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第 82 章
第82章
長川還是決定先去姨娘院里送銀子。
因為他想起來這時候少夫人該去夫人那里了。他還是更喜歡趕在少夫人在的時候去璟榮院, 那樣能吃到的東西多。
少夫人喜歡一邊摸他頭頂的抓鬏,一邊給他塞零食。
他把十兩銀子送到了馮洛儀那里。
照香這輩子都沒一下子接過這么多銀子。要知道,她從前在馮家的月錢是按照“文”來算的。
真是心花怒放——
姨娘闊氣了,等于我闊氣了。
待長川走了, 照香喜氣洋洋地解開, 給馮洛儀看:“十兩呢。以后姨娘一個月有十五兩!”
她伸出一個巴掌, 翻一次, 再翻一次,示意“十五”。
一個月十五兩, 能過上多么舒坦的日子啊。
馮洛儀瞥了一眼, 道:“收起來吧。”
掌著錢箱的照香把銀子鎖進了錢箱里,把鑰匙重新掛回自己腰間, 對馮洛儀說:“翰林對姨娘這樣寵愛, 姨娘也該表現表現。”
馮洛儀放下針線,抬起頭。
“要怎么表現?”她問。
照香支招:“姨娘給翰林寫詩吧。記得以前在家里的時候,姨娘常常寫詩的。”
那時候馮洛儀還有詩社的朋友, 都是出身差不多的閨秀,大家詩詞唱和。
后來訂了親,沈緹就游學去了。大家攛掇她給沈緹寫詩。
那時候的心情多么明媚, 寫也就寫了, 大大方方地送到沈府給沈夫人,過了明路,跟著沈家的信一起送過去。
幾個月之后收到了回信, 沈緹回贈了詩詞,與她唱和。
小姐妹們傳著那信紙, 驚嘆他的文采, 都要把他的詩抄回去。
那些日子如今回想起來, 像夢一樣。
“姨娘好久沒動筆墨了呢。”照香道。
馮洛儀對著陽光里的塵埃發了會兒呆,說:“那幫我研墨吧。”
照香忙取了文房四寶,卷了袖子吭哧吭哧地給馮洛儀研墨。
馮洛儀鋪了紙,又望了半天陽光里的塵埃,落筆題詩。
待她寫完,照香好奇湊過來看了看。看完,臉色微妙。她抬眼看看馮洛儀,有些猶豫,但還是開口了:“姨娘,我、我沒什么學問,但這詩……不大討喜歡吧?”
馮洛儀“嗯”了一聲:“不討喜。”
誰會喜歡這樣的詩呢。
可詩以達情,由心生,本就是心境的寫照。
照香道:“要不然還是重寫一首吧,討喜些的。像從前那種。”
從前她寫的茶風花月,池中柳下,是少女恬靜快樂的生活,是春愁,是秋思,是一些閨閣里無病呻吟的小煩惱。
現在看,都可笑
竟不知天高地厚地把那樣可笑的詩寄給了沈緹。幸而那時,他也年少。
現在再給他,他怕是看了只皺眉。
馮洛儀答應了:“好。”
但她提筆半晌,墨汁滴落紙上洇開,卻寫不出來照香想要的那種詩。
人的心境和情緒可以通過表情、語氣來掩飾,卻沒法用詩詞掩飾。
想了半天,回憶了一些從前嫂嫂們作的詩。擇了一首默了出來。
文采未必強過她,但都是生活富足的婦人寫的閨閣詩,透著對眼下日子的滿足感。
照香讀了讀:“這個感覺不錯。”
淺白易懂,字里透出來的意思讀著舒心。
剛才那寫的是什么呀,看著煩,叫人不痛快。
照香拿著這張紙,高興地說:“等翰林來了,拿給他看。”
“不用拿。”馮洛儀說,“就放在這里,他看到就會自己看。”
這種風雅的東西,照香很有自知之明:“好,姨娘說的是。”
馮洛儀說:“硯臺也不要收了,就放在這里吧。”
她也很久沒有動過筆了,該恢復一下了。
照香:“正是,姨娘該多寫寫。”
沈緹走了,殷蒔揀那開得好的芍藥剪了一些,分了兩份,一份給自己房里插瓶,一份要送給沈夫人。
“葵兒,東西別忘了拿。”她提醒葵兒。
“拿了,拿了。”葵兒很高興,“走,給鹿竹姐姐添妝去。”
殷蒔視線掃過綠煙和荷心。
還好。
她們昨天乍聞平陌喜訊的時候還是有點失望的。但也就是失望,沒有傷心。
因為跟平陌本就沒有什么機會見面,自然也就不會有什么感情可言。緊張平陌,不過是因為平陌是可選范圍內的最優選項而已。
大家都是一樣的。
但殷蒔走在路上,忽然想到,理論上來說沈緹和馮洛儀也不會有太多見面的機會的,怎么他們兩個就情根深種了?
到了沈夫人那里,把芍藥花先給了沈夫人。
沈夫人嗔道:“你真舍得剪。大仁寺以芍藥出名,但有人敢摘一朵,都跟要了和尚們的命似的。”
殷蒔道:“花養出來就是給人看、給人戴、給人插瓶觀賞的。我養的花可不是養來當祖宗的。”
沈夫人莞爾:“你這心態倒好。”
又嘆道:“還是這二十年家里也好起來了,養出來的女兒跟我們那時候不一樣了。”
殷蒔每天上午的最重要的一項任務,就是聽沈夫人講古。
她完全不會不耐煩。因為在她來說,聽沈夫人講古都是一項娛樂了,津津有味。
沈夫人每天也都講得很盡興。
待沈夫人今日也盡了興致,殷蒔道:“沒看到鹿竹呢?我想給她添妝呢。”
沈夫人笑道:“她的事定下來了,我和躋云商量,下個月給他們倆辦了。現在不讓她在前頭了,只給她些針線活做做,不用出來見人。”
這個躲羞的習俗,殷蒔從在殷家的時候就暗地里吐槽好多次了,每次有姐妹快到出嫁她就吐槽一回。
直到后來她自己跟沈緹定下來了,也躲羞,才發現好清靜。
既然殷蒔要給鹿竹添妝,沈夫人就使人喚了鹿竹過來。
殷蒔見到鹿竹,說了幾句恭喜祝福的話,讓葵兒將東西給了鹿竹:“與你添妝。”
鹿竹含羞謝過,回到自己房中打開一看,十兩銀子外加一對八分的赤金小釵。
怎么會是這樣的搭配呢?
鹿竹能成為沈夫人跟前體面的大丫頭,自然也是聰明伶俐的,略想想大致猜到了。
喚了個小丫頭子來,給了她幾文錢,耳語幾句,跟她說:“學給平陌就行。”
小丫頭子飛快去了。
就跟長川因為小可以進二門一樣,她因為人小,門上婆子也不禁她出二門。
尋到了平陌,將少夫人添妝的情況告訴了他:“鹿竹姐姐說讓跟你說一聲。”
平陌也是一聽就明白的,跟小丫頭說:“你告訴鹿竹,少夫人有心了,我心里有數。”
殷蒔若是只拿沈緹給的十兩銀子給鹿竹,那也就是走個過場,平陌臉上好看,但無須承她的情。
但她另外添妝,平陌就要知她的好,承她的情了。
也因此,鹿竹會特意與他共享一下信息,讓他知道該知道的。
兩口子都聰明伶俐,溝通起來就絲滑順暢。
殷蒔又提起沈緹提醒的官服的事:“這個怎么弄呢?”
這塊她不熟悉,沈夫人教她:“官家指定的裁縫那里才能做補子。我昨天就派人過去打招呼了。補子是有現成的,待今天送過來,你叫丫頭收拾他的官服送到針線上去,把舊補子拆了,縫上新的就行。”
符合規制的衣服上縫上補子,就成了官服。倒簡單。
殷蒔學習完,準備撤了,沈夫人卻留了她:“還有事與你說。”
殷蒔才抬起來的屁股又放下了。
沈夫人笑道:“我看你一天天挺閑的,我想把你發配到廚房去。”
這是開玩笑的說法。
實際上在內宅里,廚房是個油水重地,是大家都想去的地方。在殷家,三夫人一直想從大夫人手里把廚房爭過來。
而在沈家,沈夫人要把廚房交給殷蒔管理,是有逐步移交中饋的意思了。
殷蒔忙推辭:“我還年輕呢。”
沈夫人嗔道:“所以才只先把廚房交給你,一步步來。你早點上手,我早點輕省。”
殷蒔瞧著沈夫人是真心的,才接了:“那姑姑得盯著我,萬一我做錯了,好趕緊改。”
沈夫人打包票:“你放心,都是自己人。我瞧哪個敢給你使絆子。”
隨即叫秦媽媽取出幾本冊子給了殷蒔,卻是廚房從前的賬冊和菜單子。
“先拿回去看看,熟悉一下。”沈夫人道,“明天讓迎春去找你。”
“……?”殷蒔,“迎春是哪個?”
秦媽媽掩口笑:“老王嘛。”
殷蒔扶額:“王媽媽?”
沈夫人也笑:“我叫慣了。”
秦媽媽、王媽媽都是沈夫人當年的陪嫁丫頭。如今都是體面的管事媽媽。
要不然為什么平陌非得親自看看葵兒才肯死心呢。
殷蒔忽然意識到,這么說的話,平陌應該也是不知道她和沈緹的協議的。
她和沈緹的事,他們兩個人都真正做到了對二人以外的其他人守口如瓶。
殷蒔喜歡這樣的合作伙伴。
至于那些因為孤男寡女同床共枕而生出綺念,早在東林寺結盟的時候,殷蒔就已經預見了。
甚至算不上節外生枝。
不過按部就班,看著少年人的誓言一步步塌陷而已。
這塌陷的過程,通常被叫作成長。
回到璟榮院,殷蒔先吩咐婢女們把沈緹的官服都歸攏起來。
綠煙道:“姨娘那里也有幾身。”
又使了人去馮洛儀那里取。
倒不急著去看賬冊菜單。
廚房一直良好運轉,其實根本就沒有什么需要她特別插手,或者銳意改革的地方。她以后的任務不過就是把這一部分的工作從沈夫人手里接過來,維持著它以原來的狀態繼續運轉。
只是權力的轉移意味著沈夫人讓渡出了廚房的“油水”給殷蒔。所以殷蒔才沒有立刻就接。
但想一想沈夫人的確也不缺這點銀子。
殷家每年都要給沈家送錢,不可能只給沈大人送不管親閨女。沈夫人背靠著行商的娘家,不會差錢。
想清楚這些,殷蒔以后就可以坦然地吃掉廚房的油水了。
大宅門的內宅通常是預算制度,根據前一年或幾年的記錄,由外院撥出一筆銀子,按年、季度或者月份供給內院花銷。
這筆銀子通常在做出預算的時候,就已經涵蓋了“油水”這一部分。時代默認的潛規則。
而就是因為這些利益,大宅里的內宅中饋媳婦們才會爭來搶去。
沈家人口簡單,不需要爭,兩代人正常移交、傳遞就可以了。
長川掐著時間送銀子來了。
給鹿竹添妝的十兩昨天就給了,今天這二十兩又是什么?
殷蒔讓長川到明間里回話。
長川道:“翰林說,這是這個月的二十兩。以后每個月都如此,跟著府里的月銀走。這個就是翰林給少夫人花用的。翰林說,叫少夫人隨意用,若不夠,再與他說。”
原來是沈緹貼補她。
昨日她說還要另給鹿竹添妝,他就說不會讓她吃虧,動作挺快。
殷蒔頓時笑靨如花。
任誰,拿雙薪,能不笑成花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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