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竹喧3
目光隔著晶亮車玻璃一觸即離,心臟猝不及防怦怦起來。
聞竹喧低頭擺弄手機,黑屏?摔壞了?聽到旁邊開門上車聲,她又拿起紙巾擦裙子上的泥。
“你不擦臉、不擦手,一直擦裙子干嘛?”自然又略帶責備的話語,恍若他們昨天才見過。
“裙子臟了,簡單擦一下,免得再弄臟車。”
一聲輕哼傳來:“在馬路上才要注意車!”
“是剛才那人……”聞竹喧頓住,驚覺江望可能目睹了全過程,轉眸望過去。
他好像……在生氣?些許慍怒,讓臉上的雨滴盡顯冰冷礙眼!但他瞥過來時,眉眼似笑非笑。峻拔的側影,無論從姿勢還是角度看,都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辯解再說不出口,聞竹喧無心無念遞過去一張紙巾,卻在對方傾身靠近時微微瑟縮。
然而江望只是打開副駕駛儲物箱,拿出個急救包,用眼神揚了揚她破皮的手腳:“車哪有人嬌貴!里面有消毒巾、創可貼,處理一下。”
疾風勁雨呼呼拍上玻璃,襯得車內愈發安靜。兩束視線相撞,能聽見噼里啪啦的響。
他注意到她受傷了!
懸著的紙巾被江望抽走,草草擦了臉,邊發動車子邊說:“怎么還是這么笨,隨便找東西都能趁手撈一下,更何況我車前留了電話。”
慍怒已全然消散,板正的傳道授業并不讓人反感。
聞竹喧懊惱自己怎么沒想到,轉念一想,“我手機……”在車底。這次,輪到江望啞口無言。
車子轉彎,路過半山腰的夕亭。
那里站了個十來歲的寸頭少年,像鐘擺一般朝車子揮著長臂。直到江望微降車窗,手背迎著雨水向外一揚,才跑走了。
正納悶少年是誰,車內響起不經意的問話:“我回尚錦府,你呢?”
聞竹喧不想麻煩他,卻被打破砂鍋問到底:“去哪兒?”
“橋園。”見江望微挑眉梢,她落落大方地解釋道,“我剛從北城回來不久,暫時住在朋友家。”
尚錦府是杭城一個小資調調濃厚的湖景樓盤,橋園更是別墅林立的高檔小區。江望住尚錦府不稀奇,但聞竹喧覺得,自己能住進橋園這件事,是需要捎帶說明一下的。
至于哪個朋友,她沒過多解釋,目光被急救包上醒目的云鼎山莊logo和vip字樣吸引了去。
江望是山莊常客嗎?他在這里出現,難道也是剛從酒店出來?
未及細想,聞竹喧被江望沒頭沒尾的疑問打斷:“今天幾月幾號?”
她愣了一下,但還是如實相告:“8月15號。”
江望好似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默默點點頭,完了才又想起上一茬:“你剛回杭城,那工作怎么樣了?”
聞竹喧也沒瞞著:“我和大學師哥合開了一個工作室,其實主要是他出資,我就是個抗炮的。”
“抗炮?炸碉堡嗎?”
聞竹喧被他看似認真的冷笑話逗笑了:“相機!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學攝影的。”話音剛落,她怔住了。
最后一次跟江望聯系,是大一下學期,那時還在學習理論知識階段。她沒提過扛炮這種話,也屬正常,又或者他早就不記得她學什么專業了。
驀地,江望語氣微動:“我們有快六年沒見了吧?”與其說是一種不確定,不如說是在向她求證,“上次見還是在……火車站?”
大一寒假結束時,江望在火車站送她回學校。
這么久了嗎?然而北城的那些年過得太匆忙,聞竹喧也沒時間回頭看看。被空調吹落的躁熱又起,否認與默認混沌交織,在幽深的瞳底一覽無余。
“看來你早就不記得了!”江望的玩笑里透著矜貴的落寂,與剛才的欣喜、生氣判若鴻溝,更像是在表達……委屈?
高三錯傳戰書,江望就是用同樣的語氣神態,對著她腦門賞了個一陽指:“以后別當信使了,我不需要那些女生的小作文,寧愿你天天給我下戰書!”
時隔多年,聞竹喧還是聽不得他這種口氣,故作腔調談笑風生道:“我老了六歲,怎么會忘?歲月不饒人,我一筆一筆記著呢!”
余光中江望轉過頭,端視她片刻,自顧自地說:“不會啊,正當好,嬰兒肥褪去,出落得更漂亮了。只是你未來的男朋友痛失捏臉臉肉的手感,可惜了。”
哈!這是把自己當長輩了,還是當男朋友了?聞竹喧的笑聲又輕又短,顯然是接不上話的尷尬。
她轉向窗外時,幾乎能聽到頸椎骨節的咔噠聲,靠窗的手悄悄貼上臉頰降溫,同時發出了轉折意圖明顯的感嘆:“雨下好大!”
今天的江望有點奇怪,考問歷史時間,求證歷史地點,唯獨篤定地說“你未來的男朋友”。他怎么知道現在沒有?難道這又是什么新奇的試探方式?
斷了聯系這么久,上來就說一個女孩子臉臉肉的事。如果不是之前相熟,指不定會收獲怎樣一頓胖揍。
可他話里隱約的遺憾是什么意思?嬰兒肥消失不好嗎?她再也不想回到被說臉胖的小時候了。
后座啾鳴不斷,剛才江望救她時,把提著的鳥籠子摔扁了。小鳥到現在還驚魂未定,薅著濕漉漉的羽毛,氣得跳腳。
雖然從小就喜歡動物,但此刻眼觀鼻、鼻觀心的聞竹喧,實在分不出精力回頭看一眼。
車停在橋園門口時,雨勢漸停。她到嘴邊的謝謝,被江望的手機來電攔截。
聽筒隱約傳出一個女聲,剛說沒兩句,就被江望的“沒時間”搪塞。態度之冷淡,激得電話里的語調陡然尖利。江望瞟了一眼副駕,平靜無波地說:“我還有事。”便掛了電話。
裝酷耍帥的勁頭,跟六年前毫無差別!
聞竹喧歪頭干笑了一下:“謝謝,你,今天。”
在心里醞釀了半天道別的話,最后還是決定少說為妙。可說完“謝謝”兩個字實在顯得缺乏誠意,加上“你”,又加了個“今天”,就成了如此這般磕磕巴巴。
“嗯……”江望泛著青筋的手臂架在車門上,食指和中指并攏,輕輕支著太陽穴,投過來的目光殷切又無辜,隱隱的嘆息包含了“我今天幫了你一個大忙,就這?”
最是這般招架不住!
車廂里種子發芽般的寂靜,越來越空曠。江望眼里有漫長的遲疑掙扎,最終化為一聲輕嘆。
聞竹喧在面具崩裂前下車,沖至小區門庭,忽聽一聲,“小竹子!”腳上頓時扎了釘。
距離上次聽到這個稱呼,差不多有一個世紀那么久了!
只見江望把落在后座的茶葉提了過來:“這個就不必了,能用其他換嗎?”眼前的他比印象中高了不少,舉起手機,雙眸明亮,“加個微信?”
微信?聞竹喧脊背僵直,他是什么時候知道,她把他刪了呢?收到紅色嘆號之前,發了什么?
“我……手機摔壞了。”
話音未落,對方眼里的光亮瞬間熄滅。聞竹喧這才后知后覺,她的解釋聽起來,要多敷衍有多敷衍,慌忙掏出手機,補救似的演示,“真的!你看,黑屏了!”
江望雙瞳一掃陰霾,唇角勾起漂亮的弧度,一副你說什么就是什么的表情:“用我的!”
聞竹喧耳根發燙,邊搜索自己的微信號,邊強調手機好了就通過。
然而江望卻輕飄飄吐出兩個字:“不急!”
當晚,向來睡眠質量不錯的聞竹喧,也沒有做任何夢,卻在凌晨莫名其妙驚醒,然后就無念無想失眠到天亮。都怪這尷尬的重逢!
早上,她頂著一雙熊貓眼,頭重腳輕地來到工作室。即使心猿意馬,也不忘每天開工前的第一件事——喂貓。
眼前這只悶頭吃糧的瘦小橘貓,是開業第二天在門口撿的。故取名小二,寄希望于它成為工作室最招財的店小二。
除了拍夠一千人,把小二養肥,就是她目前的第二目標。
喂完貓起身,眼前虛晃一瞬,差點來個倒栽蔥,幸好被羅杰及時扶住。
羅杰嘴里叼著的巧克力棒,被她黢黑的眼底嚇掉地上,錫紙燙卷毛支棱得更挺了:“你昨晚抓小鬼去了?”
聞竹喧:“一言難盡!”
這時,師兄黎子明進門,剛來就一頭扎進器材室,亢奮的聲音從里面傳出來:“竹子,今天的拍攝你也去!”
“不是有羅杰了嗎?”
這次拍攝聞竹喧本不參與,連踩點也是臨時被安排,所以才鬧出了以為ceo是男人的烏龍。
羅杰是剛畢業的實習攝影師,一般他跟著去拍片的時候,聞竹喧便會留守工作室。故而兩人一起工作的機會,少之又少。
聽到提議,羅杰雙眼放光,因為跟聞竹喧這種既漂亮又能干、還沒有老板架子的人一起工作,簡直就是帶薪休假。
黎子明提著拍攝裝備出來:“今天拍的是為自己代言的云鼎山莊ceo、gs千金的大單,我們工作室不能掉范兒!拍得好了,以后江南市場就打開了。”
之前在北城,經常有人慕名邀約黎子明拍攝。沒想到剛來杭城半個月,他竟然就能接到江南半壁江山——gs集團的邀約!
難怪萬年白t牛仔褲不變的他,今天罕見地套上了名牌襯衫和西褲。
負責后期制作的楊露思端著保溫杯,大夏天也唯愛喝熱水,用枸杞茶的熱氣熏著睡眼惺忪的面容,說了句不咸不淡的夢話:“那我可等著被你們帶飛、數錢數到手抽筋的那天了!”
本著構建面子活宏偉工程的原則,工作室一共四人,今天全部披甲上陣。
為了避免再鬧什么笑話,聞竹喧提前搜索了一下戈頌爾的信息。ceo實績沒搜到,各種標題黨的花邊舊聞倒不少。這樣一想,昨天發生的一切也順理成章了。
好在風波已被金錢的力量掐死在搖籃里,否則以gs大小姐腥風血雨的體質,八卦必定鬧得滿城風雨。
到時候受連累的就不止正主的身心,還有他們工作室四小將的錢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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