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 75 章
第75章
殷蒔也沒想到, 回到璟榮院竟然撲了個空。
沈緹竟然沒回璟榮院。
綠煙和荷心也道:“原也覺得這個時辰差不多該回府了。”
不回正院,能去哪呢?要不然書房,要不然……姨娘那里。
荷心問:“要不要使個人去姨娘那里看看?”
綠煙覺得不妥,有失正房的顏面。
但不管是荷心還是綠煙, 核心都是圍著沈緹, 把馮洛儀當作了競爭者。
她們怎么想得到, 沈緹去馮姨娘那里正是殷蒔喜歡看到的。
殷蒔說:“那倒不必。翰林那么大的人了, 愛去哪里去哪里。跟咱們院子里的人知會一聲,誰都別跟外面人碎嘴。要是傳到夫人那里去, 我循著來源往回查, 總能查出來是誰亂說話。”
“璟榮院不需要管不住嘴的人。我新來,與大家互相慢慢適應, 誰不適合璟榮院也是得緩幾日才能看出來。若有那樣的, 大家合不來,我去求了秦媽媽,給調個合適的去處。”
殷蒔嫁過來十日, 從來沒有跟大家發過怒,撂過臉。她此時說話,神情也依然和煦, 用詞甚至稱得上和氣。
但表達的意思可不溫和, 要求甚至可以說嚴厲。
綠煙和荷心都下意識地低下頭:“是。”
但綠煙跟殷蒔相處這些時日,觀察過她跟葵兒蒲兒的相處,想了想, 還是開口建議:“二門上的人我們要不要打點一下?”
她說:“主要是,怕夫人問起來。我們這邊什么都不清楚, 夫人不喜。”
內院里, 與其說沈緹是領導, 還不如說沈緹其實是資源。
沈夫人才是真的領導。
沈大人不會管內院的事,沈夫人是內院獨一無二的大領導。
綠煙說的很對。殷蒔立刻贊同了:“好。你跟她們可熟?還是有誰熟一些?”
綠煙說:“都算認識,只沒深打過交道。
“認識就行,那這個事交給你?”
“是。我和葵兒一起去吧。”
綠煙和荷心都比葵兒大,葵兒至少還能在殷蒔身邊再待兩年,等她們倆都嫁了,葵兒就是領著這璟榮院的大丫頭了。
葵兒雖然勤快、眼里有活兒,但領這么大一間院子、管這么多婢女,能力還欠缺些。
婢女們相互之間肯合作互助,互相提攜,院子里的氛圍就會很好。
殷蒔眉眼都溫和起來:“好。”
馮洛儀也不敢讓沈緹睡太久,怕影響了晚上,讓他睡了一個時辰,便輕輕喚他起床了。
補了個回籠覺,沈緹感覺好受多了。
洗了把臉,問:“現在什么時辰了?”
“巳正已過了。”
沈緹擦著臉,漫不經心地問:“少夫人讓人過來問過我嗎?”
馮洛儀凝視他的背影。
“沒。”她反問,“少夫人不知道你到這邊來了?”
沈緹的手頓了頓。
他把手巾還給婢女,問:“長川呢?”
“在外面。”
“叫他進來。”
婢女們去喊了長川。
沈緹在門廊下問長川:“少夫人知道我在這邊嗎?你去稟報過沒有?”
啊?長川摸頭:“翰林沒有說讓我去稟報啊。”
沈緹板起臉:“我熬夜頭昏了,忘記說。下次記得去。”
長川垂手:“是。”
沈緹想想,又道:“自己去平陌那里領罰。”
長川苦臉:“罰幾頁?”
“兩頁。”
所以為什么身沈緹身邊的小廝字都寫得好呢。都是從小罰出來的。
沈緹轉身,看到馮洛儀站在門口里面,對她道:“我去書房。”
不是休沐的日子,流連在妾室房里不是正經讀書人該有的樣子。馮家也是讀書人家,馮洛儀點點頭,道:“少夫人給的燕窩我燉了些,吃了再走吧。”
沈緹沒有拒絕她的好意,到次間里用燕窩。
見馮洛儀坐在榻上做針線,問她:“在做什么?”
馮洛儀溫溫婉婉地道:“想給少夫人繡個鞋面。”
針線捏在她手里靈巧得像蝴蝶,馮洛儀被她的家里養得很好,琴棋書畫都通,女紅也好,是很標準的閨秀。
但最好的是性情。她如今不再悲悲戚戚,令沈緹感到舒心。
殷蒔做到了她的承諾,對妾室很好,從沈夫人那里得了好東西,立刻就想著分給馮洛儀。
馮洛儀也知道感激,想著給殷蒔做鞋。
她們兩個有來有往,和睦相處,真是太好了,正是男人想要的后宅。
沈緹的心情好了很多,溫聲道:“你有這心便很好。不必趕,慢慢做就行,別傷了眼睛。”
馮洛儀對他嫣然一笑:“好。”
她低頭繼續繡。
他果然是喜歡這樣的。試問哪個男人不喜歡后宅和睦呢。
小殷氏肯定也是明白的。
小殷氏先提議免去她的請安,后又忙不迭地將夫人賞賜的上好燕窩分了一半給她。來送燕窩的婢女特意點明了是“分了一半”,看那分量也應該是真的分了一半。
小殷氏明明小門小戶出身,卻是個很舍得的人,知道什么才是重要的。
沈緹想起來殷蒔非常看重身外之物,銀錢、待遇、陪房的安排。
后宅里若有爭斗,本來爭的也就是針頭線腦的東西。
他道:“平日吃喝用度別委屈自己,但缺什么,與、與少夫人說,與我說都可以。”
又道:“以后,每個月我貼你十兩銀子。若不夠用,再與我說。”
身為妾室,吃穿用度都由府里提供,目前唯一花錢的地方就是用于打賞了。那都是小錢。
馮洛儀也沒有外部社交,她的錢花不到這方面去。若花錢,也就是用于提高生活水平,加個菜加個點心,買更好的衣料或者首飾。
但目前沈府供給她的東西都是不錯的,并不輸給她在閨中的時候。且她自己對吃喝一類的欲望一直都是極低極低的,沒有那些需求。
因此對銀錢也沒太多的需求和想法。
她只微笑:“好。”
沈緹低頭,待把燕窩吃完,推開站起來:“我走了。”
馮洛儀沒有問他晚上是不是過來。
前日他宿在了這邊,昨日他去了宮中,今日若還在這邊,那是寵愛,若回正妻那里去,也是本分。
馮洛儀起身送了他。
回到屋里,照香喜不自禁:“十兩!”
這樣,再加上五兩的月錢,馮洛儀就有十五兩了。
這雖然其實是馮洛儀的錢,但照香掌著錢箱,常有種著這也是她的錢的錯覺。
也不算是錯覺,馮洛儀是落難的馮家小姐,她是準備被發賣的馮家婢女,兩個人有過坐一個大牢的共苦的情誼,擱在別人眼里,基本上這種關系就算是主仆一體了。
馮洛儀對十兩銀子不在意,她手里捏著針線,看著婢女收碗碟——實際上是看著空氣,發呆。
過了一會兒,她道:“照香,再給我撿一塊好料子,剪個鞋面出來。”
“咦,要給少夫人做兩雙嗎?”
待別的婢女端著碗碟出去了,馮洛儀才抬起頭,猶豫了一下才道:“我想給夫人也做一雙。”
照香沉默了一下。
馮洛儀如今是妾室,并不是沈夫人的兒媳婦,不夠資格到沈夫人跟前去。她的頭頂,該是沈緹的正室小殷氏。
跨過小殷氏去討好殷氏,僭越了。
自下往上看,奴婢們自然會覺得由婢到妾是飛升,是跨越階級。
但從上位者的位置往下看,妾和婢有什么大區別?不過就是多給妾一些體面罷了。
照香身為奴婢,從懂事起就活在階級規矩中,越矩就要受罰。從前在馮洛儀的院子里,她是個三等丫頭,連正房就進不去。
她對規矩的敏感度更高于馮洛儀。
這個事是不對的,照香很清楚。
但……讓馮洛儀去試一試又怎么樣呢?
照香便道:“那挑個什么顏色的好?”
照香去選料子去了。
馮洛儀坐在靠窗的榻上,在明亮日光里一針一線地給殷蒔繡著鞋面。
從前母親處置妾室的時候,悄悄教她。
不要在男人興頭上去頂著干。男人的寵愛持續不了太久,總有消下去的時候。若一直消不下去,就再給他立個新妾。
男人都是喜新厭舊的,等新妾分了舊妾的寵,再尋合適的實際把那狐媚子馴服處置了。
但在那之前,一定不要與男人頂著干,要順毛捋,讓他覺得你是個大度的正室。
有新歡在懷,男人是不會在意失了寵的舊愛的。
馮洛儀抬起頭,塵埃在斜入的陽光里漂浮。
小殷氏如今表現得正是如此,任誰看,都是個挑不出錯的正室。
她似乎……也深諳此道呢。
當沈緹在岔路口停下腳步的時候,長川眨眨眼。
不是說去書房嗎?在這兒徘徊什么呢?
“翰林?”
沈緹再看了眼璟榮院的方向。
真是不能多看,看一眼,氣一眼。
如她所愿吧。
沈緹拂袖轉身:“走,去書房。”
走了兩步,又停下:“你去少夫人那里說一聲,我晚上也不回去。再去跟廚房也說一聲。”
長川聽不出來沈緹咬重的那個“也”字,他問:“午飯擺在書房,晚飯還在姨娘那里嗎?”
內書房雖可以住,但都是有特別情況的時候,或者說是跟妻子發生矛盾也沒心情去妾室那里的時候。
誰新婚就去住書房。那樣的話,肯定要驚動沈夫人。
沈緹和殷蒔之間的拉扯,并不想讓沈夫人知道。
“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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