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算準了九公主是心軟之人，果然抽了四五下后，九公主就讓他停下，斥責兩句便算了。

“白小姐，當年年少，行事欠妥，于你有愧，確為我之過。今日在此，向你道歉。”

顧明舟臉上帶著一絲歉然之色，起身朝白潔躬身，眾人皆嘩。

常人認錯都需要很大的勇氣，更何況是一國太子，還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認錯。

如此坦蕩，這樣的氣度與胸懷，他日若登基為帝，定是一代明君。

眾人議論聲蓋頂，群情激昂，如此一來，形勢逆轉，白潔兩人行為便是心胸狹窄，小肚雞腸，更如居炭火之上。

白潔愣了下，果然臉色驚惶，隨即聲音凄婉，聲嘶力竭。

“我、我也要的從來不是你的道歉！我等了十二年，記了十二年，我只是想讓你看看我、認出我，我只是……不甘心，不甘心如此輕易被你遺忘……我有錯嗎？”

白潔淚眼朦朧，突然甩開柳遙珠的手，沖向顧明舟，奮力朝他伸手，卻還沒碰到他的衣角，就被人按住。

“為什么你要如此對我？我只是想、只是想……離你近一點，為什么……”

花不晚無聲輕嘆。

白潔相貌也不差，就是缺了個女主光環，不然這種年少相識的戲碼，定能發展成愛情故事。

“白潔，白潔！”

柳遙珠焦急地喊了兩聲，就被人架住，生怕她也沖上來沖撞太子。

“顧明舟！你是高高在上的太子，你可以俯視所有人，可是你不該踐踏別人的心意！我真是瞎了眼了，才會對你有一些喜歡！實迷途其未遠，覺今是而昨非！今日得以看清你，斷了曾經所思，當為我之幸！”

柳遙珠恨恨喊著，又看向白潔。

“你年少的執念，不過如此！白潔，你清醒一點！他不配你的執著！”

花不晚花了眼，差點要鼓掌叫好，竟一瞬覺得，柳遙珠有當人間清醒大女主的潛質。

“皇兄……”

看著兩人凄厲的模樣，九公主于心不忍，想讓皇兄放了兩人，誰知王纏先一步使眼色，那幾個禁軍便將兩人拖了下去。

“放開我、你們要干什么……”

“哎，兩位小姐定是飲酒亂了神志，說胡話了，可要好生將兩位小姐送回府去，別叫讓柳大人和白大人擔心了。”

王纏的聲音高昂，明著是提醒那幾個禁軍，實則是說給在場所有人聽的。

“皇兄，白小姐和柳小姐，你別怪她們……”

“為兄為人，你怎會不知？我雖已道歉，但對白小姐確實造成了十二年的傷害，哎……”

顧明舟神色唏噓，九公主見狀，立馬拋開白小姐，轉頭心疼起自己兄長。

裝模作樣的偽君子、死渣男！

花不晚垂頭喝水，生怕暴露了自己此時憎惡的眼神。

“殿下，臣女的詩，做好了。”

一聲清冷的女聲響起，眾人目光隨之聚集到，那優雅起身行禮的女子身上。

半晌才有人反應過來。

今天這是詩會，不是吃瓜大會。

只是這相府大小姐，在方才勁爆的瓜田里，竟還能保持心靜無擾，構思詩句，真是佩服。

九公主卻歡喜招呼，這可算是轉移了話題。

“花大小姐果真是好才學，請。”

“碧玉小家女，不敢攀貴德。感君千金意，慚無傾城色。”

滿室皆靜。

這、這詩也算貼題，只是此情是拒絕情意的情，而且以花不寒的家世、樣貌來說，跟這首詩所描述的，截然相反，更像是一種反諷，諷刺對她有意之人，配不上她。

這到底是拒絕的誰……

有些人的目光竟悄咪、咪落到了顧明舟臉上。

“好詩、好詩啊！姐姐好文采！妹妹敬你一杯！”

花不晚的大聲贊美，與孤獨的鼓掌，突兀之極，引得人紛紛側目。

江南星剛塞了塊糕點，見花不晚起身，趕緊跟著站起來，有樣學樣。

“好嘶、好嘶，花大姐姐好膩害……咳咳咳……”

江南星雙頰鼓鼓，口齒不清，端起水杯灌下去，喝得太急，跟口中糕點糊了嗓子眼，差點沒咳嗽嗆死。

兩個顯眼包成功逗笑了對面幾個貴女，將剛兩次陷入尷尬的氣氛，破冰。

“兩位殿下，深秋天色暗的早，恐山路難行，趁夜行路不安全，臣女與家妹、江小姐，便先行告辭，失禮之處，在此告罪。”

被抄襲了借口的王纏：“……”

花不晚兩人趕緊站出來行了個禮，跟著花不寒瀟灑離去。

三人一走，今日看了這么兩場好戲，眾人不敢、也沒心思繼續詩會游戲，便匆匆散場了。

沈昭瀚騎著高頭大馬，手拽韁繩，在一眾各式馬車中，尤為顯眼。

不知是不是被那句“深秋天色暗的早”影響，即便今日散場得早了些，眾人還是盡快往家趕，半道停留休息的很少。

沈昭瀚神色黯然，騎著馬心不在焉，慢慢走著，漸漸就落在了后面。

花不寒那首詩，應當是拒絕的他。

也對，面對她的時候，沈昭瀚連一句順暢的話都說不明白，定是惹她煩心了。

她是人間驚鴻客，沈昭瀚才是那檐上三寸雪。

不通文墨，好武十數年卻輕易被人按在地上摩擦的自己，簡直一無是處，被她所不喜，也是應該的。

突然有什么打了過來，沈昭瀚本能接住，卻是一顆并無什么奔襲力道的石子。

“嘿，沈世子！這邊！”

沈昭瀚看過去，見花不晚站在山坡上朝他揮手，笑得見牙不見眼。

打馬過去，沈昭瀚的疑惑還沒問出口，花不晚先吟出了方才詩會上，花不寒的那首詩，沈昭瀚瞬間泄了氣。

“你這什么表情？我姐姐的詩不好嗎？”

“不！花大小姐，文采斐然，她的詩當然好。”

他雖好武，但也不是真的文盲，尋常該學的東西，也是學了的，只是不上心而已。

“那是，姐姐不光文采斐然，還敢當著所有人的面，以詩拒太子。但凡人不是我姐姐喜歡的，太子妃之位又如何？照樣看不上眼！”

沈昭瀚睜大眼睛沒動靜，要不是馬兒動了兩下，他本能扯了下韁繩，還以為他成化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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