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不讓城內(nèi)百姓陷入恐慌，秦無為建議我一方面對外宣稱臥病在床不方便外出，一方面乘著夜色出城。我忽然想起了之前跟在我身邊的那幾個士兵，會不會其中有人看出端倪后到處言語？我連忙輕聲呼喚秦無為，想讓他去找那些士兵，威逼利誘一下防止他們胡亂言語。

        “屬下早以安排妥當，請公子放心啟程便是。”秦無為聽到我的要求后說道。

        我深深看了一眼面前不露容貌的秦無為，這兩天相處下來，他對我態(tài)度雖然恭敬，骨子里卻充滿冷淡，估計愿意跟在我屁股后面也只是因為秦王的命令，而且我乃秦伶儀之子，當年秦伶儀還與秦王府內(nèi)部有些恩怨，這秦無為未必不會在某些特殊情況下反水。

        此次行程，說是讓我去國都省親，但是所有安排都是由秦無為全權(quán)負責。我連要見的親戚是誰都不知道。潛在危險太多，我能做的有效防范又少的可憐，看來在國都內(nèi)抱上結(jié)實可靠的大腿刻不容緩。

        一路上我坐在馬車內(nèi)都不敢睡死，一直警惕著四周。車外的秦無為駕著馬車，臉上的甲面為了不引人注意，也換成了麻布。而車內(nèi)只有我一個人，百曉生并沒有與我同行，他說他當年從國都跑到邊關躲了那么多年，死在邊關也挺好。出城之后便同我揮手作別了。而其他的士兵聽秦無為說都偽裝成商隊，馬賊，鏢隊等等，分批前往都城，他們會在我有需要的時候出現(xiàn)。

        秦虎給我的三千甲士也是由秦無為負責，這讓我更加不安，一旦秦無為有不臣之心，我必死無疑。給了我一柄鋒芒畢露的刀，卻沒有給我一把可以藏鋒的鞘，歷史上被心腹反水捅死的案例太多了。穿越到這種世界，除了秦伶儀和張陽，我誰都不敢相信。秦虎也只是我血緣關系上的外公，在沒有利益沖突的情況下不會害我，但是一旦我的存在擋了他的路，秦虎一個殺孽滔天的狠人未必不會殺我。

        大靖王朝的國境在秦虎多年的推進下變得非常廣袤，但是顯然國力的發(fā)展遠遠比不上秦虎破城的速度。除了大靖祖?zhèn)鞯哪菐讐K地，經(jīng)過常年經(jīng)營后才有了今天的繁華，其他大部分的城市都是秦虎剛打下來沒多少年的，有些可能城墻都還沒修繕好。經(jīng)過十多天的跋涉，到達大靖水路貿(mào)易最繁華的江南道后，我才算真正意義上的離開了邊境。

        在這塊大陸上，有一條祖江，其發(fā)源北莽，途徑大理、大靖，再從回契入東海。江南道就是指這條祖江在大靖王朝國土以南的地方。當然不包括秦虎這些年往南推進的地方。

        秦無為向守城軍官出示完路引后，駕著車慢悠悠的進城了。我站在馬車內(nèi)的坐墊上，撩起車簾往外看去。街道兩邊是茶樓，酒館，當鋪，作坊。街道兩旁的空地上還有不少張著大傘的小商販。街道向東西兩邊延伸，一直延伸到城外較寧靜的郊區(qū)，可是街上還是行人不斷：有挑擔趕路的，有駕牛車送貨的，有趕著毛驢拉貨車的。以高大的城樓為中心，兩邊的屋宇鱗次櫛比，有茶坊、酒肆、腳店、肉鋪、廟宇、公廨等等。

        嘖嘖嘖，不虧是大城市，比邊境繁華多了。我敲了敲馬車門框，對著外面的秦無為說道：“現(xiàn)在離大靖都城還有多遠？”

        “回公子，還有五天左右。”

        “很著急嘛？”

        “不急，按理說只要我們進了江南道，公子就沒有危險了。”

        “那好，停車。我第一次出家門這么遠，小爺我要好好玩玩。”

        說完我沒有等秦無為回答，自顧自的從馬車上跳了下來，秦無為也只好下車牽著馬在后面跟著。我瞥了一旁滿頭裹得嚴實，只露出一雙眼睛的秦無為，問道：“外公讓我以省親為由，前往國都，現(xiàn)在離國都已不過五天行程，你將能告訴我的全說了吧。讓我也有個準備。”

        秦無為訕笑了一聲，說道：“公子放心便是，一切屬下已經(jīng)安排妥當。”

        碼垛，他笑了是吧？他那個笑是什么意思？看不起我是吧？我特么大小伙子睡涼炕——全憑火氣旺。我怎么說也是在年少輕狂的年紀，能受得了這種輕蔑？當即開口呵斥道：“我知道你是奉命跟隨我，也知道秦王將大部分的任務交代給了你。但是你別把尾巴翹天上了，分不清自己是干嘛的！我乃是秦王長孫！我體諒你有任務在身，不愿為難你。你三番兩次輕蔑我是怎么回事？看不起秦王長孫？覺得你自己比秦王還要聰明是嗎？”

        話音未落，一旁的秦無為就直接在大馬路上跪了下來，以頭搶地，姿態(tài)極其卑微的說道：“卑職不敢，只是公子年幼，卑職怕公子思慮過多，所以”

        不等他說完，我便直接打斷道：“怕我年紀小，瞎指揮壞了你的事？還是正因為我年紀小，讓你覺得我好糊弄？我知道你身經(jīng)百戰(zhàn)，我自然也不會對你的計劃指手畫腳。專業(yè)的事情讓專業(yè)的人來，這個道理我還是明白的。但是我怎么連問都沒資格問了么？”

        “卑職不敢！此次秦王安排省親目的地為皇室，大靖趙氏。公子早年在外可能不知，秦王府主母為趙氏皇帝最疼愛的親妹妹。當年秦王與趙氏皇帝定下約定，迎娶主母的故事，也不失為一段佳話”

        秦國甲士乃是邊境全能特種兵，秦王麾下部隊精銳中的精銳，能陸能水，善射善騎。能統(tǒng)領三千甲士的人自然不會是岌岌無名之輩，讓他對我一個三歲小屁孩死心塌地自然不現(xiàn)實。我現(xiàn)在能想到的唯一辦法就是扯好秦王這張虎皮，雖然很諷刺，但是事實就是喜怒無常的主子比和顏悅色的主子更能讓屬下兢兢業(yè)業(yè)。

        看著秦無為竹筒倒豆子一般巴拉巴拉說了一堆，有用的信息就三點，我沒見過面的外婆是大靖皇帝親妹妹，秦王和大靖皇帝都很喜歡外婆，在秦無為心目中秦王府主母這個稱呼比大靖公主更有含金量。我還有一個大膽的猜測，秦王愿意稱臣于趙氏、秦伶儀出走秦王府，都與這個秦王府主母有關。

        “那你所說的秦王府主母，也就是我的外婆，現(xiàn)在身在何處？”

        “卑職不能說。”

        “秦王來大靖帶了多少人來？”

        “卑職不知道。”

        見我還要開口提問，秦無為趕忙低頭說道：“公子恕罪，卑職能說得都已經(jīng)說完，即便公子怪罪于卑職，卑職也不能說了。”

        我蹲下來盯著秦無為，小聲說道：“好，小爺不為難你。你到了都城有其他任務不方便告知與我，走之前同我知會一聲即可，但是你對我的行程安排，需提前告知我，我不會隨意更改你的安排，但也不會任你擺布。”

        秦無為跪倒在地上，頭顱埋于雙手之間，絲毫不敢抬起視線。我看著四周偷偷打量這邊的行人，心中一橫，站起身直接用腳踩在秦無為的肩膀上，速度雖然快，但也沒用什么力氣，而且我這種體格也沒多少力氣。

        “小爺我說什么就是什么，用不到你這個下賤的仆人說道，懂么？”長這么大還是第一次用這種口氣跟人說話，多少還是有點不適應。也不知道自己裝得像不像紈绔子弟。

        如果說之前的話是為了扯秦王的虎皮，讓秦無為盡量不敢在我眼皮之下做小動作，那么后面那一腳，就是給趙氏看的。趙氏身為大靖皇族，不可能不知道我將要去皇室的消息，也不可能不提前派人潛伏在我的身邊。他們怎么看我無所謂，至少讓他們以為我是個紈绔之后，不會什么人都想過來撩撥我一下。我前世看的小說里面，主角每次到一個新的地方，總會有幾個刺頭出來販劍。那就先人一步，讓自己先成為喜歡販劍的刺頭。

        “住手！”一道稚嫩的聲音從遠方傳來，只見一個比我個頭稍微高點的小屁孩從人群中走來，穿得光彩奪目，渾身上下都是珠光寶氣。那小屁孩指著我說道：“我聽說江南道百姓富庶，官家一心為民，人人知書達理。看你氣度不凡也應該是書香門第之人，怎么在大庭廣眾之下如此作為？”

        嗯？這個社會體系不應該是高官權(quán)貴不把下人當人嗎？我又猜錯了？我并沒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同樣問道：“我看你也氣度不凡，也應該是來自豪門世族，怎么連清官難斷家務事的道理都不知道？街上來往那么多人，我再怎么樣也罵不到他們。”又指了指秦無為繼續(xù)說道：“他不來干這份活，吃這口飯，誰也沒資格罵他。但既然我是他主人，我為何不可啊？”

        那小孩小臉憋得通紅，支支吾吾的說道：“父父親告訴我，對任何人都應該平等的對待，即便身居高位，也應該時刻警醒自己，不可自命不凡。”

        這小子是百曉生教出來的？我看著周圍起碼有十幾個身份各異的人若有若無的盯著面前的小子，突然福至心靈，脫口便是一句：“你小子也配教育我？你可知我乃大靖皇室宗親？”

        “你你胡說！我家可沒有你這么粗魯?shù)娜耍　?

        嚯！好嘛！我就試試，沒想到還真被我詐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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