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憲東的葬禮是在去世后第六天舉行的，是國內(nèi)有名的風水大師蔡老先生選的日子和墓地。
  盡管在政府下的通告里面他是一個反面人物，但以紀憲東在宋城的人脈，葬禮規(guī)模不小。
  光花圈就拉來了幾十車，還有各種各樣的金磚，紙扎美女、豪車、別墅、鈔票等等，像是生怕紀憲東在下面過的不夠紙醉金迷。
  當然了，當天的人也沒少來。
  特別是西城片區(qū)工廠所被紀憲東收留的老幼病殘，他們集體承包了十幾輛大巴，趕過來送紀憲東最后一程。
  按理說這個時候，警方正盯的緊，能不與紀憲東扯上關(guān)系就盡量避免，很多人都避之不及，可黑宇幫的近千名兄弟全部抵達現(xiàn)場送別。
  但凡來的都是受過紀憲東照拂的。
  政府生怕這幫人鬧事，特地派了武裝部隊的警力全程監(jiān)督。
  陵園。
  厚重的烏云像是一層巨大的棉被，無情地遮擋了陽光，將整個天地包裹在一片陰沉的氛圍中。
  墓碑前，大家全部穿著齊刷刷的黑色衣服，垂首集體默哀，有的人哭的眼淚混著鼻涕不能自已。
  黎晚意站在最前面中間的位置，人來人往，她的視線始終落在桌子上擺的黑白遺照上面，此情此景更是忍不住眼淚直流。
  想到紀憲東那悲慘的一生，本可以是新時代的精英律師，卻因為家庭的變故，一步步被逼上梁山，最后落了個如此的下場。
  人總算是撿回來了半條命，但以后那雙腿能不能站起來就猶未可知了，萬一再終身殘疾...
  宋逾白一身筆挺毫無褶皺的西裝與黎晚意并排站著，棱角分明的輪廓，冷傲孤清卻又盛氣凌人。
  一雙銳利的鷹眸淡淡看著周圍的一切，只是目光落在黎晚意身上的時候才格外溫柔。
  站在最前面的還有許攸，她戴著黑色的鴨舌帽和口罩，包裹的很嚴實，只有一雙通紅的眸子露在外面。
  按照流程，幾人拿著燃燒的火把，正點燃紙扎的祭品。
  一時間火光沖天，熱浪伴隨著黑色紙屑撲面而來，十幾個男人拿著長鐵棍圍在周圍翻動。
  宋逾白怕嗆著他，想將她拉的離遠點，可黎晚意的腳步像注了鉛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忽然間，人群中一陣騷動，自動讓出一條路。
  桑顏一襲黑衣黑褲雙手捧著一束白色的雛菊走了進來，身后不遠處跟著同樣黑衣的桑琦。
  兩人顯然是不對付，明明是親姐妹，桑琦跟在后面始終跟她保持著一段距離。
  桑顏走到前面將手中的鮮花放在紀憲東的墓碑上，抬手摸了摸墓碑上的遺照，心中似是有萬般不舍。
  “手拿開，東哥不需要你假惺惺。”桑琦將自己手中的那束花放在墓碑旁的時候，順勢將桑顏的手拍掉，動作一氣呵成。
  “琦兒，我和他相識一場，來送他最后一程，你這是干嘛？”桑顏眼眶通紅地看著她。
  桑琦語氣不滿道，“你看不會好好看嗎？人家女朋友都在這呢，你摸人家遺像干什么？吃飽了撐的？”
  現(xiàn)場得有上千雙眼睛看向這邊，桑顏被下了臉子，眼淚順著臉頰滴滴滾落下來，當真是我見猶憐。
  桑琦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你要哭回家哭去，東哥最不需要的就是你的眼淚。”
  倏地，桑顏突然抓住許攸的手腕，喃語，“你告訴我，他是真的死了嗎？我這幾天都不敢相信，曾經(jīng)那么厲害的一個人，怎么可能會中槍身亡呢...”
  此話一經(jīng)問出，也是大家最為關(guān)心的，大家都豎著耳朵聽著，等待下文。
  許攸煞白著一張小臉，緊咬著下唇，不發(fā)一言。
  她既是不想說，更是沒法開口，她的嗓子已經(jīng)啞的不成樣子，一開口便是公鴨嗓。
  桑顏搖著她的手臂，語氣懇求，“許小姐，你告訴我真相好不好？”
  黎晚意率先看不下去，忍不住提醒，“桑小姐，請您自重，不要擾亂我哥葬禮的秩序。”
  聞聲，桑顏這才將黎晚意上下打量一番，“宋太太，你是憲東的妹妹，你告訴我真相吧？要不然我這輩子都會寢食難安的。”
  桑琦在一旁快要氣炸了，氣血翻涌，胸脯跟著一上一下，“桑顏，你討不討厭啊，要發(fā)瘋回家發(fā)去。”
  黎晚意火氣蹭蹭上漲，最近一年來更是被家里的幾個男人寵壞了，脾氣上來可不管你是市長千金還是省長千金，當場下臉子，“我哥人都沒了，桑小姐糾纏下去還有什么意義嗎？我看令妹說的對，您還是請回吧，這里不歡迎你。”
  宋逾白在后面拉了拉她的手，不是勸阻她不要吵架，而是不論發(fā)生什么一切有他，會給她撐腰。
  桑顏聞言有些不受控制地趴在紀憲東的墓碑前失聲痛哭，那聲音，肝腸寸斷，最后還是黎晚意讓兩名保鏢硬生生拖走的。
  而桑琦則一個勁地給黎晚意賠不是，說桑顏從得知紀憲東的死訊后，便有點失心瘋。
  許攸自始至終都保持沉默，雙眸中看不出半分異樣。
  一段小插曲過后，葬禮正常舉行，天空中應景地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等到全部結(jié)束后，雨勢漸漸大，淺色的水泥地被染黑，空氣中總有股咸腥潮濕的氣息揮之不去，讓人心煩。
  從陵園開車出去要開一段路，黑色的勞斯萊斯緩緩行駛。
  清風裹挾著雨水落在車玻璃上，凝成一股水路緩緩向下。
  后座上，黎晚意緊緊握著許攸冰涼的手，“攸攸，還好你有先見之明，過來了，要不然桑顏肯定不會信我哥死了。”
  許攸苦澀道，“其實，讓我的話我也不信。”
  黎晚意倏地笑了，“是啊，如果現(xiàn)在有人跟我說我老公死了，我也不信。”
  宋逾白坐在副駕駛調(diào)笑道，“老婆，你可真會舉例子。”
  黎晚意聳聳肩，“別當真，我呸呸呸。”
  許攸看見兩人打情罵俏，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意，“晚意，最近的事情麻煩你跟宋總了，謝謝你為我們做的一切。”
  “不客氣，一家人不說兩家...”
  黎晚意話還沒說完，汽車突然來了個急剎車。
  猝不及防地，由于慣性，車上的人差點甩出去。
  江肆局促道，“對不起，先生太太許小姐，有個人突然竄了出來，我沒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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