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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番外:雪盛時向南


作者有話要說:</br>文中提及的臨時zf是歷史上真實存在的,只是借了個故事背景嗷,感興趣的可以百度搜索~

        有一個彩蛋,解釋了“李既望”這個名字的由來,因為他的農(nóng)歷生日是某月十六,所以~

        狗狗祟祟的一個夜晚,本文正式完結(jié)啦。

        青山常在,綠水長流,后會有期~

        1910年8月,朝鮮半島淪為日本-殖-民-地。

        大韓帝國元老大臣池明煥自裁殉國,其子孫很快就被池明煥的門生保護(hù)起來,沒過多久也被秘密送出了朝鮮半島。

        1929年,美國馬里蘭州巴爾的摩市,池長然收到了朋友從中國寄來的信箋。信的主旨是說,部分流亡到中國的志士,在上海成立了一個臨時機(jī)構(gòu),既為抗-日也為光復(fù)大韓,但有抗?fàn)幘捅厝挥袀觯糠謧麊T礙于身份不能被暴露的原因無法送到醫(yī)院救治,因此他們四下委托同胞,想找一名自己的醫(yī)生,問池長然有沒有這個意愿。

        池長然漠然地把信丟進(jìn)了垃圾桶,簡短地回了寥寥數(shù)字:報酬幾何?他面臨畢業(yè),往下的生計問題便是煢煢孑立的他目前面臨的最大現(xiàn)實。

        他七歲的時候跟父母一起被祖父的門生送來美國,卻并沒有過上一日安寧生活。

        池明煥當(dāng)年以身殉-國明志,為讓子孫銘記國恥家訓(xùn),就在池長然的父親池泰昌跟前暴斃。溫文儒雅的池泰昌精神上受到巨大的沖擊,到美國后終日為自己的茍且偷生郁郁寡歡,不出三年便客死他鄉(xiāng),撇下孤兒寡母寄人籬下。池長然的母親忍辱負(fù)重將他撫養(yǎng)成人,后也因憂慮過度在他20歲的時候撒手人寰。

        二十五年的人生歲月里,池長然嘗盡金發(fā)碧眼的種-族-歧視、練就一身夾縫中只為存活的技巧、磨礪出事事都無動于衷的木石心腸,坦白說,家國二字在池長然的字典里,是一片空白,更像個笑話。他只記得父親臨終前的苦笑,面色慘白地告訴他,“就這么活著吧。”

        所以,池長然學(xué)醫(yī),不為懸壺濟(jì)世,更不為救國救民,只因為學(xué)醫(yī)報酬豐厚,能讓他活下去。

        四個月后,為了每月600銀元的報酬,池長然登上了開往上海的輪船。這個報酬他還算滿意,因為同校的中國留學(xué)生告訴他,這差不多是中國教授工資水平的最高級。

        邀請池長然來上海的年輕人叫李光中,若要細(xì)論,還能跟大韓-帝國李氏王朝沾上宗親關(guān)系。但遠(yuǎn)親不如近鄰,李光中跟池長然兩家既是世交也是鄰居,倆人打小就玩在一塊。朝鮮半島淪陷后不久,李光中就隨家人遷徙到上海,憑借藥材生意逐漸扎下根來。

        李光中在碼頭等了好幾天,終于等來了池長然坐的船。

        戰(zhàn)亂年代,兒時舊友的重逢就顯得格外珍貴,哪怕是在異國他鄉(xiāng)。池家的遭遇李光中都有所耳聞,對池長然,他更多的還是憐惜。李光中將池長然妥帖地安頓好后,便迫不及待地帶他領(lǐng)略十里洋場的燈紅酒綠,順道還走訪了幾處主要的工作地點。

        “……費(fèi)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在合適地段尋到一處民宅給他們做藥品倉庫……姜公館的主人是名大家閨秀,聽說是因為身居高位的祖父得罪了洋人被革職,為免受牽連,這才改隨早亡的親生母親姓氏,隱居在這鬧市中。不過我從沒見過她本尊,向來都是跟她的管家打交道。”

        “這不重要。”池長然反應(yīng)淡淡。

        池長然在黃埔灘的住處深居簡出,就只在需要他出診的時候才出門,李光中以為他是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才如此,也怕他悶壞了,便隔三差五地邀請他一同參加一些商務(wù)交際。

        這天,法國天主教-江南-教區(qū)發(fā)起了一場慈善晚宴,邀請到很多醫(yī)藥相關(guān)的人士參加,李光中也收到了邀請函,這個機(jī)會很難得,畢竟可能會找到他們很急缺的藥物貨源。考慮自己的英文水平實在是僅限于應(yīng)付日常基礎(chǔ)交流,涉及專業(yè)詞匯的話還得找專業(yè)人士,他親自去池長然的住處請他。

        池長然沒拒絕,畢竟藥物消耗跟儲備,作為醫(yī)生他再清楚不過。

        冗長的晚餐環(huán)節(jié)后,才是可供自由交流的舞會,池長然借李光中跟一名上海藥商聊天的間歇,從側(cè)廳小門出去,繞到后花園里透氣。

        他拐到一邊的小岔路上,在一叢薔薇墻下的長椅上坐下,清風(fēng)徐來,四周掀起陣陣花香。

        不多時,花墻另一邊傳來兩位女士很純正的英音交談,聽聲音,一位滄桑些,一位很年輕。

        “南,我很舍不得你,你真的不考慮跟我去法國么?戰(zhàn)爭一旦爆發(fā),這里將變成戰(zhàn)場,你這么美麗的姑娘,我真的很擔(dān)心你。”

        “簡,不要難過,我會一直給你寫信的。即便我的至親都不在了,我也堅信,天佑中華,祖宗會保佑我平安無事。”

        “好孩子,如果真有走投無路的那天,看在我的份上,請你一定要去向孟德神父求助,他會幫助你的。”

        “謝謝你,簡。”

        “我去跟神父道個別。”

        “我再呆一會兒,我需要時間消化你即將離開這個壞消息。”年輕的聲音用盡量俏皮的聲音掩飾著難過。

        “你確定一個人可以么?”

        “簡,我又不是小孩子。”

        “你一直都是。”年老的聲音念念有詞地離開。

        隔著一道花墻,池長然清楚地感知到另一個人的存在,也不知道是不是學(xué)醫(yī)的嗅覺都比較敏銳,在薔薇花的香氣中,纏繞著一股沉靜的檀香。

        沒多久,宴會廳內(nèi)突然傳出一聲槍-響,瞬間所有燈俱時熄滅,女人的尖叫跟男人的咒罵不絕于耳。

        花園甬路上的路燈也盡數(shù)熄滅,想必是有人拉了總閘。

        偌大的花園,這會兒只剩月光照明。

        花墻另一側(cè),女孩似是讓自己適應(yīng)了一會兒黑暗后,果斷地站了起來。

        這會兒前庭的嘈雜聲漸起,池長然突然聽到一聲尖銳的呼哨,不多時,花園的墻外傳來一聲鳥鳴應(yīng)和,他聞聲朝剛才過來的主路方向扭頭看去,一個穿著西服套裝的俏麗身影立在月下,右手擋在嘴邊,朝墻外又打了一聲哨。

        這一聲似乎足以讓墻外接應(yīng)的她人判斷她的位置,往墻里擲了枚響石。

        女孩謹(jǐn)慎地四下看看,確定沒人才跳進(jìn)草坪,朝墻外喊,“姜叔!我在這里!”

        池長然聽得懂,他的大學(xué)室友就是中國人,朝夕相伴八年,單憑耳濡目染,他也會一些聽說。

        前院的嘈雜聲似有朝后院過來的意思,即便他心里沒鬼,但池長然也并不想讓自己陷入到任何麻煩的境地中,他心念一動,決定賭一把,當(dāng)即也起了身,大步朝女孩的方向追去。

        姜起原本就是江湖人士,祖?zhèn)饕簧斫鹣s脫殼的好本事,因此姜家才把他派過來保護(hù)姜圖南。今天來這之前,姜起為求保險,事先親自來飯店踩過點,也跟她提了一旦生變往哪里逃,誰都沒想到,還真就用上了。

        飯店墻外,姜起一個助跑,踏墻借力便攀上了墻垛,粗壯的胳膊向上一撐,輕輕松松就探出了頭。

        姜圖南是大家閨秀不假,但誰也沒規(guī)定閨秀不準(zhǔn)爬樹,瞅見姜起的臉在墻頭出現(xiàn),她心里頓覺踏實不少,扒住墻根離她最近的樹杈,猴子般靈巧地往上一提,雙腳當(dāng)即就踩在了離地半米的樹干上。

        難怪穿褲子,她要是穿那高叉旗袍敢這樣?池長然惡劣地想,又一轉(zhuǎn)念,不對啊,這就是中國同學(xué)口中稱贊的世家閨秀做派?

        他倒十分想目送姜圖南成功“登頂”,但警覺的姜起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他的存在,蒲扇大的手掌一把扯住姜圖南的胳膊根,拎小雞一樣給她提上墻頭,與此同時低聲喝問:“誰在那!”

        已經(jīng)騎上墻頭的姜圖南顯然沒料到自己被人尾隨了,驚噱噱地往自己剛才站過的地方探頭看去。

        那天是農(nóng)歷十六,古時又稱既望,池長然后來在日記里回憶,“中國有一則神話故事說,月亮里住著孤獨(dú)清冷的嫦娥,還有一則說,月亮里有個被罰苦力一直在砍桂樹的吳剛。如明鏡高懸在中天的圓月下,她高高地坐在墻頭上,姣好的姿容被照亮,睨著我的眼眸熠熠如星,里面寫著無懼跟好奇,而我身旁,恰巧是一棵桂樹。滿月、仙子、桂樹、苦力……”

        “姜叔,是我。”池長然隔三差五就會去姜公館取一次藥,這張臉在姜起眼中便是通行證。

        姜起眼見手下人把姜圖南穩(wěn)妥接下地,這才扭頭探究,“池先生?”

        池長然堅定地點了下頭,“煩請捎帶一路。”

        眼見前院的腳步聲紛至沓來,姜起朝他伸出胳膊,“先出來再說。”

        各自低調(diào)的池長然跟姜圖南既已陰差陽錯地打過照面,后面池長然再進(jìn)出姜公館,姜圖南便不再刻意躲避著他,偶爾也會盡房東之誼留他吃頓飯或喝杯茶。

        局勢越來越緊張,日寇不斷在上海挑起事端激化事態(tài),以威逼執(zhí)政-府取消對日-經(jīng)濟(jì)-戰(zhàn)和民眾-抗-日-救-國運(yùn)動,封閉各界的抗-日-救-國組織。

        街上隨時都可能會響起槍聲,而斷電也越來越常態(tài)化。隨著傷員數(shù)的激增,池長然的工作時間也越來越長。

        這天,姜公館內(nèi)再次突然斷電,正在一樓寫字的姜圖南突然想到,去地下室拿藥的池長然似乎今天呆的時間格外久了些,想到這里,她果斷抓起修女簡送她的手電,從暗門下到地下室。

        “池醫(yī)生?”

        一連叫了好幾聲,都沒收到回應(yīng),姜圖南的心登時緊了起來,用手電掃了一圈,很快便發(fā)現(xiàn)靠墻坐在地上的池長然。姜圖南幾步?jīng)_過去,握著他的肩膀搖了搖,池長然脫力地朝她這邊靠過來,姜圖南下意識用自己的肩膀?qū)⑺幼 ?

        昏暗靜謐的地下室里,姜圖南急促的喘息中,混雜著池長然輕柔綿長的呼吸。

        她衣服上熏染的香氣也細(xì)細(xì)綿綿地跟他身上的醫(yī)藥味勾纏到一處。

        “長然。”姜圖南跟兒時在母親跟前承認(rèn)錯誤一樣,聲如蚊蚋地念出在心底練習(xí)過無數(shù)遍的言辭,壯了壯膽,她又在舌尖碾出一遍,“長然。”

        恍惚中,池長然仿若聽見母親在漫天飛舞的荻花中輕聲喚他“長然”,他動了動。

        姜圖南馬上正襟危坐,把他的頭重新擺回去讓他靠在墻上,“池醫(yī)生?”

        池長然已經(jīng)很久不敢深眠了,他馬上警醒過來,下意識反應(yīng)出對方的聲音,“姜小姐。”

        “還好么?”

        姜圖南從圍裙兜里摸出一粒太妃糖,不由分說地塞進(jìn)他嘴里。

        “姜小姐,這里不是你該來的。”

        “我知道你在做什么。你還沒回答我,你還好么?”

        “這重要么?”

        “你是姜公館的客人。”

        “什么客人會做將主人推入置身險境的事?”

        “那池醫(yī)生又為什么要冒險救治在抗日中受傷的中國人?”

        池長然仰頭靠在墻上,苦笑,“我不過為了換口飯吃,姜小姐不必將喪家之犬想得過于崇高。”

        “池醫(yī)生,若無家國,你我無有不同。家國不安,你我皆是螻蟻。”

        在上海生活了大半年,池長然依舊形同一具行尸走肉,他找不到寄身天地的意義,也無法認(rèn)同周圍年輕人掛在口上的各種價值,他一如既往地為生存任勞任怨。

        時局愈發(fā)詭譎,大韓臨時政-府為造出些聲勢,開始醞釀一批暗殺計劃,其中一項是潛入跟日本勾結(jié)的朝奸開設(shè)的醫(yī)院里,以注射藥物的方式刺殺一個日商。

        李光中無意中獲知了這個計劃,他心里很清楚,他們肯定會游說池長然去動手,但他決計不能眼睜睜看著兒時的好友重蹈家族覆轍。

        姜圖南趕到簪花巷的時候,出門時還只是細(xì)如蠶絲的雨已大到成勢,身上的旗袍也被掃進(jìn)傘底的雨水打濕,又涼又膩地貼在身上,她扯了扯裙擺,手掌心用力拍了拍門。

        “池醫(yī)生!”

        聽到她的聲音的池長然赫然拉開門,眸底壓制著難以言說的復(fù)雜情愫,“你怎么來了?你知不知道我這里很危險?!”

        雨水順著姜圖南額前的發(fā)梢往下,順著她的腮邊滾落,她打了個寒戰(zhàn),僵直地扯了扯嘴角,“我只知道,我現(xiàn)在有點冷。”

        池長然將她拉進(jìn)門,不忘謹(jǐn)慎地四下看看。

        她得意地小聲說,“放心吧,姜叔帶著人在四周盯梢。”

        池長然置若罔聞地徑直帶她進(jìn)到衛(wèi)生間,從架子上扯下毛巾蓋在她頭上,“你自己擦。”說著又轉(zhuǎn)身出去,取來一身男裝,“我的,是干凈的。”

        疲于奔命這些年,池長然對所有意外、打擊、銼磨、痛苦都麻木無感了,但偏生在面對姜圖南的時候,他才覺得自己像個活人,比如眼下,震驚之余,更多的是束手無策的慌亂。他靠在衛(wèi)生間門外的墻上等了十幾分鐘,但里面的人卻遲遲沒有出來。

        他試探著問,“姜小姐?”

        沒有回應(yīng)。

        “姜圖南!”

        池長然轉(zhuǎn)身撞向衛(wèi)生間的門,殊不知門并沒反鎖,他的肩膀剛碰到門面就沖開了,慣性使然讓他險些撞到門后的人。

        姜圖南赧然地提了下松垮的褲--腰,手足無措地看著他。

        池長然如釋重負(fù)地松了口氣,展臂在她身后的毛巾架上摸了個銅夾子,“松手。”邊說,邊動作輕柔地捏住褲腰打了個褶,用夾子替她固定好。

        整個過程中,他的手都沒碰觸到她的身體,他的呼吸掠過她的臉頰,她面龐的緋紅肉眼可見地迅速蔓延到耳朵尖。

        “為什么要來?”

        “你去美國,可以帶我一起走么?”

        池長然手上動作一滯,斜睨著姜圖南近在咫尺的眼睛,那雙堅定的眸子里滿是他的倒影,很快,又蓄積起薄怒,池長然一小時之前去姜公府找她道別的謊言頃刻間便無法再圓下去。

        “你是不是篤定了你說什么我都會信你?”

        池長然沉默,沉默等于默認(rèn)。

        外面一道通坼天地的閃電,狹□□仄的衛(wèi)生間里也跟著閃了一閃,將姜圖南映襯得像個索命女鬼。她突然踮起腳揪住他的襯衣領(lǐng),蠻力將他拽到自己臉前,“不自量力以卵擊石愚不可及!姜叔說他們要你殺的那個人微不足道,卻忘了你的手在亂世中能救多少人!”

        池長然繼續(xù)沉默,姜圖南以為他聽不懂,還用標(biāo)準(zhǔn)的英文給他重申了一遍。

        “你別忘了,這是在中國,外國人無論做什么,都必須按我們中國人的規(guī)矩來辦!”姜圖南急了。

        這一次,池長然伸出食指,抹了下臉上莫須有的口水珠,“那你的規(guī)矩是什么?”

        姜圖南被他的小動作羞得無顏以對,明明很想強(qiáng)撐著世家女的驕傲,卻管不住蓄滿眼眶的淚,“我的規(guī)矩是……”她倔強(qiáng)地擦了把腮邊的淚,“你就繼續(xù)做你的醫(yī)生救人,不好么……”

        “好……”他生疏地捧起她的臉,用手指拭去她滾滾而落的淚,但她已經(jīng)哭到打嗝。

        如此中國世家貴女,偏偏被他遇到了……池長然小心翼翼地把嘴唇貼過去,溫?zé)岫吧挠|感,驚得姜圖南瞬間就止住了哭嗝。

        在尋到她嘴唇的那一刻,池長然覺得自己瘋了,他一個既無國也無家的孤魂野鬼,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妄圖在這亂世中,求一隅偏安。

        暴雨蕩滌天地,又幾聲驚雷,才讓唇齒相依的兩人難舍地分開,池長然抬手替她理了理劉海,“姜叔若是知道我如此對你,會不會后悔送你來攔我?”

        “你既答應(yīng)了我,就不能反悔。”姜圖南重新緊張起來。

        池長然將她的雙手合入掌心,貼在自己胸口,“這話該由我來說,我既做了你的裙下之臣,你就不能對我中途放手,你在哪里,我便去向哪里。”

        姜圖南聽得愕然,不禁又羞又氣,“你不會用詞就別亂說!”

        池長然眨眨眼,“哪個詞用錯了?那我該怎么說?”

        姜圖南氣結(jié),抬手打了他一下。

        池長然拒絕了這一次的暗殺任務(wù),但這種局勢下,很難說不會有下一次。

        姜圖南想起了簡修女臨回法國前讓她去找的孟德神父。

        1930年初冬的一天,太陽在江面掃出一片金鱗,沙鷗穿云而去,蘆葦蕩沙沙作響,起伏如浪,池長然負(fù)手立在江畔,韓江邊上母親為他折蘆花的一幕恍如昨日,偏又似隔世。

        “長然~”

        他聞聲轉(zhuǎn)過身去,平地起風(fēng),吹起漫天的蘆花如雪盛,一個攬著大把蘆葦枝的女子朝他大步奔來,歡脫如鹿。

        這位他來中國后認(rèn)識的第一位“名門世家閨秀”,就在上周剛剛成為他的妻子。

        他伸開雙臂,將她抱個滿懷。

        “長然~恭喜你成為圣路易醫(yī)院的一員!孟德神父稱贊你非常優(yōu)秀,還說要為你配設(shè)一名特別助理。”

        “我不需要助理。”

        “不,你需要。”姜圖南在他跟前站定,在懷里的蘆葦花后笑得洋洋得意。

        池長然便是再遲鈍,也覺出些古怪,“那有說是誰么?”

        “正是區(qū)區(qū)不才在下我,等你中國話再學(xué)好一些,就不需要了。”

        “漢語言博大精深,我可能要學(xué)一輩子。”

        “……油嘴滑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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