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王大春
大靖王朝建朝伊始,周邊各國豪閥虎視眈眈,邊境地帶也是最危險的地方,時不時就會被強盜、土匪、馬賊,甚至是別國軍隊劫掠,普通老百姓根本不愿在邊境生活。而邊境林立的小鎮(zhèn)中大多住的也是犯了事情的罪犯,或是在朝堂斗爭中失敗的官員。
隨著王朝國力日漸強盛,版圖快速擴張,各代皇帝為了發(fā)展國境周圍土地,上臺之后第一件事情往往就是頒布各種邊境居民的減稅福利政策,但是即便如此有錢的商人和官員也不愿主動過去,他們都不差那點錢,不想哪天睡著睡著被不知道哪來的人抄了全家。
直到近幾十年,秦王以一己之力壓得南蠻十六國抬不起頭,擊舍詔,破南越,拆九江神龕,踏仇池王庭。黑甲軍隊無往不利,曾經(jīng)騎在大靖頭上作威作福的南蠻子在秦王之威下如被摁在地上的孩童,居然絲毫沒有反抗之力,號稱精英的部隊碰上黑甲軍,都是被攆著跑的局勢,以至于到后來南蠻諸部打都不打,看見一身黑的直接扭頭就跑。
賄賂朝廷命官散步謠言,說秦王功高震主,在邊境天高皇帝遠,又手握全國重兵,早有不臣之心;鼓動邊境其他部隊與秦王結仇;派出高手自殺式的沖進秦王府他們想盡辦法除掉秦王這根眼中釘,卻次次都能被秦王化險為夷。
至此,邊境才漸漸有了繁榮氣息,南蠻各大首領被秦王按著腦袋簽下通商條約之后,各大商隊也開始在邊境頻繁活動。
某年某月某小鎮(zhèn),集市上貼滿了最新的布告。晌午時分,大家手頭的工作告一段落,都圍在布告欄旁議論紛紛,也有專門的小吏搬了桌椅坐在一旁,為感興趣卻不識字的父老鄉(xiāng)親解釋這次發(fā)布的新聞。
“你說秦王要招人去修官道?自古以來官老爺們要修建什么玩意,都是抓人去。本以為能過上幾天安穩(wěn)日子,沒想到遇上這事。唉!”一位皮膚黝黑的莊稼漢子剛聽小吏說到要修官道,就唉聲嘆氣起來。
周圍的人大多也是老實本分的莊稼人,也紛紛哀嘆不已,“是啊是啊,這再過兩月就到秋收了,家里就我一個長子還能下地干點活,我要是被抓走了,家中老父老母怕是”“我家雖然幾個兒子都能下地了,但是到底是自己拉扯大的,這次去給官老爺們干活,不曉得要吃什么樣的苦,手心手背都是肉,可怎么忍心啊!
看著大家都在擔心,小吏笑著解釋道:“鄉(xiāng)親們,別擔心。秦王這次招工是自愿報名,而且吃住也不會少了大家,過段時間會有秦王府的人來向大家收購糧食,那收購去的糧食就是為了修官道的人備著的!而且此番前去,上頭還會每月給每人月供,多勞多得,你要是有力氣,干得多,說不定回來之后一家人都能頓頓吃上肉呢!”
“?還有這種好事情?不會是怕大家不去,騙人的吧?”
“我看不像,秦王可跟那些貪官不一樣,上次修府邸的時候,也沒虧待過去打小工的人,我聽我家二狗子說,那傳說中讓蠻子見著就跑的黑甲軍,也幫忙一起搬東西呢!”
“我看不一定,哪有當官的不貪的?我就是在都城得罪了臭屁當官的,被逼得沒辦法才來這地方,他秦王也就是表面裝裝樣子,哪天人家看咱不順眼了,咱們這些小蝦米死都找不到地埋!
小吏見眾人還有疑慮,便繼續(xù)說到:“大家感興趣的可以先報名去試試,秋收的時候會給大家放假,讓大家先行幫家里秋收,等秋收結束了再回去繼續(xù)修官道。還有擔心的鄉(xiāng)親也可以在秋收的時候問問回來的人到底是什么情況。另外除了男性力工,秦王還需要一些婦女去生火做飯,感興趣的都可以來我這報名了!”
“我!我報名,我從小就開始幫娘親燒火做飯打理家務,我去!
“哎呦,這不是春妮子么?你這么水靈一個姑娘,到時候那些軍爺欺負了怎么辦?”
“去你的,我兒時親眼看過秦王出征,那身后黑壓壓的軍隊威風極了!我要是真被哪個軍官看上了,也比嫁給你們這些不敢出城的縮頭烏龜強!”
“嘿!這丫頭片子!”
幾日后,報了名要去修官道的男女老少在城門口集合,由一小隊守城軍隊帶領護送著去目的地。隊伍中大部分都是男性,只有少許一些上了年齡的婦女在家?guī)筒簧咸嗝,就跟著自己丈夫一同前往,一方面是自己男人在外實在放心不下,怕有什么意外發(fā)生,另一方面是自家男人那德行,回來之后怕是要邋遢得不能見人。而最年輕漂亮的春妮子,也就成了眾人目光的焦點。
大家老老實實種了一輩子地,即便那些當兵的再怎么平易近人,他們也不敢隨意造次,一路上都緘口不言,等到傍晚時分,領隊軍官下令安營扎寨稍作休息之后,眾人才開始活絡起來。
一個在鎮(zhèn)上出了名的光棍漢悄摸向春妮子這邊靠近,小心的看了一眼隨行士兵的方向,見他們沒有什么反應,才小聲的對春妮子開口說道:“嘿,徐春香。你爹娘平時看你看得那么緊,我往日多瞧你一眼就跟防賊一樣轟我走,這會兒怎么答應讓你跟著過來了?莫不是我兩的真心感動了二老?”
徐春香白了他一眼,出言呵斥道:“你個潑皮無賴離我遠點,我怎么樣跟你有什么關系?別說我爹娘,我也看你心煩,去去去!一邊去!闭f著便起身朝著士兵那邊走去。
“去特么的,我還以為什么呢?還不是想要倒貼那些當兵的,裝”
“唉!你小子閉嘴!人春妮子干嘛關你屁事?老爺賞咱一口飯吃,你就好好閉嘴干活!少特么嘰歪!”一旁的中年漢子顯然也知道那潑皮打的什么心思,春妮子一家在鎮(zhèn)上平時沒少幫助街坊鄰居,找春妮子提親的人也不少,雖然最后都被婉拒,但是絲毫不影響老一輩人對春妮子的喜愛,都將心地善良,性格直爽的春妮子當作自己半個閨女,雖然不知道徐家二老怎么舍得讓徐春香出來,但是要是有人敢欺負徐春香,這些樸實的農(nóng)民可不會跟那人客氣。
徐春香走到一個長相憨厚的士兵旁,用手指輕輕戳了戳士兵結實的手臂,說道:“嗨,我叫徐春香,你叫我春妮子就行。我看大家走一路都累了,打算去打點水給大伙蒸點粥吃,你能陪我走一趟嗎?”
那憨厚的士兵正目不斜視的盯著遠方警戒,被徐春香戳了一下,嚇得一激靈。見徐春香這么好看的姑娘主動跟自己搭話,從小就老實巴交的他頓時漲紅了臉,結結巴巴半天憋不出一句話。其他士兵見這小子平時做事一板一眼的,見到這小姑娘臉紅的跟猴屁股一樣,都起了調戲之心。紛紛在一旁起哄,說那憨厚士兵連小姑娘都不如。
憨厚士兵本就緊張,被眾人這么一笑,更急了,最后干脆閉上眼睛,跟竹筒倒豆子一樣巴拉巴拉地把該說不說的全說了,“我叫王大牛,我娘說跟我取這個名字是希望我像牛一樣結實,家里面還有兩個弟弟,一個妹妹。我十二歲參軍,如今入伍是第五個年頭,我爹叫”
“行了行了,我就問你陪不陪我去,你怎么說那么多?我又不是找你成親,要你說這些干嘛?你就一句話,去不去就完了!毙齑合愣急凰@態(tài)度整懵了,反應過來后趕忙打斷,王大牛說了一堆,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來找王大牛干嘛的呢。整得徐春香自己白凈的臉上都泛起了紅暈。
王大牛那呆子見人家臉都氣紅了,哪還敢說不去,連聲答應了下來,自己去跟長官報備了一聲便跟著徐春香往遠處走去。
因為剛才發(fā)生的烏龍事情,兩人一路上誰也不好意思開口說話,雙方都這么沉默的走到遠處的一條河邊,準備打幾桶水就回去。誰也沒想到,河對岸的樹林中,有人早早就盯上了他們,在黑夜的偽裝下,如同鬼魅一般向無辜的羔羊伸出罪惡的手。
“現(xiàn)在到處都是軍隊,搞得兄弟們飯都吃不起了,好不容易碰見肥羊,你們看那娘們還挺水靈的。”
“現(xiàn)在到處都是軍隊,說是要什么“掃黑除惡”,那旁邊的小子看衣服也是軍隊的,不會出什么問題吧?”
“你怕個錘子!咱們怕他這種小兵?又不是穿黑盔甲的那群怪物,你這種小兔崽子一刀就完犢子了,我們這么多人還怕他?”
“那行,我和小馬先從遠處淌水摸過去,等我們跟那小子對峙的時候,你們從后面摁住那娘們。”
“不對,河里有動靜,快退后!”王大牛到底是當了幾年兵,打水時發(fā)現(xiàn)水流不對,從上游居然漫延來漣漪,當轉頭看時又不見人影,在這荒郊野外容不得他不小心。
徐春香也被嚇了一條,躲在王大牛身后露出個小腦袋,警惕得四處張望?戳税胩煲矝]看到什么人影,以為那看似憨厚的王大牛居然也這么無聊,故意逗她,伸手狠狠的擰了一把王大牛的腰間肉,看見大牛疼的齜牙咧嘴,才滿意的松開手。
“走吧,瞧你那一驚一乍的樣子。”還沒等徐春香開始數(shù)落,水中突然冒出一雙手臂想要抓住她,王大牛急忙一把拽過徐春香,抽出腰間軍刀就朝那雙手劈砍而去。
水底之人見偷襲未果,快速躲回河底。王大牛手持軍刀,讓徐春香躲到樹后,自己則小心的向河邊靠去。
幾個躲在林子里的人嘴都笑歪了,自己剛從對岸繞了半天摸過來,正愁怎么下手呢,這就送上門來了。
“!救命!”王大牛聽見躲在樹后的徐春香發(fā)出呼救,便知不妙。救人心切的他沒有再去管河底伺機而動的敵人,而是直接轉身向徐春香的方向跑去。戰(zhàn)斗中將后背留給敵人,對峙時主動打亂自己節(jié)奏,都是大忌。
河底兩人心中一喜,摸出腰間短刃,從水中一躍而起,趁王大牛不備一刀捅向其后腰。王大牛心中悔恨萬分,要不是自己讓徐春香躲到林子,她也不會被抓,哪怕今天死在這也不能讓歹人傷到她!
只見他雙眼布滿血絲,軍刀在手掌之間轉了一個圈,變成刀刃向后。王大牛一手緊緊握住插在自己后腰的匕首,一手反持兵刃向身后刺去。身后的人沒想到王大牛如此血性,被人刺中要害,哼都沒哼一聲就能第一時間反擊,連忙松開匕首向后躲閃。但是王大牛從開始就沒想著活著回去,只想著以命換傷,給徐春香爭取到逃跑機會。一刀未中順勢轉身,拔出腰間插著的匕首就向那人扔去,同時換手持刀欺身而上。
先前藏匿于河底的小馬見同伴被逼入絕境,趕忙抽刀向王大牛背后砍去,不曾想王大牛不閃不避,仍由他怎么劈砍踢打,都只盯著最開始那人。旁邊之人見王大牛這般不要命的打法,也不敢正面幫同伴硬抗,只能在一旁揮舞刀刃。
王大牛一刀入腹,手握刀把用力往下一劃,那人便直挺挺倒在河里,斷絕生機。看著被鮮血染紅的清水,王大牛此時也已經(jīng)是強弩之末,后背和腰腹間的傷口不斷冒血。樹林間的歹人見狀各自掏出懷中匕首,一步步謹慎的靠近王大牛。
一旁的小馬見剛才還跟自己一起躲在水里的人就這么被王大牛一刀斃命,頓時也沒了反抗的心思?粗徊讲较蜃约鹤邅淼难,只敢后退。
可天有不測風云,河邊的泥土長時間被河水沖刷,多是軟草爛泥,王大牛本就失血過多,頭腦昏沉,一腳踩空重心不穩(wěn),直挺挺的倒在地上。
眾人反應過來王大牛不過是回光返照,兇惡的本性又暴露無遺。紛紛沖上前去按住王大牛,空中刀刃如雨,一下下的扎在王大牛各處要害上。而王大牛再也沒有了反抗的力氣,用盡最后一絲看向不遠處哭成淚人的徐春香。
“明明已經(jīng)殺了一個了,明明徐姑娘就在自己不到數(shù)十步的地方,明明”
歹徒猶不解氣,明知王大牛已經(jīng)沒了氣息,也沒有停止對他尸體的踐踏。傷心欲絕的徐春香被狠狠摔在王大牛的尸體旁,那歹徒竟是想讓徐春香親眼看著王大牛的尸首被侮辱。
“咬舌自盡吧!
王大牛為了保護她決然犧牲自己,如今她也不愿茍活,徐春香下了最后的決心,打算咬舌自絕。卻被一個人發(fā)現(xiàn)了端倪,立馬捏住徐春香下巴,同時一掌打向她的頸動脈,徐春香便直接昏死過去。
再次醒來時,徐春香已經(jīng)被捆綁在一間封閉的房間里,昏暗的燈光下門外站立的人影如果鬼魅,斷絕了她逃跑的可能。
在這段不見天日的歲月里,徐春香每次想自殺都會被人發(fā)現(xiàn),被阻止后迎接她的是更加非人的虐待。
將徐春香掠回山寨的那人早有反意,他本是山大王年輕時收養(yǎng)的義子,如今年老的山大王老而不死,仍然享受著山中最好的資源,他平時明面上對老大王百依百順,背地里結黨營私,就是為了等待時機,讓自己坐上頭把交椅。
終于在某一個夜晚,他設計下毒讓老大王死在了睡夢中,他原本的計劃是沖進去裝模裝樣的痛苦一番,然后名正言順的繼承山主之位,沒想到老山大王另一個心腹也對頭上那個位置虎視眈眈,兩方人馬都明白彼此的野心,幾番交涉無果后,終于火并起來。
山上大亂,自然沒有人會在意徐春香的死活,門外的看守早就爭著搶著去站隊了,想著能在新山主面前混個臉熟,以后的日子也好過些。
徐春香打碎桌上的瓷碗,用碎片割斷了繩子,在混亂之中跑了出來?墒撬粠仙綍r是昏迷狀態(tài),在山中也一直被禁錮,看著眼前一望無際的重山,她愣住了。自己出不去,出去了又能怎么樣呢?她開始漫無目的走著,不知道去哪,也不知道走下去的意義,在瘋了似的逃出地獄后,看著陌生的世界,她又覺得這個自己不屬于這個世界。
崖邊的野荊棘劃破她的衣服,露出她那膿腫的肌膚,細碎尖利的石子早就讓她原本嬌小嫩白的雙腳鮮血淋淋。她感覺不到疼痛,自己早該死了,也許就這么死在路上,暴尸荒野也不錯。
走了不知道多久,直到她看見林間有兩個佝僂的身影,模樣可怖,雙目泛著綠光。她突然笑了,以為自己看見了厲鬼,以為自己已經(jīng)在去往忘川的路上。
“喂!你們是鬼怪嗎?都說妖怪吃人,我現(xiàn)在卻覺得人比妖怪更可怕!彼滞蝗幌肫鹗裁,眼中重新煥發(fā)出光芒,一瘸一拐的向黑暗深處走去,留下一道道血印。
“我娘說,妖怪會蠱惑人用陽壽做交易,來滿足人的欲望。”她想到了還在城中等她回家的父母,她想到了將她視如己出的街坊,她想到了那個慘死在自己面前的男人,用盡最后一口氣,將手伸向自己所處的方向。
“我愿用我的一切來跟你們交易,只求你們能滿足我的愿望,將此間之人全部一個不留,殺個精光!”她想到了那個憨厚老實的男人,閉著眼睛,滿臉通紅的告訴自己,他叫王大牛。
最后,她的雙眸不再充滿善良,嘴角還殘留著血跡,用盡最后一絲力氣說到:“我叫王大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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