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那件有些不太合身的高領毛衣脫了下來，扔在床上。

        臥室里暖氣很足，孟延沒有開燈，襯著落地窗外折射進來的光線腰側那被大力抓出來的痕跡若隱若現。

        他泡了個熱水澡，雙手用力的揉搓著脖頸上那些比較顯眼的吻痕，直到顏色淡了些才肯罷手。

        淺的大概一兩天，深的現在要三四天才能消掉。

        孟延躺在浴缸邊輕闔上雙眼，不知過了多久，直到浴缸里的水快要變涼，才裹著浴袍走出浴室。

        房間的燈被人打開，孟延心底一沉，抬頭就對上了季斐那雙深邃幽黑的眸子，他將頭上的毛巾扯下，沉聲說道：“誰讓你進來的，滾出去。”

        季斐笑著把床上的衣服拎了起來，挑起衣角低頭嗅著：“好香啊。”

        孟延咬著舌尖，那平淡如湖面般的臉上終于有了一絲波動，“我說，滾出去。”

        “別慌，我就是來送個東西，”季斐挑起下巴指了指床頭柜，“你的皮帶昨天晚上落在我房間了。還有，那盒藥膏是消炎止痛的。”

        “不需要。”

        “給你你就用著，哪來那么多廢話。”季斐望著他，瞥見他脖頸一片紅，連忙問道：“你脖子怎么了？”

        孟延扯了扯浴袍的領口，抬腳走向床位放著的單人沙發坐了上去，長腿交疊，健碩修長的小腿露在外邊。

        發尖上的水珠隨著動作順著脖頸沒入浴袍，頭頂淡色的燈光剛好照在他身上，季斐眼底劃過一絲晦暗不明的光，視線從他殷紅的嘴唇上移開，喉結上下滑動著。

        孟延理著略顯凌亂的頭發，骨節分明的指頭在發縫里穿梭著，聲音淡如山澗里的冷泉：“沒什么重要的事，就請你出去，別在這里礙我的眼。”

        “嗯，早點休息。”季斐假裝淡定的起身，眼神還時不時的瞥著孟延，猶猶豫豫的邁著步子，盯著他的側臉，脫口而出：“可以給我一個晚安吻嗎？”

        孟延頓著，停下手中的動作，抬眼望著他，淡聲的吐一個字：“滾。”

        等季斐走后，房間里突然就陷入了一片死寂，孟延看著毛巾上粘著的幾根發絲，想的入神。

        他現在心里突然抱著一絲慶幸，還摻雜著些許慌亂。慶幸的是那天晚上幸好是季斐；但又因此再次跟他扯上了關系。讓他原本在風平浪靜的海面上撐起一舟小船平緩的行駛著，卻被突然卷起的一股巨浪給卷進了海底。

        強烈的窒息感讓他分不清現實和虛幻。

        睡之前，孟延坐在床邊點了根煙，十分入神的看著那點星火一寸寸的靠近濾嘴快要燙到手指時才反應過來。

        最近這兩天糟心事實在太多了。

        臨近深夜，季斐還躺在床上干瞪著天花板，輕呼一口氣將身旁的枕頭撈在懷里，指腹在那光滑細膩的綢面上摩挲著。

        既然他們現在有了第一次，那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硬來的不行那就軟磨硬泡死纏爛打，總有一天他會盤動孟延這塊老冰疙瘩。

        季斐用側臉在枕頭上蹭了蹭，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闔上眼，回味著那塊冰疙瘩的滋味。

        隔天下午，孟延就跟陳懿正道了個別，老爺子跟著他一直走到了大門外，讓下人拎了幾盒子連巷的特產，塞進了他的車里。

        季斐站在陳懿正身旁靜靜的看著他，默不作聲。

        “小孟啊，記得常回來看看我。這些東西回家以后千萬不能放，一放就壞了。”

        “券城雖然現在暖和些，但你還得照顧好自己，別太操勞了，把身體搞垮了可就補不回來了。”

        “嗯。您回去吧，外邊風大。”孟延將后車門關上，嘴角噙著淡淡的笑意，聽著他的碎碎念。

        “路上小心點。”

        “好，”孟延一抬頭，就看見季斐那雙眸子正緊緊的鎖著自己，他不動聲色避開了他的視線，“我走了。”

        他關了車門，發動引擎，抬腳踩著油門，一切動作行如流水，將車開出了這條寬闊的甬道，直到倒后鏡里看不見他們的身影了他才敢光明正大的松了口氣。

        沉默了許久的手機在他口袋里微微振動著，孟延單手操縱著方向盤，另一只手探進口袋將它掏出，一條未知短信跳了出來——

        回見。

        孟延動了動手指，將他拉進黑名單，隨手將手機扔在副駕，舒了口氣。

        他調整著座椅的角度，好讓自己那還在泛酸的腰部舒服些。

        券城這幾天的溫度降了下來，即使沒有風也能感覺的到陣陣寒意逼人。

        孟延到家的時候已經是將近傍晚，原本打算稍微收拾一下，就鉆進被窩好好睡上一覺。

        孟延剛把車停進車庫，被他扔在副駕上的手機就再次振動起來。

        這次是個電話。

        他蹙著眉看著屏幕上的來電顯示，是一個未知號碼，他抬了抬手指直接按下掛斷。

        孟延撐著方向盤揉捏著眉心調整著狀態。在外邊的煩心事，怎么也不能帶到家里。

        客廳的大門敞開著，他剛抬腳跨進門檻，就聽見一陣撕心裂肺的哭泣聲，有些刺耳，孟延皺著眉頭，抬眼打探著客廳里的情況。

        “阿延回來了——”于靜略微有些局促的站了起來，瞥了眼對面正傷心欲絕的張菲，“這孩子一上來就……”

        張菲連忙抬眼看著正朝這邊走來的孟延，連忙又抽了幾張面巾擦了擦臉上的淚，迅速的整理好自己的儀容，可哭腫了的眼皮格外的彰顯她現在的狼狽。

        “阿延……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跟你……”她抽噎了幾下，斷斷續續的的說道：“求你……讓季先生別、別折騰我爸還有我家公司了，他現在還在醫院躺著……”

        孟延面無表情的將她的手從自己的胳膊上扒下，“這個，是我力所能及之外的。”

        于靜滿臉心疼的看著她曾經相處過幾個月的前兒媳，走到她身旁將她眼底的淚光輕輕抹去，“哎呦，多好看一閨女，別哭了有話好好說。”

        “阿延，我不管你們發生了什么，她畢竟是你的結發夫妻，一日夫妻百日恩，就幫幫她，跟那個什么季先生說說好話，這看著多可憐啊！”

        張菲抱著于靜哭的更狠了。

        她現在招惹了不該招惹的，那人直接挖了張氏的底，公司里幾個大股東直接撤資，幾個老骨干也拍拍屁股卷著東西走了人。

        張氏即將宣告破產，房子車子被抵押上了封條，母親連夜買了飛機票拿著最后的資金跑去了國外，父親也氣急攻心住進醫院。

        她現在在崩潰的懸崖上搖搖欲墜，實在是沒有什么可靠的關系去放下臉面去哀求了。

        “孟延……我最后一次求求你，幫幫我……”張菲直接跪了下來，膝蓋在厚重的地毯上摩擦著，來到孟延的腳邊拉著他的褲腳輕晃著，“求你了……”

        于靜看著她這一動作連忙去扶她，帶著一頭霧水，驚慌的開口喊道：“孩子，快起來，哪有你這樣的，有話好好說。”

        “快把她扶起來。”

        孟延深吸了口氣，俯身抬著張菲的胳膊將她從地上拽了起來，拍了拍身側的空位示意讓她坐下。

        張菲滿眼淚水的望著那張模糊不清的臉，她好像看見孟延的嘴角是上揚著的，這個弧度讓她心里一沉。

        “我可以幫你，完事之后，我們也就徹底的斷了，我會幫你壓這個消息，你老老實實的，出國也好，重新嫁人也罷，別讓我再看見你。”

        “可以嗎？”

        孟延抬手用指尖將她臉上被淚水黏住的發絲撥開，抽了幾張紙擦著那張精致面龐上的淚痕。

        張菲直直的坐在原地沒敢動，眼神里都是悲痛慌張，她望著這張近在咫尺、曾經讓她癡迷了很久的面容，呆滯了許久。

        “謝謝你……”

        “這不就好了嘛！”于靜在一旁也算松了口氣，“菲菲，今天晚上在這住下吧，給你做頓好的補補身子。”

        “不用了伯母、我得回醫院照顧我爸。”張菲從沙發上起來，抬手拭去眼角的淚，看向孟延，“謝謝……我先走了……”

        她彎腰朝于靜深深的的鞠了一躬，憔悴蒼白的臉上終于有了一絲血色，再次看向孟延時，她嘴上掛著一絲淡淡的笑。

        于靜擔心著一直送她到大門口，看著她上了一輛的士才轉身回到院子里。

        客廳里孟延正吞云吐霧著，指尖將煙蒂捏到變形，又有些煩躁的將煙按滅在煙灰缸里。

        “到底怎么一回事，”于靜也松了口氣，坐在孟延對面，開口問道：“不是去陳家給陳老爺子賀壽去了嗎？怎么……”

        “沒事。媽，我還有事了先出去了。”孟延敷衍著，伸手勾起茶幾上的車鑰匙，起身出了家門。

        “這孩子……”于靜頗為無奈，拿起了電視遙控器，翻找著她這兩天在追的家庭狗血倫理劇。

        看著劇里的女主角因為撞見丈夫出/軌帶著小三光明正大的在他們曾經翻/云/覆/雨的床上曖/昧，捂著雙眼哭成了淚人，跌坐在房間門口靠著墻面，重重的巴掌落在自己臉上，罵著自己不爭氣。

        于靜的心也跟著揪了起來。

        雖然說是劇情需要，但是她終究還是不忍心看這一幕，一想到張菲那可憐孩子，她心里就更難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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