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殺人償命
依舊是三人兩馬,許安騎著追風走在最前方,長更坐在阿離的后方雙手反背到身后撐著那匹馬的臀部位置,顯得異常的老實。
由于林平歸的那一槍,三人都有了不小的消耗,且多多少少都受了一些傷,尤其是長更和許安,數長更所受的傷最重,許安的消耗最大,所以他們前行的速度并不快,一路上說說笑笑,也多了些樂趣。
從北昌邊境一直向北去往北陽城,三人的目的地一樣,一直到了傍晚時分才慢慢看到了前方的一座小村莊。
傍晚的夕陽灑落在這座村子,顯得更加安寧祥和,村口處有些玩耍的孩童,臉龐黝黑,衣著并不光鮮,卻也是滿臉高興。
黝黑是這個村子共有的特征,代表著并不富裕。
忽然,一個孩子開始哭了起來,許安饒有興致的看著這幅畫面,以他的眼力當然能看出那孩子是為何而哭,可他并沒有生出想要去幫忙的想法。
事實上也不用許安幫忙,孩子們自己會處理這些事,一個稍大上一點的孩童聞聲站了出來詢問緣由,原來是另一個孩子玩耍的時候不小心碰了他一下。
稍大點的孩子開始認真的處理起這些事,顯得異常公正,隨后傳來的便是道歉聲和玩鬧聲,這些孩子從不記仇,開始接著他們的玩耍。
許安認真的點了點頭。
他們三人在此停留了已有一會兒,可那些正在玩耍的孩童看到來人時也不怕生,但并沒有主動去打招呼,而是選擇了無視,黝黑泛紅的臉龐上透露出一股生人勿近的倔強。
許安喜歡這種倔強,這是無視強權的倔強,即便看到高高在上且衣著華麗的長更,這些孩子也沒有表現出絲毫的討好,這是追尋自由,平等的倔強。
在他們看來騎著木馬的自己和騎著追風的許安沒有什么區別,衣著破舊的伙伴與光鮮亮麗的長更也沒有什么不同。
可許安知道這種倔強只有在這些孩子身上才能看到和保持。
果然,不一會兒一位老者遠遠的向著許安他們這邊跑來,也不知到了那把年紀是怎樣的動力支撐著他還能跑的這般飛快,站在三人兩馬面前點頭哈腰,說是天色將晚,邀請他們三人在自己家中留宿。
這種倔強屬于這些孩子,卻不屬于北昌帝國,正如許安所說,他只想做些什么,并不想去改變什么。羅丹也曾經說過,一位親王去跟普通百姓說人人平等這種話在大家看來更像是一種諷刺,所以許安沒有想要去改變打破這種畫面,而是微笑著搖了搖頭后選擇繞行了過去。
長更與阿離二人跟在許安身后,也沒有多說什么。
可三人一路行了很遠之后直到太陽開始落山,許安又忽然想起了剛才玩耍的的那些孩子,于是重新折返了回去。
在許安的心中,靈學院所教的那些東西自己都已經快忘掉了,從離開靈學院之后他見過太多的不自由,不平等和不公正,而剛才的那群孩子又讓他重新認識到了這些東西有多美好。
長更與阿離二人無語,卻還是跟著掉頭。
等許安再回到那個村口時,天色已晚,玩耍的孩童也已經零零散散的準備回家,應是去吃晚飯。雖然天色比剛才要稍晚,可這次許安卻看的更真切了一些。
腳下的黃土有著很夸張的龜裂痕跡,村子的屋頂也跟邊境的宛丘城差不了多少,滿是灰塵。偶爾刮起一陣寒風,許安的第一反應不是像之前那樣緊了緊身上的衣服,而是先抬起胳膊擋在了自己的雙眼位置。
此地雖已遠離邊境可一樣是塵土飛揚,甚至因為更靠近北方的緣故寒風刮的更加肆無忌憚了起來,可那些遠去的小小身影在這寒風之中并不顯弱小,而是看起來更加倔強。
北昌也需要這樣的倔強,世人更需要這樣的倔強。
直到孩童都已離去許安才看到村口一塊凸起土堆上坐著的一位中年男子,那名男子同樣是臉龐黝黑,兩眼卻很是有神,他的目光盯著正北方向,從他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不是在思考些什么,而是在等些什么。
至于許安為何能看出這些,那是因為那男子的目光顯的很是明確,如果是在思考那么注意力應該是集中在腦部而不是眼睛,如此情況只能說明那男子要做的事不需要太多思考,只要找準方向就行了。
許安看到這里來了興趣,牽著馬朝著那名中年男子慢慢走了過去。
長更與阿離二人也下馬做著相同的動作。
“弄啥?”中年男子看到許安開口問到,這兩個字如果寫在紙上或許會有些不友善,可從男子口中說出就只是普通的問話,沒有絲毫其他情緒。他的話語中有著明顯的地方口音,并不是官話。
“不干啥,我三人一路顛簸,剛好路過這個村子,想借宿一晚,不知這位大哥可否行個方便!痹S安微笑回到。
“好說好說,走咧!蹦凶記]有經過考慮,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塵嘿嘿一笑說到,然后在前方帶路。
三人兩馬入了村子,這個村子并不如何大,房屋分布的也不密集,都是些簡單的木屋,屋頂蓋著很厚的茅草,用來遮風擋雨,雖顯的破舊,卻也穩固相當。
北昌境內太平,一些偏遠地區能有這種條件已經算是相當不錯,家家有小院,戶戶有薄田,日子過成什么樣全憑個人本事。
過了不久后跟隨中年男子來到了一處小院前,院墻是用籬笆圍成的一圈,門上并沒有上鎖,院子里沒有太多的東西,但是并不顯的干凈,或許是因為很久沒有下雨的緣故,籬笆墻上也滿是灰塵,兩匹戰馬偶爾打了一個響鼻都能揚起漫天黃土。
中年男子推開院門把三人迎入院內,然后從院子里隨意找了兩支木棍一個錘子走到院外釘了兩個木樁用來拴馬。
或許是因為不善言辭,中年男子做著這些事并沒有與許安他們打什么招呼,許安走出院子把馬拴在那男子釘好的木樁上,然后與他攀談了起來:“這位大哥,怎么稱呼。”
“俺在家排行老二,人家都叫俺劉老二!敝心昴凶佣自诘厣厢斨緲,抬頭憨厚的笑了一下回到。
不一會兒許安幫忙把兩匹馬都拴好,然后跟著劉老二重新走進了院子。
“老二大哥,我們需要趕遠路,家中有沒有喂馬的精飼料,放心,錢不是問題!痹S安說到,然后示意長更拿錢。
“啥錢不錢里,畜生而已,還喂啥精飼料,那不是糟蹋東西嗎?中午的剩飯給它吃就行咧!眲⒗隙䲠[了擺手說到,然后走到廚房里開始端了剩飯出來,都是吃剩的一些面條什么的。
劉老二端出剩飯的時候許安匆匆的瞥了一眼,里面的油水有限,甚至連青菜都沒有幾根,更別提肉了,可以看出這位中年男子的生活過得很是拮據。
許安也不反對,不由更加欣賞這位劉老二的豪爽性格,若是尋常人聽到錢不是問題這幾個字,哪怕是個畜生也給你照顧的妥妥當當,可這劉老二卻說畜生就是畜生,跟錢不錢的沒啥關系。
劉老二重新進了院子走到里屋,倒騰了一會兒后搬了一只磨的發亮的板凳走了出來,然后面露羞愧之色嘿嘿一笑,把那只凳子放到三人面前指了指隔壁,也沒說什么話就走出了院子。
許安有些不明白他這是什么意思,不過也并未阻止,而是站在原地靜靜地等著。
過了一會兒后劉老二一只手提著一只木凳重新走了回來,放到三人的面前又是嘿嘿一笑說到:“家里平時只有我一個人,也沒有多準備點椅子,都坐吧!
說完話劉老二蹲在旁邊靜靜地看著院門口的那兩匹馬。
許安這才知道剛才劉老二那是什么意思,原來是去借凳子去了,不過許安并沒有坐下,而是走到劉老二的身邊也學他蹲在那里。
長更與阿離老老實實的坐在院子里,想看這次許安準備玩什么花樣。
本來許安以為偏遠地區的居民都不怎么好相處,可既然這劉老二性格豪爽,那許安也就放下拘謹,可過了這么長時間也不曾見到屋內有其他人走出來,而且劉老二還說家里平時只有他一個人,不由有些好奇問到:“嫂子跟孩子呢?”
“我以前坐過牢,對不起她娘倆,你嫂子帶著孩子跑了,現在我那個孩子應該也像你們這么大了。”
“犯啥事兒了?”許安好奇問到,這么一個老實的人居然還坐過牢?
“殺人!闭f完話后劉老二看到自己倒的半碗剩飯被那兩匹馬吃的干干凈凈,又起身去屋內盛了兩碗玉米撒在地上。
長更與阿離看著這個憨厚老實的中年男子,認為他只是在開玩笑而已,并不太當回事。許安卻知道這個人不像是會開出這種玩笑的。
“老二大哥,殺人可是死罪,你咋跑出來的?”許安震驚無語的說到,殺人這么重的罪行別人巴不得藏一輩子,人家問你就這么說出來了?
“殺人是死罪,誰敢跑出來?慶安元年二王子出生的時候國主頒過赦免令,我就被放出來咧!
許安恍然大悟,居然忘了還有這茬子事了:“可那赦免令連殺人這么重的罪行都能赦免?”
“先王仁慈。地方調了我的案子,說我雖然殺了人,但不是專門去殺的,就把我給放出來咧。”劉老二說到,眼神里充滿了感激。
“怎么殺的?”
“拿刀殺的。”
“不是,我問是什么原因殺的人!
“為俺娘報仇,殺了三個人!
“后悔不?”許安點了點頭問到。
“為俺娘報仇有啥后悔的?”劉老二像看著一個傻子一樣看著許安說到。
“坐了幾年被放出來的?”許安問到。
“我運氣好,第三年要問斬,剛坐了兩年,就被放出來咧!
“你們國家的律法還真是不講人情!遍L更插話說到。
“殺人償命,天經地義,講啥人情?講人情就能去殺人咧?你們年紀輕輕的可不能不學好。”劉老二眼睛一瞪,轉過頭來看著長更說到。
長更無語。
許安聽到劉老二訓斥長更頓時忍不住樂了,沒想到這劉老二還挺正直,若是其他人遇到了這種事肯定會覺得冤屈,可這劉老二卻認為殺人償命是天經地義的事,也并不認為自己被釋放是理所當然,而是心存感激于那道赦免令。
“說得好!殺人償命,天經地義!”許安叫好說到。
長更悻悻然的扭過頭去。
“不過村口的那些孩子也不怕你?”許安聯想起村口的畫面問到。
“怕啥?他們都說俺做的對,說換成他們也都一樣。”
現在已經快要入冬,天黑的也比較快,盡管時辰尚早,可院子里已是漆黑一片,劉老二把三人迎進了屋內,點上了一盞昏暗的蠟燭。
“你們還沒吃飯吧,我去借點酒肉,天冷了,吃完飯暖和點,也好早點睡覺!眲⒗隙讶擞胛輧,自顧自的說到,也不等三人回話就走出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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