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施主……沒受傷吧。”

白衣男子的年紀和秦皓相仿，容貌清俊出塵，一頭短到幾乎只能看到黑色的寸頭很是怪異，還有他身上穿的白衣，好像是另一種顏色的僧袍。

秦皓第一時間檢查了蘇葆的情況，確定她是一點傷都沒有，這才轉身向旁邊這位奇怪的男子道謝，“多謝兄弟救命之恩，我秦皓欠你一個人情。還不知兄弟叫什么名字？”

“弟子明凈塵，施主不要掛懷，一切皆是緣。”

明凈塵的這番言辭氣度，讓秦皓想起了幾個月前剛剛從庵里回來的蘇葆，難道寺廟里出來的人說話都這么文縐縐的？

蘇葆的心境漸漸從剛剛的生死危機中恢復過來，聽到明凈塵和秦皓的對話，眼神在這救命恩人身上仔細打量了一圈，忽然想到了什么，忍不住開口問道：

“這位師兄，請問你是來自普光寺嗎？”

明凈塵有些詫異地看了蘇葆一眼，回答道：“正是，難道施主見過弟子？”

“啊，不是，我曾在水月庵修行過一段時間，那時候聽師姐們說過普光寺的一些情況，似乎這一代的弟子都是法號凈字開頭，還聽說，普光寺主持收了一個記名弟子，在佛法方面很有智慧。”

“原來如此。”

明凈塵恍然大悟，怪不得會在這里相遇，臉上露出些許平和笑意，“師妹此時上山，是否也是去水月庵？”

“嗯，難道師兄也是？”

“主持師傅有一卷經書借予水月庵慧寧師太，特命我前來代為傳送。既如此，我們便同行吧。”

說著，凈塵平和的目光看向兩人。

秦皓本來看這倆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聊的挺熱乎，心里老不開心了，不過人家說要同行，他卻也找不到什么拒絕的理由來。

“如此甚好。”蘇葆都沒征求秦皓意見，直接應下了，弄得某人心里酸味越發濃郁。

確定了這位就是師姐們口中所說的普光寺主持關門弟子，一個特殊的白袍僧人，蘇葆的眼神一直忍不住朝他身上看。剛剛那拳打豺狼的功夫絕對不可謂不深厚，原來這位凈塵師兄不僅佛法研習得深入，就連功夫也當仁不讓。

不過，這位師兄的通神氣度也是極為不凡，一舉一動見都仿佛帶著佛韻，皎白色的衣袍行走間飄飄欲仙，仿佛銀月一般清靜，恐怕也只有這種從小在寺廟中長大的人，才能在經年累月中養成此種氣質。

秦皓走了一段，妹妹回頭都會發現蘇葆的眼睛再看那個明凈塵，心里就不爽了，不動聲色地走到兩人中間，把蘇葆的視線正好擋住。

對上他那張臭得有些發黑得連，蘇葆也收回了視線，心里有些莫名其妙，剛剛還好好的，怎么一會的功夫就不高興了，難道是又想起來家里的煩心事了？

不過，這些事情現在也不是說的時候，她還想趁這個機會和凈塵師兄探討一下佛理，斟酌了一下，就準備把自己之前的一些疑惑不解之處說出來。

“凈……”

蘇葆剛張開口，一整句話就被秦皓打斷，全都憋在了嘴里。

“凈塵兄，你有沒有手機號，我存一下，以后方便聯系。”

說出來的話就要做到，秦皓說是一個人情，那就是一個天大的人情，不管什么時候，這份人情明凈塵都可以逃回去。

一串十分現代化的數字從明凈塵口中道出，頗有種格格不入的感覺。

其實蘇葆看到他，就覺得他像是從什么古裝電視劇里走出來的人物，一舉一動都十分富有禪意，舉止談吐也頗具古風。

現在聽他乖乖報出自己的電話號碼，瞬間格調就降了下來，人看上去也有些木訥呆板了。

秦皓記下電話并且撥了過去，“這是我的電話，以后無論有什么事情，隨時可以找我。”

“阿彌陀佛。”

明凈塵雙手合十，道了一聲佛號，面色平靜，蘇葆一看就知道他以后是絕對不會給秦皓打這個電話的。

很快，狹窄的山路逐漸變寬，前方經過一拐彎，一棟有些普通的廟宇就矗立在路的盡頭，掛在大門上方的牌匾上還寫了三個大字……水月庵。

終于到地方了！

蘇葆深吸了一口氣，莫名地感覺有些緊張，倒不是怕見到姥姥，而是有些不知道該怎么解釋秦皓和自己的關系，感覺說什么都容易被人誤會。

咚咚咚！

門環在大門上敲響，里面很快傳出一個年輕的聲音，“請問外面是誰在敲門？”

蘇葆第一時間就聽出了這是誰的聲音，臉上綻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大聲道，“是我啊悟憂師姐，悟真回來看你們了！”

她的聲音帶著一絲雀躍，畢竟在水月庵中她是年紀最小的，上面的師姐們最年輕的一個也有三四十了，平日里大家對她都十分照顧包容，就像對待自家的孩子一樣。

“是悟真？大家快出來，悟真回來看我們了！”

悟憂突然大聲地呼叫師姐們，然后趕緊打開門，見到站在門口的蘇葆就給她來了一個大大的擁抱。把她抱得雙腳都離地了，這才慢慢放下來松開手，滿意地點點頭。

“不錯不錯，幾個月不見長肉了，不像原來，瘦得都快沒人形了。”

剛進水月庵的時候蘇葆的確有一段時間是茶飯不思，后來雖然漸漸好了，但身體卻便得很虛弱，還瘦下去了僅有的那點小肥肉。

院子里一下多處了好幾個身穿青灰色僧袍的尼姑，大家都很高興的樣子，只有為首的一個年紀稍長的尼姑板著一張臉，“悟憂，忘記師傅早晨說你什么了。快點讓客人們都進來，沒想到凈塵小師傅也一同過來了。”

看到這張總是不言笑的臉，蘇葆臉上的笑意更深。

這是庵里的大師姐，法號悟歡，她性格和悟憂師姐剛好相反，一個常年傻樂，一個常年面癱，姥姥為她們取的法號還真是寓意深刻。

聽聞悟歡的話，凈塵再次雙手合十，微微低頭道，“和彌陀佛，凈塵見過各位師姐。路上與悟真師妹和秦皓施主恰好相遇，就一路過來了。”

“呵呵，還真是緣分，別在外面站著了，都進來吧。”

尋常時候若是凈塵獨自過來，他是連庵里的大門都進不得的。佛制在家菩薩戒中有明文規定，男居士不可以單獨進入比丘尼寺院，原因有二，一是易生愛然。二是招人譏謗，丑累佛法。如果有非辦的事情回不來，也要找個如法的男伴同宿，事情辦完就馬上離開。

今天有秦皓在，所以兩人才能一同進入。

這些規矩蘇葆之前都是不知道的，畢竟她在水月庵還是時日尚短，貿貿然地帶秦皓過來，如果不是明凈塵恰好也來，秦皓肯定是要被拒之門外的。

“師姐，這是我們帶的一些水果，大家都吃點吧。”蘇葆示意秦皓把水果兜子都放到院子中央的石桌上。

“嗯，”悟歡點了點頭，隨后說道，“主持師傅正在房中，你過去見見她吧，還有你這個小朋友。”

悟歡今年四十有六，叫秦皓一聲小朋友并不突兀，只是這話的內容讓他略微有些緊張，這就要見咱姥姥了。

“嗯。”蘇葆點了點頭，心里也是莫名緊張。

都怪秦皓之前亂開玩笑，弄得她好像真有什么事似的，渾身上下都不自在了，想到這些，蘇葆不由抬頭橫了秦皓一眼。

姥姥的法號是慧寧，出家三十多年，今年七十有八，耳朵已經有些背了，她正在禪房里面打坐修行，聽不到外面的吵鬧。

直到蘇葆帶著秦皓打開門，夕陽的光亮順著門照射到老人家的臉上，姥姥才睜開了那雙充滿歲月沉淀的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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