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第 85 章
第85章
殷蒔端茶送走了馮洛儀。
馮洛儀給她請完安了, 該她去給沈夫人請了。
這一套輩分壓輩分、身份壓身份的規(guī)矩下來,便各安其位了。
一過去便能察覺到,最近幾日沈夫人都精神抖擻,氣色極好。為什么呢, 仔細(xì)觀察, 原來是沈夫人近幾日穿的都鮮亮年輕。
那日家宴打扮起來, 被沈大人贊了好久, 還給她寫詩。
老夫老妻有種再逢春的感覺。沈夫人心態(tài)都年輕了幾分。
殷蒔匯報說:“賬冊都看得差不多了。我核了一遍。大差不差的。”
沈夫人欣慰:“對,大差不差就行了。”
殷蒔道:“我明白。還想看看今年的, 今年畢竟躋云成親了, 府里變動比較大。”
沈夫人道:“也是,叫迎春拿給你。”
下午王媽媽就帶著賬冊來了。
“咱們這邊只管內(nèi)宅的吃食。外院的咱們不管。內(nèi)宅里就是少夫人和姨娘這里添了人, 有新的支出。賬房那里一早就核算過, 把銀子支過來了。這是細(xì)目,少夫人請過目。”
殷蒔快速地翻了翻,心算了一遍, 點了點頭,跟王媽媽說:“姑姑說廚房給我管。我瞧著家里這些天吃食上沒有出差錯的,可知媽媽打理得極好。”
“媽媽放心, 我不亂插手。用的人, 做的事,咱們都跟原來一樣。”
“在我這里,廚房原來什么樣, 還能保持住什么樣,不出岔子, 就是我的大功勞了。”
王媽媽大大地松了口氣。
雖然大家都是懷溪人, 但也怕兩代媳婦權(quán)力交接會帶來的人事變動。
殷蒔從懷溪嫁過來, 帶過來些什么人,她們早就摸清楚了。三個婢女不用說,放在屋里都不夠用。兩個陪房的媳婦,一個家里有三個孩子,她得伺候一家子。一個孩子還小,不離手。
少夫人無人可用,不大可能擼了誰讓自己的人上位。大家就放心了,至少在人事這塊暫時不用擔(dān)心。
剩下的就擔(dān)心年輕人新官上任三把火,這里也要改動,那里也要改動。這樣亂插手最容易出簍子。
她是少夫人,老爺夫人和翰林還能打她不成?頂多訓(xùn)斥兩句。下面的人就可能要背鍋。
只想不到少夫人雖年輕,卻是個沉穩(wěn)的。無怪乎秦媽媽夸她。
王媽媽剛這么想,便聽見殷蒔說:“只有一處,我想調(diào)整一下。”
王媽媽心里“咯噔”一下。
想什么來什么啊。
殷蒔道:“馮姨娘瞧著有些瘦,她這樣的女子,用飯的時候常用的不多,好個少食多餐。我想著上午、下午給她各加一份點心。”
王媽媽:“……然后?”
殷蒔:“然后?沒了。旁的都不用調(diào)整。只這一處,你看看是否需要另外加錢?我讓翰林自己掏這份銀子。”
若是房頭多的人家,這種額外的支出就要這一房的人自己承擔(dān),不該走公中。但其實沈家就沈緹一個兒子,公中和自己也沒設(shè)么么分別了。
王媽媽長長出一口氣,笑道:“哪用呢。這都才剛開始,原就在試著,賬房撥的銀子我心算著是夠的。哪用翰林再出。”
殷蒔點頭,把賬冊還給她:“那托給媽媽了。旁的,咱們都不動,媽媽原來怎樣,就還怎樣。”
王媽媽拿回賬本,一福身:“是。”
王媽媽回到廚房,廚房里的幾個主力人物都湊上來,擁著她到里面,紛紛問:“怎樣?少夫人說了啥?”
王媽媽把和殷蒔的溝通復(fù)述了一遍。
幾個人面面相覷。
過了片刻,有人嘿道:“少夫人看著一團(tuán)和氣,甜瓜一樣的人,沒想到這么有成算。”
王媽媽道:“怎么樣,不敢小看我們懷溪的女人了吧。”
大家都笑。
王媽媽道:“老秦都說了,懷溪那么多女兒家,偏選了她。你們是不信夫人的眼光嗎?”
大家都是在沈夫人手底下討生活的,忙道:“那怎會。”
沈緹今日在宮中值白班,待皇帝下朝,他在御書房中與另一位翰林隨侍皇帝身邊。
宮中內(nèi)侍也有許多鬢邊簪花的。
德公公一看到他就笑了:“沈翰林這花好。趕上宮里的了。”
皇帝還未至,翰林們還有時間跟德公公說說話。德公公問:“這是哪里得的芍藥,大仁寺的應(yīng)該還沒開。”
京城最有名的兩處芍藥,一處是大仁寺,一處便是御苑里。前日劉學(xué)士蒙賜的那朵,便是御苑里的芍藥。
這兩處的品種、品相是最好的。其余民間的,京郊亦有養(yǎng)花人,當(dāng)季的時候會雇傭些少年和少女,在繁華街道上叫賣。
國朝一直有簪花的習(xí)俗,男女都簪。因此便有養(yǎng)花的農(nóng)戶。
沈緹今日已經(jīng)被不止一個人問過了,他道:“是內(nèi)子在家中養(yǎng)的。”
德公公贊道:“尊夫人好會養(yǎng)花。”
沈緹微笑:“是,她很會養(yǎng)花。”
皇帝來了,翰林們從幾案后站起來行禮。
皇帝也看到了沈緹官帽上的花:“這芍藥養(yǎng)得好,是哪里來的?”
沈緹不得不再重復(fù)一次:“是內(nèi)子養(yǎng)的。”
皇帝贊了那花養(yǎng)得好,還要翰林們以花為題作詩。
翰林是皇帝的文學(xué)侍從官,工作中的一項就是為皇帝作詩。沈緹自然是做了一首與芍藥相關(guān)的詩,得了皇帝的稱贊。
就這樣,小沈探花簪了一朵芍藥花,令許多人知道了他的新婚夫人擅長蒔花弄草。
殷蒔當(dāng)然不知道傻弟弟給她在外面揚(yáng)名了。
等沈緹放班回來,換了衣衫坐到了榻上,她先跟他匯報工作:“今日小馮來過了。”
沈緹嗯了一聲:“她曉得規(guī)矩。”
殷蒔又道:“我瞧著小馮是真的瘦。她這么瘦,可能吃飯胃口不大。正好今天見了廚房的王媽媽,我跟王媽媽安排了,以后給小馮上午下午各加一次點心,少食多餐,比較適合她。”
沈緹沒有將他們兩個人之間的事告訴馮洛儀。
以馮洛儀現(xiàn)在的這種心理狀態(tài),他這么做對殷蒔是更安全的。
投桃報李,她幫他照顧好她。
沈緹蹙眉:“確實,她有些太瘦了。我說過我不好這個,讓她好好用飯。”
“……”殷蒔沒懂,“好什么?好哪個?”
沈緹道:“不是什么好事,不必臟了耳朵。”
殷蒔:“快說。”
沈緹只能講了:“有些人,好女子瘦弱骨相,以為病美。有幾年,京城蔚為風(fēng)氣,現(xiàn)在依然流行。洛娘自小生在京城,她是知道的。”
殷蒔皺眉:“惡心。”
“是。”沈緹說,“我亦覺得如此。”
殷蒔欣慰:“你別學(xué)那些惡心的家伙。你好好的啊。”
她說:“你們倆,都好好的。我也好好的。我們大家,都好。”
真的能都好嗎?
要真的像她說的那樣,她因何夜生噩夢,冷汗涔涔?
當(dāng)初東林寺他們彼此不了解,約定做假夫妻。可如今她對他已經(jīng)熟悉,該知道他是什么樣的人了,因何依然不肯與他做真夫妻?
怎樣才能從弟弟成為夫君呢?
沈緹端起茶,正要喝,忽然抽抽鼻子。
他抬起臉又嗅了嗅,放下杯子,手臂壓著榻幾,探身過去。
他壓過了兩人之間的中線。
殷蒔巍然不動,端著茶盞瞥他。
沈緹嗅了嗅,退回去:“千步香。”
殷蒔說:“鼻子真靈。”
小狗一樣。
沈緹道:“當(dāng)然了,我親手合的。你喜歡這個?旁的都試過了嗎?”
殷蒔道:“四種昨日都試過了,都好聞。但這個讓我最舒服。便叫她們熏了衣裳。謝謝你啦。”
沈緹的面龐都亮了起來,道:“另外還有幾個香方,待我一一都試出來給你,或許還有讓你更喜歡的也說不定。”
殷蒔說:“等你不忙的時候吧。”
現(xiàn)在他放班回來的要先來璟榮院坐一坐,用晚飯,然后要去馮洛儀那邊,兩頭跑。
真正是東食西宿了,哪有時間呢。
合香這種事,是要靜下心來,至少鼓搗個大半日才行的。
沈緹想說等他休沐,可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休沐時候要帶著她逛京城的。
而且京城怎么可能一天就能逛得完。他預(yù)計著,今年的休沐日都要給她的。
只好道:“好。”
殷蒔問:“在這邊用飯嗎?”
沈緹回答:“用完再過去。”
殷蒔點頭。
但此時天色尚明,且隨著夏日來臨,白日越來越長。離天昏還有很長時間。
沈緹擔(dān)心她會趕他走,左右看看,看到了琴。
“我彈琴給你聽。”
殷蒔看了他一眼,憋了憋,含笑道;“好啊。”
沈緹覺得后頸有些發(fā)熱。
但他沒辦法,他剛才貼近她的時候,她半分都不退。
她明明身段柔軟,做事圓滑,特別會裝,偏在男女事上硬如磐石。
怎么辦呢,總不能跟她硬碰硬,總得有個人退一步,服個軟。否則兩個人怎么在一起。
男子漢大丈夫,該硬硬,該軟軟。
沒什么大不了的。
何況她還是姐姐,弟弟本就該侍奉兄、姐的。
好在殷蒔捧場,親自動手換了香:“飛氣是吧。”
瞧,她已經(jīng)記住他彈琴的時候燃的是飛氣了,這就是進(jìn)步。
嗡嗡兩聲,沈緹撥弄琴弦,心情大好。
小日子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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