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季逢翎一直在關注著江輕冽,因而他捕捉到了那絲一閃而過的血色。
江輕冽重生了。
額間映有猩紅魔紋的黑衣男子道:“有邪魔害死了你們的人,你們不去找兇手,跑來找我們主上討說法,這是什么道理?”
“難道你們玄天劍宗的宗主,也能保證管住所有弟子,讓他們沒有任何不軌的想法,不會做任何一件壞事?”
黑衣男子無視投在他身上的目光走入殿中,扶著腰間扣環,叮當作響的大刀單膝下跪,道:“屬下來遲,請主上贖罪。”
江輕冽金色的雙眸動了動,眼神落在了莫堂身上。
莫堂是江輕冽從尸山血海中撿來的小孩,后來他當了魔尊,這小孩便毫不猶豫地入了魔,成了江輕冽忠心耿耿的護法。
每到虛弱期,江輕冽不打招呼地消失之后,也是莫堂在幫他鎮著魔界的場子,不允許任何人挑戰他的權威。
江輕冽被正道帶走之后,莫堂闖過很多次劍宗,每次都是重傷而歸。等他有能力獨身闖入劍宗禁地后,莫堂無聲站了很久,良久后用江輕冽送他的刀,送了江輕冽最后一程。
一股無形的力量將莫堂托起,江輕冽又抬起眼,目光落在殿外眾人身上。
季逢翎心下一凜。
重生之后的江輕冽,眼神明顯與剛才沒重生的那一眼不一樣了。
沒重生之時,江輕冽的眼神還只是像在看一群鬧著玩的螻蟻,純粹的金色里邊不帶有任何情感色彩,被那樣一種眼神看著,只會有讓人一眼就恨不得伏地跪拜的沖動。
而現在,江輕冽的眼神里多了毫不掩飾的殺意和濃重的血氣。
里頭住著一頭兇惡猛獸,兇獸露出鋒利尖銳的爪牙,仿佛下一刻就要撲上來咬斷獵物的脖子。
化神期長老沉了臉色,道:“我宗弟子行事向來光明磊落,宗中有嚴苛的宗規管束子弟,如有心術不正之人,自是嚴懲不貸。你們魔族行事喜惡由心,碰上看不過眼的殺了也無妨,又有何臉面說這話?”
邪魔已經猖狂到光明正大地抓正道弟子煉丹了,這時候說魔尊不僅沒有為他們撐腰,還時刻約束著手下不讓其作惡,誰信?
魔界出了個實力深不可測的魔尊,本身就是魔族行事無所顧忌的保障。
換做他們修真界,若是再多出一位化神期的大能,他們同樣能有更多底氣。
“老夫此行所求不多,只想為我那無故身隕的徒兒討個公道而已!
莫堂差點被氣笑了。
沒等他繼續罵人,就見王座上的男人輕抬手,止住了莫堂后面的話。
江輕冽對莫堂說:“滾出魔域,三日內別回來!
莫堂最大的優點,便是對江輕冽言無條件信任,對他言聽計從,無論江輕冽發出什么樣的指令,他都會毫不猶豫地照做,哪怕是叫他自戕當場,他也會一絲不茍地執行。
然而如今面對這么多來者不善的正道弟子,莫堂喉結滾動片刻,有一瞬間想要說什么。
但很快,那絲猶豫也被他壓了下去。
他相信主上。
莫堂低頭稱是,迅速消失在了眾人面前。
而江輕冽起身,向他們緩緩走來。
他步履輕緩,深灰色足靴踏在地面上,發出清脆的咔噠聲,帶給眾人無法忽視的壓迫感。
江輕冽目光在殿外驚懼戒備的眾人里來回掃了兩邊,隨后抬起素白修長的手指,循著記憶點了其中幾個人,彎起眼眸道:“本座只要這幾個人的命。”
他隨著江輕冽的動作掃了一遍,發現他點了修為最高、打頭陣的化神期長老,外加四位元嬰期長老和六位金丹期弟子。
季逢翎不在其中,但他知道為什么是這幾個人。
上一世,江輕冽重傷化為原型,正道也損失慘重,帶來的人里只剩下了江輕冽點到的這幾個人。
上古龍族注定是是一個引人眼紅爭奪的存在,于是這幾人瞞著所有人,偷偷將江輕冽帶回宗門,鎮壓于后山禁地,為了封口,這幾人在下了神魂誓之后,都分到了江輕冽身上實打實的好處。
“其他人可以趁現在離開魔域,再不走可就來不及了!
全場嘩聲又起!
“什么意思?!魔尊這是惱羞成怒,不顧兩族和平,要動手撕破臉了嗎?”
他們有化神期的長老坐鎮,又有七名元嬰長老在場,近百人在此,魔尊就算再厲害,也絕無可能做到說殺就殺。
口氣真大!
修為高如化神期,聽了只是沉了臉色,修為不足的幾個金丹期弟子們卻開始驚懼甚至憤怒起來。
他們分明是第一次見到傳聞中的魔尊,又從未做過對不起他的事!
“我們素來與尊上無冤無仇,何至于此!”
何至于此?
江輕冽垂下眼眸,輕輕笑了起來。
為了克制上古龍族專門打造的寒鐵鎖鏈從背后穿入,扣住琵琶骨,血是流不出來的。
因為都被凍住了。
流出一滴都是浪費。
每一片龍鱗,每一滴龍血,被收集得完完整整。
更不用說斬斷龍角,抽出龍筋和全身的龍骨。
那段時間里,江輕冽眼前幾乎是恍惚到看不清任何東西的。
但幸好,他看得清那些或冷漠,或興奮,或狂熱的臉。
他有時候都為自己的生命力感到驚奇和好笑。
原來都這樣了,也死不了啊。
為什么死不了。
直到那些天然的神兵利器一一被投入丹爐中時,江輕冽甚至還能感受到渾身被烈火炙烤的滋味。
何至于此呢?
“何至于此?”江輕冽語氣輕柔道:“冤有頭債有主,本座不是不講理的人。”
“那本座便給你們一次機會!
話音剛落,江輕冽及足靴之下驟然蕩開一陣無形的漣漪。
漣漪蕩過每一塊青玉琉璃磚,蕩過每一個人腳下,可眾人毫無察覺。
系統方才悄悄給季逢翎開小灶,給他傳輸了原主關于用劍用靈力的記憶,如今看見江輕冽的動作,出聲提醒道:“宿主,江輕冽給你們設了一個幻境!
可話出口后,系統才驚覺不對。
季逢翎沒有任何反應。
——它被幻境隔絕在外了。
此時,正道眾人聽了無厘頭的話,簡直摸不著頭腦。
什么機會?
然而下一刻,他們卻看見江輕冽臉色驟然蒼白,身形晃了晃,像是在忍受著什么痛苦。
化神期長老心中直道大好機會,就要出手先發制人,可用不著他動手,就見江輕冽所在之處綻開一片耀眼至極的白光,白光過后原來的地方只有一條渾身漆黑的龍。
龍族!
龍族存在的歷史能追溯到幾萬年前,后來龍族舉族飛升后,世間便再無龍族的影子了。
季逢翎瞳孔驟縮。
發生了什么?江輕冽為什么會提前化為了原型?
關鍵是,這么多正道弟子在這,單憑季逢翎一個金丹期的外門弟子,根本無法保住沒有修為的江輕冽!
而正道眾人都傻了眼,沒有想到他們義憤填膺討伐的魔尊竟然是上古龍族。
那條黑龍不過成人手臂粗細,龍爪鋒利,尾鰭寬大流暢,看起來應當還未成年,渾身的漆黑鱗片散發出一種罕見的金屬光澤,具有難以描述的美感。
季逢翎從前養的那條黑王蛇比不過它萬分之一的漂亮。
小黑龍似乎十分難受,整條龍都蜷起來,金色龍瞳里含有清晰可見的痛楚。
而化神期長老最快反應過來,一陣不可置信的狂喜涌過,他率先上前一把捏住小黑龍的七寸,將它提了起來。
小黑龍整條龍身在空中瘋狂掙扎,可是無濟于事。
化神期長老轉身對眾人道:“古書有記載,龍族身上每一部分都是珍稀之物。龍角至堅,龍筋至韌,龍骨至利,龍血至靈,乃至龍鱗都大有用處。龍族每五百年都會有一段時間修為消失,化為原型,想來江輕冽便是這種情況。”
“只要你們現在立刻發下神魂誓,不將上古龍族之事泄露出一個字,老夫便與你們平分!
那幾位元嬰長老最先答應,立刻便發下了神魂誓,如有違抗,神魂俱滅。
他們滯留元嬰之境已經有幾百年了,太需要蘊含濃郁靈力的龍血來突破了。更別說,他們還可能會分到龍鱗或者龍骨。
季逢翎渾身發涼。
有人尚還有一絲良知,略微猶豫道:“這……是不是不太好……”
金色龍瞳落在猶豫的人身上,眼神里是清晰可見的期冀,看得那人心中甚為不忍,咬咬牙就要堅定自己。
“有什么不好的?要不是正好趕上江輕冽的虛弱期,你猜我們這么大咧咧地打上魔域,他會不會放過我們?現在放過了他,他不死,死的就是我們!”
“就是,大名鼎鼎的魔尊大人什么沒做過啊,你們現在同情他,誰來同情那些死在他手里的無辜的人?”
“是啊,他憑什么無辜?”
“不是說降臨人間的龍族是我們的守護神嗎?這樣殘害子民的守護神落到這個地步,說不好就是為了給我們賠罪的!
化神期長老滿意地對那人道:“老夫可將他的逆鱗給你。逆鱗不比普通鱗片,普通鱗片能夠擋住化神期的五成攻擊,而逆鱗足夠你擋住化神期的全力一擊!
全場死寂。
什么概念?
全修真界也不過五位化神期,有了上古龍族的逆鱗,相當于對上化神期的大能都能有一保之力。
可以說化神期以下,沒有人能夠抵抗這免費的巨大誘惑。
季逢翎眼睜睜看著那個猶豫的人后退半步,再無異議,眼睜睜看著那雙璀璨純粹的金色龍瞳里光芒熄滅,眼角淌下血淚。
季逢翎牙關冷得發抖,喉間像是被冷硬的石塊塞住,發不出一絲聲音。
越來越多的人發下了神魂誓,不多時就只剩下季逢翎一個人站在原地,如同雕塑般一動不動。
化神期長老故技重施:“你還在猶豫什么呢?如果你肯答應發下神魂誓,老夫便將龍瞳給你。不說別的,治好你的眼睛綽綽有余。若你足夠幸運,也許還能覺醒相關瞳部技能,比如能看穿一切幻境!
原主因為眼部暗疾,瞳色是特殊罕見的銀白,季逢翎剛穿來的時候眼前一片霧蒙蒙,勉強能夠視物,麻煩系統幫忙調整了一下身體數據,便無大礙了,只是瞳色仍然沒變。
季逢翎低著頭,半張臉藏在陰影中,看不清神情。
化神期長老面上已經顯出不耐,利誘不成,便開始威逼了,意味深長地道:“你以為你不發神魂誓,就能走出鏡云殿嗎?”
季逢翎喉間動了動,沒說話。
他在腦海里瘋狂戳系統,可系統卻像是掉線了一樣,半點沒反應,以至于季逢翎心里壓根沒底,任務失敗會如?自己身死會如何?
死沒什么可怕的,至少季逢翎不怕。
他有過安寧美好的一世,這次意外有了再來一次的機會,季逢翎自然不會拒絕,可若是沒有,那也是應當的,季逢翎不覺得有什么。
可無論如何,他都見不得活生生的這么一個人,要被冠以虛假的罪由,被如此對待。
半晌,他輕輕道:“我……”
“我以神魂為勢!
化神期長老終于笑了。
然而沒等他的笑容完全綻開,就見季逢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抬劍斬向化神期長老掐住小黑龍的手!
與此同時,季逢翎對著化神期長老,使用了女巫的毒藥。
就見化神期長老面色突然青紫,目呲欲裂,猛地嘔出一口烏黑的血來,手上被劍逼得松了手,捂住劇痛的胸口源源不斷地嘔出更多的黑血來。
季逢翎趁此機會接住從空中墜落的小黑龍,往殿外沖去!
小黑龍被緊緊抱在懷里,金色的瞳孔里閃過一絲愕然。
然而季逢翎還是想得太過美好了。
即使化神期長老出其不意地中了招,也還有近百人堵在他的面前。
這么多同階的金丹期同門,還有七位元嬰期長老。
季逢翎孤身一人,如何逃得了?
但季逢翎顧不了這么多了。
他至少得嘗試一次。
眼看著有叛徒竟然要將到嘴的鴨子放走,已經發了神魂誓的人自然不肯,紛紛祭出法器,攔住季逢翎。
季逢翎在層層阻攔中奮力突圍,思緒卻格外冷靜迅捷。
他離殿門只有幾步之遙,還剩一瓶女巫的解藥,和一張守衛的盾。
生死之中,他無師自通地學會了如何最大限度躲避刀劍,可仍然有更多的利刃鑿開他的后背,劃傷手足。
季逢翎從小就沒吃過什么苦,小時候偶爾被劃出了小傷口都得向養母撒嬌要吹吹,可此時血染了半身,他卻只在喉間壓住幾聲悶哼,不肯放棄地往前沖。
那幾聲悶哼只有小黑龍聽見。
有無數只手試圖伸過來搶奪季逢翎懷中的小黑龍,被季逢翎靈活地躲開。
他給小黑龍套了守衛的盾,把解藥用在自己身上,讓自己能撐過這幾步路,眼看著終于到了殿門口,身后卻傳來化神期長老嘶啞極怒的冷笑。
再然后,季逢翎就仿佛被一柄重錘當頭砸中,尖銳劇痛在腦中驟然炸開,他終于忍不住咳出了一口血。
一陣天旋地轉之后,不用睜眼他都知道自己已經倒在地上了。
這一下實在太疼,季逢翎在暈過去前,下意識蜷起身子,護住了懷中的小黑龍。
他心想,守衛的盾,能撐多久撐多久吧。
太脆的話,他一定要投訴狼人殺系統關鍵時刻掉鏈子,自帶的金手指質量還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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