女的,穿著不怎么長的t恤,摟著你的脖子,在你耳邊濕漉漉地喊你爸爸……
他這么一個血氣方剛的大男人,差點就把持不住。
當然了,多虧他為人正派、自制力強、理智冷靜。他才不會被這女的鉆了空子,給她一次得逞的機會。
……
丁卯卯終于補完紋身,她擦去王鎬脖子上多余的色料,涂抹厚厚一層白凡士林,又在上面蓋了層保鮮膜。
“馬莉是我的高中同學(xué)。”那女的忽然說,“她跟林小暖一起報名了美術(shù)進修班,以后低頭不見抬頭見的,你最好還是跟人家說清楚。”
王鎬聽得一頭霧水:“說清楚啥?”
丁卯卯責(zé)備地看他一眼,“你既然不喜歡人家就不要跟人家談戀愛。”
“我靠我哪兒跟她談戀愛了?”王鎬不高興地說,“成年人之間逢場作戲罷了。”
丁卯卯不滿地說:“逢場作戲也不行!你喜歡男的就跟男的玩兒去,別再招惹女的。”
王鎬怔了一下,惱火地說:“誰他媽喜歡男的了?”
丁卯卯投去一個有所了然的眼神,“噢!你不想公開?理解理解,好好好,我以后一定替你保密!”
王鎬:……
王鎬忽然意識到他大錯特錯了,那天他放過這個女的就是個失誤,結(jié)果讓她以為啥都沒發(fā)生,是因為他喜歡男的??
王鎬男人的尊嚴被深深地傷害到了,他一推手托架,憤而離去。
他牛逼哄哄地下到一樓,然后站在大堂的門口,發(fā)現(xiàn)外面居然下著傾盆大雨。
他的車停在一百米開外的停車位,而他的脖子剛補過的紋身上面,還蓋著保鮮膜要求兩小時之內(nèi)不能沾水。
王鎬一下就沒了主意。等雨停?開什么玩笑那還不被那女的笑死!捂住紋身沖刺一百米?
王鎬正準備計算沖刺方案的可行性時,忽然聽到電梯“叮”的一聲。
他一回頭,居然看見那女的一手拎把傘,一手拿著包,大模大樣地朝這邊走過來。
王鎬罵了一句,想也不想就一頭扎進茫茫大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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