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經典
王念跟隨余管事進入藥園。
“你認識侯師姨?”余管事問。
“是的。”
侯沛寧和余管事一樣,是外門門人,但侯沛寧資歷更老,而且修為比余管事足足高了一個大境界,余管事見了侯沛寧,還是只有聽命的份兒。
在當年的外門大比中,侯沛寧雖然沒能進入內門,但她排位相當靠前,實力不容小覷。經過數年苦修,她又在資源貧瘠的條件下,成功進入筑基中期,即將突破筑基后期。余管事知道,侯沛寧有很大可能晉升金丹,進入內門。這樣的侯沛寧,他還是不要惹。
余管事又忍不住望向走在他身前的王念。雖然侯沛寧之前和他說話時似有警告之意,但他還是舍不得放棄快要到手的王念。
幾年以前,余銳在宛葉城南采購時,意外拿到了一部古書。這部古書記載了了“人丹”之法,一翻就不太正常,上面竟然說,若是用嬰兒的頭骨和血肉制丹,便可增加突破的可能。
他本來不信,還看笑了。這等邪魔外道,怎么能迷惑他?
但是,幾年過去,當他察覺自己壽元將盡而導致自身日漸虛弱后,他開始慌了。他四處尋找突破的方法,但是,耗盡了錢財,他的修為也只是從練氣七層到了練氣八層,距離筑基還有不短距離。
最后,余銳將目光投向了古書。
他拂去古書上的灰塵與蛛絲,用此生從未有過的勁頭,從頭到尾讀完了書。
他不再猶豫,很快告假回鄉,決心實行自己的計劃。
余銳的父母和兄弟姐妹早已亡故,但是他們留下了很多后代。后代們都是凡人,再沒有出過修士,他們見到只存在于傳說中的修真長輩余銳回來,當然是歡欣雀躍。
余銳也不想再耗時間敷衍他們,直接提出,自己此次回鄉,便是要收些門人侍奉膝下。
此地已經有很多年沒有修真門派來收徒了,但是關于修仙的傳說一直在流傳。年長的人盼著自己家中后代能再有仙緣,年幼的人渴望自己能離開村子,成為神仙。余銳此言一出,鄉人不疑有他,連臨近的村鎮都有人送來自家孩子,希望能得仙長青眼。
余銳裝模做樣地將手放在每個孩子的頭頂。他只有練氣后期,根本感知不到的,但是,這樣的作態,足夠讓在場的大人孩子無比緊張無比期待。
這可是仙緣啊!
若是得了仙緣,便可以從沉重的土地上飛舉升天!
最后,余銳收了三個嬰兒,三個六歲的孩子。
鄉人中沒有知道仙門收徒情況的,也就不覺有異,高高興興讓幾個孩子跟著余銳走了。
靠著這幾個孩子,按照古書上的方法,余銳成功進入了練氣十層。
此后,余銳便一心按照古書上的功法行事,最后,突破到練氣十二層,距離筑基只有一步之遙。
但是,他已經無法簡單地依賴之前的方法來突破了。
現在,他必須以幼童之軀來煉丹,而這幼童資質越好,他煉出的丹就越好。
他不知道王念資質有多好,但王念六歲便能引氣入體,這已經能說明她資質很不錯了。而且,王念還是少有的凡人出身的修士,這意味著,如果余銳悄無聲息地擄走了王念,也多半沒有人會清查此事,問責于他。
而他壽元已經不多了,如果錯過了王念,就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再找到這樣合適的煉丹容器了。所以,無論怎么樣,他必須一試。
只是,他煉人丹所需要的靈草中最重要的月影草被侯沛寧定下,而且侯沛寧會在收獲期時坐鎮藥園、親自看管,他是沒機會了,只能再等一等。
在這幾個月里,他必須結交王念,讓她信任他,讓她自覺地進入他的圈套中,以免后患。
如果王念只是普通受罰門人,他一定會把王念扣在手里,怎么也要讓她多干幾個月活。畢竟是白撿的勞力,不用白不用嘛。
但是,既然他想讓王念親善他,那他就不好一直把王念扣在藥園,那樣,王念肯定心里不平。所以,他只能在這個月里盡快拉攏王念。
兩人走到了上次王念來的藥田,此處也是被侯沛寧看中的月影草田之一。
王念主動走到了田邊,掀起了一些草葉,觀察后扭頭對余銳說:“管事,我上次來的時候,就看到了一些小白蟲子蜷在葉片下面。這才過了兩天,又有好多。這該怎么辦?”
“哦,這個你不用太擔心,月光蟲嘛,太常見了。你盡量清理清理,差不多就行了。”余管事說。
有月影草的地方就有月光蟲,這種不起眼的小蟲子是除不盡的。而為了避免損害月影草的品質,在種植過程中,無法采用噴藥等方法除蟲,只能用效率最低的人工手段盡可能除蟲。
余管事又和王念東拉西扯了半天。
王念被月光蟲肆虐的情況吸引,而余管事又找不到什么像樣的話題,兩人之間十分尷尬。最后,余管事走了。
不用再分出心思回答余管事后,王念放松了。她蹲坐在田間,細心去除葉片上的月光蟲。這種蟲子只在夜間活躍,到了白天,就變得十分怠惰,這降低了王念的工作量。
王念從田間站起來的時候,下肢已經因為蹲太久而麻痹,險些摔了。等到酸麻退去之后,王念眺望身處的藥田,雖然只有短短兩天,但匍匐在地上的幼苗似乎長大了一點,蟲子也更多了。
這讓王念的工作變得更為耗時。
難道,她還要在這里耗一天半甚至更長時間嗎?只是,如果她這次不把園中害蟲清理干凈,恐怕之后蟲害會更嚴重,會更耗時間。
可是,明天,她還有一整天的武技訓練。而且,如果她不抽出時間來識字讀書,她就會聽不懂經典課。
怎么想,她都不能處理好蟲害的事,又兼顧課業。
王念想得心煩。因為她有些累,她便坐下來休息。但剛剛坐下來,她就想到,休息的時間不該浪費掉,她不如趁此機會翻翻《經典導引》。
王念艱難地讀了一頁后,因為不認識的字接近三分之一,也因為她體力恢復過來,她就又去除蟲了。
王念一邊除蟲,一邊默念殘缺不全的道經,似懂非懂。
等到快要中午的時候,余管事來了。他不但來了,還帶給王念一個驚喜。
驗收了一下王念的工作,余管事很滿意。
“干這么多活就不錯了。你修行很要緊,快回去歇著吧,”余管事笑了,“這幾天啊,你們這些新門人里面受罰的人多了起來,以后你的活會輕一些。”
謝天謝地!
累了一上午的王念也忍不住露出笑。
匆匆回到住處,王念立刻去找曾陸。
她先是再次謝過曾陸,然后,拿出了《經典導引》,向曾陸請教。
曾陸對于她的到來還挺滿意的,也樂于指點她,特別是,在發現王念超乎尋常的記憶力之后。
曾陸只是把第一篇文章念了一遍,王念就基本記住了。
王念完整背下來第一篇之后,就準備向曾陸請教第二篇。
“念念,經典可不是這么學的,”曾陸制止王念,“你能完整背完論道章,但你知道它究竟是什么意思嗎?”
求道章便是第一篇了。
“知道啊,”王念自信滿滿,“它講的是江河祖師。”
“關于江河祖師的什么呢?”
“就是,江河祖師出生,長大,然后就去修仙了。”
曾陸笑笑:“你這么說也沒錯。但實際上,求道章的內容比這要深遠的多,只是,你年紀小,見的也少,讀不懂,也體會不到其中的苦辛。”
“那,這一篇到底講了什么?”王念問。
“首先,你要清楚一點,在江河祖師的時代,‘修行’的意義和我們今天是完全不一樣的。那時候,世上之人幾乎皆是凡人,庸庸碌碌,一個王朝又一個王朝誕生了、覆滅了,可是,人道并沒有進步。人們的生活,和千年萬年前沒有本質的區別。脆弱的人被自然中無處不在的妖魔精靈窺伺,戰戰兢兢地活著,三四十歲就死掉了。在那個時代的人們全憑本能地生活,然后將他們的蒙昧傳給下一代。”曾陸說。
“而江河祖師,就是在這時應天命而生的。她一出生就面對很多不利,作為農戶中長女,她很小的時候就開始操勞,接觸不到維持基本生計以外的事,如無意外,她恐怕也會度過渾渾噩噩的人生。但是,江河祖師是有慧根的,即使處于文化的荒漠之中,她也自覺地思考周圍的萬事萬物,建立自己的一套觀念體系。”
“在江河祖師十歲的時候,一位游醫來到了江河祖師的村子。這位游醫,我們今天稱之為北極老人,”曾陸頓了頓,接著說,“游醫只是北極老人的眾多身份之一,實際上,她是當時極少有的得道者。她看中了江河祖師的聰穎和勤勉,便把她帶在身邊細心教導。”
“求道章所講的,正是江河祖師十歲之前的見聞和感觸。當時,她見到世間的種種慘狀,心中難過,希望有解決的辦法。但是,她周圍的所有人都習慣了忍受,將不幸和苦難視作一種常態,他們想象不到,除了活著之外還有什么需要追求的事。”
“雖然心中的一些疑惑成不了形,也得不到回應,但江河祖師并不因此泯然眾人,她就這樣到了十歲。寫作求道章的時候,她已經揚名海內,她認為自己的困境是很普遍的,而她的經歷可以啟發眾人,于是,她便站在得道者的立場上,回顧自己的往昔歲月,寫下了求道章。”
“求道章非常重要,永遠被放在經典啟蒙之首,宗門所有門人都會最先學到的經典都是它。甚至,煉氣期的散修里面,哪怕是不識字的人,都知道求道章。但其實,這么多人中,很少有人用心去讀,去領悟了求道章中的寄托。念念,我不希望你也成為潦草背書卻一問三不知的人。”
其實,曾陸自己也覺得,對一個六歲的孩子說這樣的話,有些過于嚴苛了。可是,她必須要告訴王念這些,因為這是她作為傳道者的責任。王念現在理解不了沒關系,但是,她在王念心中埋下了一顆種子,等到王念經歷夠了,那種子便會自然而然地破土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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