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圍場后就見太子和三皇子沈懷蕭并肩而行，身后跟著侍從牽著馬，一匹是棗紅色的，一匹白色，兩匹皆鬃毛飄逸，皮色發亮。

        月瑤看了喜不自禁，款款過去欠了欠身跟太子和懷蕭問好，太子最近因著前段時間政務堆積，日日繁忙，也不曾有時間天天去看月瑤，現下看月瑤已經好了大半，也溫聲讓她一會兒去給自己挑一匹馬。

        月瑤靦腆道了謝，沈懷蕭在旁點頭也問了月瑤身體恢復如何。

        這沈懷蕭與月瑤無甚交情，又因著男女有別，幾乎從不過夕瑤宮來，只是家宴時候能見到。

        皇帝明明膝下只有三子，按理說個個都應當成夜明珠似的寶貝，但不知為何對懷蕭卻異常冷淡，平日相處就不給好臉色也罷了，懷蕭如今也年近十七，早已過了在課堂學習的年紀，皇帝卻并不在前朝為懷蕭安排任何事務去做。

        太子集大權于一身，沈懷慎不關心政務也被封了個王爺，管著秦州一塊風水寶地，只有懷蕭既無政務要管，也未封王。好在這懷蕭并不是好爭搶的性子，也享得吟詩作對之樂。

        礙于懷蕭年紀也不適合繼續留在宮中，前幾日皇帝才為其賜了宮外的府邸。

        三人并行寒暄，迎面來了四公主寧嘉，五公主寧川和六公主寧馨。四公主上面三位姐姐都已出降，六公主年歲尚小，如今才剛滿九歲。也就寧嘉和寧川與月瑤年歲相仿。

        沈懷慎大部分時間在宮外，因此并不與其他皇子公主們一起來圍場。

        一行人身后跟著侍從侍女，浩浩蕩蕩去馬廄挑馬，寧馨年紀小，懷蕭便與她共乘，小姑娘被抱上馬鉆在懷蕭懷里咯咯直笑。

        寧川和寧嘉也牽了馬一同向西去，月瑤翻身上馬，騎著緩緩前行，太子也上馬與她并行。

        如今已到五月，一陣風吹進月瑤袖里，月瑤竟感覺有些冷，兩人間氣氛有些微妙，月瑤找話：“太子哥哥之前說的江州案子可有進展了？那大理寺卿可去了江州？”

        太子兩手抓著韁繩，驅馬與月瑤靠得近了些才開口道：“羨之已經到了江州，昨日還收到他消息，說在江州遇到一怪人。”

        月瑤偏過頭看太子：“怪人？”

        太子想著發笑：“是啊，羨之說一到江州便遇到一男子，沖撞攔停了他的馬車，撲上前來說些奇怪的話，羨之本以為是個瘋子，沒想到那人身后跟著江州知府的嫡女，說此人乃是他們府上門客。羨之也因此覺著這江州知府蠢笨，怎么會收留一個瘋子做門客。”

        月瑤也不以為然，想到那徐羨之高高在上的樣子卻被一瘋子嚇到，也只跟著笑道：“是說了些什么胡話，讓那嚴肅的大理寺卿都惱怒？”

        太子搖搖頭，嗤笑：“什么宮廷玉液酒，奇變偶不變。羨之本以為這人是要跟他對詩，可這詩作的又十分荒唐。”

        月瑤登時猛拉韁繩，調高音調又問了一遍：“什么？”

        太子疑惑地看她。

        月瑤感覺自己腦子里的一片混沌都被一聲驚雷炸開，原來那不是夢，那個怪人是不是和她一樣，如果能見到他的話——

        想著手心中不覺出了汗，月瑤將韁繩捏緊了幾分，感覺自己快要落下淚來，拼命壓抑著激動，吸了幾口氣才抬頭跟太子對視：“他可又說那怪人的其他事？”

        “沒有，月瑤，是不是身體不適，若是還沒大好，便回去休息吧。”太子以為月瑤是還未恢復好。

        月瑤搖搖頭，此刻恨不得飛去江州，可如何能去呢，江州離得那樣遠，想了想，此事還是要依靠太子才能成。

        “許是有些累了，我想休息一下，喝些茶水，太子哥哥要和月瑤一起嗎？”

        月瑤前些日子的冷淡，又突然嬌嬌地邀太子一同去飲茶，太子自然沒有不應。

        月瑤頑皮一笑：“那太子哥哥可要跟上了，我們在圍場東面茶亭見。”說完夾緊馬腹狂奔向東。

        太子隨即跟在后面，兩人身后的侍從都被遠遠甩開。

        太子在亭內已倒好了茶，月瑤才騎著馬姍姍來遲：“太子哥哥，你之前說要去江州，現在是不是那徐羨之若是能查清楚你便不去了？”

        太子對月瑤也不隱瞞：“嗯，若是他查不清楚，那可能就要親自走一遭了。”

        月瑤聽了更加激動：“那能不能帶上我去江州？”

        若是能跟著太子去江州，便能見到那怪人了，究竟她為何會來到此地，還有……她要怎么回去，見了那人，也許有回去的方法。

        太子有些猶豫：“你為何想去江州，也不是不可以帶你，只是……路上多有不便，何況父皇和母后那里……”

        提到皇后月瑤就泄了氣，就算太子能去，皇后也肯定不會讓她跟著太子一起的。月瑤低下頭，眼眸低垂，睫毛沾了些水汽，看著十分委屈，也不說話，自己在那里難過。

        太子心上頓時一軟，她一紅眼眶，他就再也沒了其他主意，慌忙開口道：“你若是想去，總是有辦法的，先別難過，我去跟父皇母后說說，你信我。”

        月瑤聽了哽住，坐得近了些，揪住太子衣袖：“太子哥哥對月瑤是最好的，我信太子哥哥。”

        太子順手攬住月瑤肩膀將她攬入懷中，月瑤順從地將頭靠在他肩上，陽光透過身后搖曳的樹枝將兩人的影子投射在亭中地上，太子怔怔看著那依偎在一起的影子發呆。

        兩人都沒注意到身后的騎馬而來懷蕭和寧馨。

        寧馨童言無忌，抬頭問懷蕭：“為什么太子哥哥只對月瑤姐姐這般好，對我們其他的妹妹們反而疏遠。”

        懷蕭低頭看向懷中寧馨：“寧馨不可胡說。”頓了頓又接著道：“因為你們是太子哥哥的妹妹，月瑤……她不是。”

        寧馨更疑惑：“太子哥哥也叫月瑤姐姐妹妹的。”

        懷蕭不再跟小姑娘解釋，只笑了笑。心中另有了打算。

        ——

        沈懷慎早在徐羨之一到江州時便接到了消息，也聽說了那怪人之事。

        不知為何，他一聽到此事，立刻就想到了月瑤，月瑤一直住在宮中，從未去過江州，那怪人更不可能進得后宮來。兩人明明不可能有交集，沈懷慎卻忍不住總覺得二人有所聯系。

        即刻飛鴿傳書給徐羨之，故意要他將這消息回給太子，若是月瑤真與這人有關系，那此刻應當已經從太子口中得知了這人消息。

        “慎王來此是？”沈懷慎對面的老人出言打斷了沈懷慎的思緒。

        那老人看著五十上下，頭發雖有著花白，卻神采奕奕，肅然危坐在圈椅中也不靠著椅背，說話間談吐不凡，看著甚有大將風范。

        “此番前來只是想來探望陸老將軍一番，懷慎常年居于秦州，以多年未曾拜見將軍。”

        陸老將軍知道這皇帝命沈懷慎多在大臣家中走動好覓得賢妻之事，將軍在戰場戎馬一生，也不和懷慎拐彎抹角，只直言道：“老夫家中僅有景音一女，想必慎王爺也已經聽聞，過幾日圣上就要為景音和太子殿下賜下婚約，這景音……”

        沈懷慎仍是淡定喝了口茶，也不抬頭，只是看著手中茶盞道：“陸老將軍多慮了，只不過……這賜婚一事不知太子愿否？”

        陸老將軍直言：“婚姻大事乃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縱然是太子，哪有不聽從圣上的道理，何況景音與太子從小交好，太子又如何能不應？”

        沈懷慎只是笑笑，將那手中茶盞放在桌上，倏然起身：“我對陸小姐也是心向往之，若是能得陸小姐一見也好，既是老將軍不愿，那懷慎也不多叨擾了。告辭。”

        陸老將軍也應得極快：“慎王慢走。”

        此前他曾聽朝中幾個老臣抱怨這沈懷慎去到家中，有的人甚至將家中女兒都送到寺廟去，就怕這懷慎看上了。只是今日這懷慎來家中直言對景音有意，陸老將軍心中還是有幾分忐忑。

        一來是真如他所言，萬一這太子并不愿與陸家結親，那陸景音……

        再有就是陸家手中有兵權，若是景音嫁給太子那自然是極好的，他們陸家自是為了太子忠心事主。可若是景音嫁了這慎王，那一切還未可知。

        旁人道這沈懷慎胸無點志，他卻是知道的，這沈懷慎與那寧川從小在宮中沒了母妃庇佑，日子難過，小時候常受人欺負。

        沈懷慎十二三歲時，寧川曾被人給推下水，此事不知兇手是誰，只是那日后，寧川宮中的奶娘侍女接連離奇墜水死亡，寧川只有當時只有五六歲，此事只能是與沈懷慎有關。

        陸老將軍那時便覺得這沈懷慎年紀輕輕，心思狠辣，日后必能有所作為。等他再長了幾歲，卻有了了那紈绔相。現在想來，或許是為了韜光養晦以求自保。若是那時在宮中就嶄露頭角，皇后為了自己的嫡子，要除掉一個沒了母妃也不受寵的皇子那是輕而易舉的。

        思來想去，覺得景音與太子的婚事，還是及早定下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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